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安回望綉成堆 第二十二章 三字

宇文姬問他喝了鶴頂紅還沒斷氣?

吉祥說道:「幸虧發現得早,我先讓她吐了大部分出來,又請了隔壁的郎中,郎中用燒焦的饅頭粉兌水灌了下去洗腹,這才留住了一口氣。可是那郎中還是說沒救了,要我準備後事……後事……嗚嗚嗚,我連棺材都買不起,難道要裹張草席把我那好妹子埋了了事嗎?」

他是最大可能的把事兒說得心酸可憐,意圖博得宇文姬的同情心。

宇文姬點頭道:「幸好你們請的郎中是真有點才學,焦饅頭兌水洗腹的手法都知道,焦饅頭能吸附毒物,要是庸醫真就完了……別再哭了,聽你這麼說,沒事,能救活。」

吉祥喜道:「您答應給我妹子醫治了?」

宇文姬點頭道:「我就不去了,給你瓶葯,服下去立刻就好,專治鶴頂紅。」

吉祥心道雖然沒請到宇文姬,可把人治好了功勞也是跑不掉的!但他還是不很放心地問道:「這樣真的就可以嗎?」

「醫者仁心,我還能拿人命開玩笑?」宇文姬走回府里,過得一會拿出一個白瓶子出來,裡面的藥水也是透明無色的,不過搖晃的時候看起來有點黏稠。她遞給吉祥道:「不是我私藏靈藥,只是這種葯提煉十分困難,不是普通人可以煉出來的,所以沒法子,不能救治太多世人。」

吉祥接過藥瓶後,東西到手,連謝都沒有一個,眼淚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小心放進內衣,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只留下那老頭子還在說:「萬一葯不靈,或是發生了意外怎麼辦?你就該走一趟!」

……

吉祥喜不自勝,騎著馬飛也似的奔跑,完全不管長安城的典章制度,把一路上的小攤小販驚得雞飛狗跳。他高興壞了,不是高興蒙小雨有救,那姑娘死不死關他吉祥鳥事……他高興的是薛崇訓說的「記一功」。

薛崇訓在薛府奴僕里訂了個很新奇的規矩,叫做「獎金制度」,奴僕不僅在職務上可以升級,在每月領月錢的時候也可以升級。多寡之分就是薛崇訓說的「獎金」,除了定額的月錢外,可以再領一筆錢,便是獎金;獎金多少,只看功勞是幾記,一記升一級。雖然奴僕們領得錢多寡有別,但公平合理童叟無欺,誰也沒怨言,而且有了上進的動力。

「來了!來了!」吉祥興奮之餘,跑上水雲間閣樓就大聲吆喝起來。

薛崇訓聽到吉祥的聲音,看了一眼床上可憐的蒙小雨,此時不能為了其他因素影響救治,當下便說道:「我先迴避一下。」

吉祥奔進房門,說道:「郎君不用迴避啊,宇文姬沒來,葯來了。她說了,喝下去就好,專治鶴頂紅。」

一旁的老郎中馬上問道:「真是宇文神醫配的葯?」

吉祥不爽道:「你懷疑我?在郎君面前,我吉祥從來都是摸著良心做事!」

薛崇訓皺眉道:「先別顧著磨嘴皮子,人沒請到,救活了照樣記一功,趕緊叫人侍候她服藥!」

「慢!」老郎中兩眼放光,盯著那個瓶子,伸出顫抖的枯樹一般的手,「能治鶴頂紅的葯!給老朽一滴吧,就一滴!老朽想知道是什麼!」

「少廢話,救人要緊,趕緊喂服,別管他。」薛崇訓粗暴地拒絕了老郎中。他也顧不上去想,如果這葯研究出來大量配製對世人的功德。

「功德啊!」老郎中大喝一聲。薛崇訓沒想到的問題,老郎中因為不認識蒙小雨,置身事外是旁觀者清,他想到了。這一聲,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塵都簌簌往下掉,他這麼大年紀了,吼出這一聲真不容易啊。

可惜的是那麼小小的一瓶葯,輕輕一灌,已經全部喂進蒙小雨的嘴裡了。老郎中的雙手舉在空中,幾乎要哭出來。他悲傷地說道:「能治鶴頂紅的葯……如果所有的郎中都會配製,世上多少不該死的人能活下來?」

世上善良的人還是不少,老郎中應該算一個。薛崇訓聽他這麼一說,也被微微觸動,薛崇訓絲毫不懷疑老郎中知道了配製方法會私藏在家奇貨可居,因為他不是商人……不像後世,很多醫者同時又是商人。應該說很多商人同時又是醫者,因為利有時候已經比德更重要。站在什麼位置的人,就會用什麼角度處事。

薛崇訓撿起那個瓶子,遞給老郎中道:「拿著,這東西粘,上面沾的不只一滴。琢磨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話,直接去問宇文姬,她不是會私藏這種東西的人。」

老郎中立刻將那瓶子捧在懷裡,當寶貝一樣。

「醒了!醒了!」「這是仙丹靈藥么?」「太神奇鳥!」鴇兒和一干青樓歌妓,還有門口一群不明真相的圍觀眾都紛紛驚呼起來,房間里頓時熱鬧極了。

倒是在場的人中間有最大功勞的薛崇訓,反而被擠在角落裡,連看蒙小雨一眼也不能。

薛崇訓擠了一陣,實在擠不進去,大家都很興奮……有的興奮總算可以擺脫官司了,有的興奮居然看到了神一般的跡,也許大家心裡的興奮中間也夾雜一點為蒙小雨活下來而高興的意思,不過誰知道有多少呢?

