第六卷 佩聲歸到鳳池頭 第五十章 算命

寬大的宮殿層層幔瑋,華麗的香鼎書畫中的人卻並不是都充滿了藝術心境,這裡最多的還是勾心鬥角,和市井間的七姑八婆沒什麼兩樣。王貴妃對兒子的規勸置若罔聞,仍然在貼身宮人面前表現得憤然不滿。

這時旁邊的一個三十餘的長裙婦人進言道:「娘娘何不把那男女的苟且之事說與陛下聽,有她好過的。」

王貴妃聽罷便想像著皇后失寵的種種不幸,面露快意,但她很快也回到了現實:「這事兒苦在沒有真憑實據,皇后又有晉王撐腰,就怕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進言的婦人是跟了王貴妃很久的人,如今除了侍候在貴妃身邊,還因為得貴妃的寵在尚衣局做女官,在宮裡也有一定地位。她在眾人面前的地位來自於貴妃,自然很賣力地為之出謀劃策:「晉王巴結高皇后,不過就是因為她是皇后,如果她不是皇后,晉王還會管她嗎,有什麼好處?」

王貴妃低頭思索之時,婦人又道:「高皇后一直就防著太子爺上位,不知在背後怎麼壞咱們,咱們一直讓著,反倒讓別人覺得咱們好欺負。呆會娘娘見了陛下,不用說得太明白,只要含混其詞地提那事兒,越是不清楚的事,越會讓人懷疑……任誰覺得自己戴了那帽子,絕對不會好受。只要陛下對高皇后怨恨,以後再有什麼事不就好辦了?」

王貴妃神情慎重了些,頓時停止了抱怨,猶自思量利害,「你說得也對,要是那高氏不得寵了,又沒有生過李家的血脈,憑什麼和我斗?這個狐狸精實在可恨,你無情休怪我無義!」

一旁的婦人見王貴妃採納了自己的妙計,便激動地出謀劃策,「娘娘就和陛下稍稍一提那事……過幾日便是正月二十,陛下會正式下詔冊封殿下為太子,然後會在麟德殿設宴,皇親貴胄文武大臣還有宮裡的人都會參加,高皇后和晉王肯定也會去。到時候您再提醒陛下那二人眉來眼去,陛下肯定會起疑心。」

王貴妃聽罷高興道:「這樣不錯!我既沒有冤枉他們偷人,抓不住我的把柄,又能起到效果。哼哼,我就想瞧瞧,那婦人倒底能拿眼睛看房頂看幾天!」

……到了晚膳的時候,能有機會見汾哥一面。汾哥最喜聲色犬馬,不放過任何娛樂的機會,每天晚上吃飯都要開個小型宴會,把重要的妻妾們召集到一起吃飯然後讓宮妓們歌舞助興,看誰漂亮就叫誰侍寢。今晚自然也不例外,王貴妃高皇后等人都坐到一塊兒陪汾哥熱鬧。

如今宮廷朝廷派系林立,複雜得一團亂麻,很多人都焦頭爛額,倒是皇位上的汾哥最看得開。他坐在正位上別提多高興了,見到那些衣衫暴露的歌妓扭賴扭去的樂得合不攏嘴……在幽州做刺史時他只能娶幾十個老婆,而且經濟情況有限選擇的餘地也不多,就是那樣也有點養不起了;如今做了皇帝,光是大明宮也不只佳麗三千,這裡可是有幾萬妙齡女子,他想操誰就操誰,每天晚上都叫人一邊跳舞一邊挑人,以前那些老婆早就閑置不用了,真是做神仙也不過如此。

滿場的珍饈佳肴,滿場的美女面帶勾人的春意笑容,汾哥時不時就高興得伸腿揮手。他得意忘形的模樣,真是一個十足的昏君樣。

飯飽酒足之後,汾哥便招了招手,待侍立的宦官附耳過來,他便指了一個美貌的歌妓,悄悄笑言了一聲,宦官點頭哈腰一個勁地說:「是,是,陛下。奴婢明白了。」

晚宴接近尾聲,樂工歌妓們陸續散去,然後是飯後茶點。宮人們撤了各桌案上的狼藉杯盤,換上茶水和小天酥等茶點。

這時殿中安靜了些,王貴妃便趁機說話了,對坐在對面高氏說道:「聽說今天皇后和晉王去了承香殿看太平公主了,她的病好些了么?」

汾哥的位置就在二人的中間,自然也能聽見,其實王貴妃就是說給他聽的。

高氏慢吞吞地轉過頭,面不改色地說道:「還是那樣沒醒過來。」

王貴妃露出一絲冷笑,對高氏的淡然很看不慣,裝什麼清高?