唯一不高興反而很發愁的人,恐怕就是被方俞忠牢牢抓住的俊男蕭衡。他挺鬱悶的,原因就是真相會從蒙小雨口裡說出來……這人走了霉運神仙都救不了,誰他媽知道喝了鶴頂紅還能活啊?現在蕭衡連死的心都有了。他挺納悶,這事兒該怎麼收場,還有抓自己的這貨究竟是什麼人。

薛崇訓擠不進去也就作罷,反正看樣子蒙小雨肯定是已經得救,也沒薛崇訓什麼事了,再說這麼一折騰別說聽曲兒的心情沒有了,人還有點累。

薛崇訓對身邊的隨從道:「走吧,回家了。」

方俞忠指著俊男道:「這人怎麼處理?」

「送官,京兆府最好,李守一這人我還是很相信他的,饒不了這廝。」薛崇訓冷笑道。

俊男心情很糟,他一憤怒,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記害怕薛崇訓的殘暴了,脫口道:「我在朝中有人,劉幽求劉相公,宰相,知道不?京兆府算鳥。」

「劉幽求?」薛崇訓的眼睛頓時一亮,「你送錢那官是劉幽求?」

俊男有些尷尬,狡辯道:「誰說我給劉相公送錢?我與劉相公他老人家是忘年之交,交情很深。」

薛崇訓的心裡頓時閃過了一個陰謀……劉幽求何許人?太子死黨,在「唐隆政變」搞韋皇后的時候,他就在太子身邊屢出奇策,居功至偉,是太子謀士團隊中的一名十分牛的大員。

薛崇訓詭異地笑了笑,說道:「原來是劉相公的人,失敬失敬,這是個誤會,真是個誤會……」

俊男一看這情形,立刻仰起頭來,甩了甩手臂想甩開抓住他的方俞忠,可是沒甩開,因為方俞忠只聽薛崇訓的,薛崇訓沒發話,任你天王老子他都不放。俊男怒道:「沒見你家郎君都對我客氣了?放開手!」

方俞忠心道:宰相算個雞巴!

還好方俞忠平時一向很木納,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所以他什麼也沒說,但也沒放。

這時薛崇訓發話了:「放開,還抓著劉相公的人干甚?」於是方俞忠就放開了,薛崇訓走上前,輕輕抓起俊男的手腕,看著他那根早已腫得老大的斷指道:「還疼嗎?」

俊男:「……」

他見薛崇訓這副德行,認定薛崇訓是怕劉幽求的,哼了一聲,咬牙道:「你給老子等著。」說罷轉身就走……他並不是打算回去請大佬出面出氣,而是想趕緊從這個是非之地溜掉再說,不然萬一來了官差事情鬧大了,真不知該如何辦。

蒙小雨怎麼就沒死呢?

方俞忠看著俊男的背影道:「郎君,這麼著就放了?」

薛崇訓冷笑了一聲:「他說了假話,我還沒兌現自己說過的話呢。先讓他走,出了事也算不到我頭上,就算露了蛛絲馬跡有人懷疑我,難道還要再請今上下旨到府里查一通?」

其實薛崇訓在沒有必要的時候,是不太願意幹壞事的;但真需要幹壞事的時候,什麼事他都幹得出來。他準備拿俊男蕭衡動手,倒不是口上說的那點事,而是實施陰謀需要這樣做,這便是其中的一步。

方俞忠又道:「那要不要派人跟著?」

薛崇訓點點頭,又道:「別讓他發現,跟丟了也沒關係,他是通過劉幽求考上進士的,又有姓名,麻煩一點而已,查得到。」

待方俞忠安排了人手,薛崇訓回頭看了一眼圍著床的人群,說道:「走吧。」

正要出門,鴇兒發現了功臣薛崇訓,忙叫住他問道:「哎喲,郎君,今天多虧了您,您這就要走?」

薛崇訓笑道:「杜姐兒也看得出來,我不是缺錢的人,不圖報酬……讓小雨好生養養,我該日再來聽她唱《長相思》。」

鴇兒的感激倒是發自內心的,這時反而覺得虧待了讓她避免了極大麻煩的薛崇訓,張了張嘴也沒有想到說什麼感謝的話,一個謝字當然沒必要說,大恩不言謝嘛。她想了想便問道:「還未請教郎君名諱,以後咱們也好記著啊。」

薛崇訓淡然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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