雖然高氏名為後宮之主,地位最高,但因年紀較小,像王貴妃這種跟了汾哥幾十年的女人自然對她沒有多少敬畏,老娘過的橋也比你走得路多不是。這也大概是高氏總是穿那種老氣穩重的華貴禮服,把自己打扮成那樣的緣故,要是她把自己打扮得嬌滴滴的裝純,恐怕更壓不住別人。

本來王貴妃的原計畫今晚只是稍稍提一下,做個鋪墊,並不急於馬上就讓汾哥明白他們姦情,但是她一見高氏拒人千里的裝比樣,心裡就有氣,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故意用開玩笑般的口氣笑道:「聽說皇后和晉王關起門來說了好久的話,不知你們說些什麼呢?」

高氏臉色微變,頓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王貴妃聽誰亂說的,我何曾關起門來?何況旁邊還有宮人不是。不過問些太平公主的病情,還能說什麼?除此之外我與晉王還有什麼好說的?」

王貴妃面帶冷冷的笑意指了指對面殿門那邊道:「宮裡自然是不需要關門的,再說了皇后身邊那些奴婢不都是您的人么,他們敢說什麼啊?」

高氏皺眉冷冷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王貴妃笑道:「沒,我就是閑聊,好奇想知道皇后和晉王說些什麼話兒,您可別急。」

高氏立刻喊道:「來人,把上午跟我去承香殿的幾個人叫進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汾哥應該明白兩個女人才扯什麼事兒了罷,不料汾哥卻說道:「你們吵什麼?咱們一家人吃個飯,別弄得更公堂一樣,婦人真是麻煩!」

高氏生氣道:「還是當面讓人問清楚了好,免得閑言碎語聽得難受。」

王貴妃也動氣了,怒道:「你說誰閑言碎語?我說錯什麼了,還是在無中生有?今上午皇后和晉王不是在承香殿呆到中午才回來?陛下,您給評評理,我說錯什麼了?」

汾哥這時不僅沒生氣,反而面有膽怯之意,大概是提到了太平公主的緣故,他對這個把他輕描淡寫就弄上皇位的姑姑很是敬畏。他不給評理,反而好言道:「太平公主是朕的長輩,皇后去關心一下並無不可。你們就別吵了,各自回家歇了,朕……也有些乏了。」

高氏倔強地說道:「陛下稍侯片刻,人就快來了,您得聽聽才行,非弄清楚不可。」

汾哥有些不耐煩道:「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你們以為朕不明白,朕明白得很!」

高氏不動聲色地問道:「陛下明白些什麼?」

「朕要立承宏做太子,你怕母以子貴被廢了皇后,就急不可耐地找人結盟壯大聲勢,朕還不知道?只不知道你們瞎搗鼓些啥,朕為什麼要弄出廢后那些麻煩事出來?你們還是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是正事,爭來爭去很危險,不信想想咱們大唐不遠之前的那些人那些事,好自為之罷。」

就在這時,幾個宮女宦官已經進殿來了,一起伏拜在台階下。高氏轉頭對王貴妃道:「人給你叫來了,有什麼要問的就當著陛下的面問明白罷!」

王貴妃冷冷道:「我何時說要當面對質,大夥都聽見了,就只有皇后一再要對質,現在推到我身上作甚?」

高氏臉色冷冷的,也不爭辯,端坐著對下面說道:「我問你們什麼就答什麼,陛下就在上面,你們必須說實話,否則就是欺君大罪,明白?」

下面的奴婢們急忙磕頭道:「是,是……」

高氏輕輕點點頭,問道:「今日上午,我進承香殿之後都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一個小宦官道:「娘娘去了前殿一側的偏殿,喝了一會兒茶;然後晉王來了,說了一會兒話。說完話,咱們就跟著娘娘回來了。」

高氏問道:「你們是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

那宦官答道:「是,小的們一直都侍候在娘娘身邊。」

「我與晉王都說了些什麼?」

小宦官想了想道:「先是說太平殿下的病,吃了陰陽還魂丹……不對,晉王說殿下吃了什麼仙丹,然後氣通七經八脈,小的、小的不明白,也記不清楚了。然後晉王又說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人有關係,可以用來算命,娘娘的星座是……」他正要說天蠍座時,大概是想起皇后當時就不高興,便急忙改口道,「小的也記不清了。」

王貴妃強笑道:「晉王倒是有趣,還給皇后算命呢。」

高氏臉上有些尷尬,薛崇訓也是,說說正事便罷了,閑扯那些東西作甚,平白惹人笑話。她轉頭說道:「現在清楚了罷,我與晉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沒有?」

王貴妃愕然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們有見不得人的事?」

高氏「哼」了一聲,冷冷道:「王貴妃,你多少應該懂一點上下尊卑,隨意質疑我?難道你很想坐這個皇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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