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三尺功名 第379章 初識道韞

微雨飄搖,紅檐飛燕。

劉濃牽著小謝安置身於檐下,小小女郎見小謝安神情不對,故而,微仰著雪嫩小臉蛋,怯怯的看著劉濃,心中則奇:「安石,安石好似有些怕他,他乃何人……」

謝奕目睹二小,微微一笑,對劉濃道:「莫問,與君來處一致!」說著,微作側身,引劉濃入內院。

來處一致……劉濃稍稍一愣,心思百轉即明,看了眼小小女郎,眉宇間與劉耽確有幾分相似。小小女郎見他盯著自己看,心中更怯,趕緊往小謝安身後縮了一縮,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謝安覺察到了,挺了挺小胸膛,淡然道:「此乃吾之好友,劉瞻簀,此乃,此乃……」說著,說著,臉慢慢紅了。

小女孩眸子一轉,介面道:「吾乃令姜。」

「劉氏姝媛,小令姜。」

往事已往,劉濃淡然一笑,隨謝奕走向內院。小謝安瞅了眼小女孩,默然一嘆,捲起袖子緊隨劉濃身後。小女孩嘟了嘟嘴,扯著小紙鶯,引著幾個女婢亦步亦趨。

一群人將將轉廊而去,另一頭走出了謝裒、謝鯤、劉耽。三人看著劉濃等人消失的方向,默然不語。半晌,劉耽神情好似一松,朝著謝鯤、謝裒深深一揖:「多謝。」

謝鯤回了一禮,摸著腰間酒壺,懶懶笑道:「何需言謝,成都侯渾玉透徹,想必已忘舊事!」

謝裒道:「大兄所言甚是,瞻簀實乃玉君爾,陳年往事何需提。劉敬道既有意,稍後,不妨一同前往,對席共聚。」

院內有草亭一方,外掛湘妃簾,內鋪白葦席,中置矮案數張。蘿裙層盪,十餘婢女托著木盤忙碌於其中,往案上置著各色美食。中有一姝,梳著墮馬髻,身襲花蘿對襟襦裙,見得謝奕與劉濃進來,忙撤了婢女,款款迎上前來,萬福道:「謝氏阮容,見過劉郎君。」

劉濃還禮道:「劉濃,見過。」

謝奕揮手笑道:「見來見去恁多禮!」說著,把著劉濃的手臂,行向亭中,遂想起一事,又對身後阮容道:「瞻簀難得南回,且將絮兒引來。」

「哎。」阮容脆聲而應,斂步離去。

謝奕與劉濃對座於案,小謝安大大咧咧的坐於劉濃身側。小令姜雖有些怕劉濃,卻壯著膽子,抓著小裙擺走入亭中,跪坐於小謝安身側,見案上置有青果,眸子一亮,捉起一枚,遞給小謝安,脆聲道:「安石,且食。」她知道,小謝安最喜食青果。

而此,確乃小謝安軟肋,當即捉住青果便欲啃,轉眼卻見劉濃面帶詭異笑意,頓時澀惱難耐,便把青果重重的置放於案,仰首道:「至今而始,吾不食青果。」

小令姜委屈了,嘴巴一撇,睫毛上掛了兩顆小珍珠。

劉濃心知謝安乃是個小大人,便不再逗他,轉走目光,四下打量雨景,但見微雨茫茫,徐浸畫園,時有清風攜來,撲面淺涼,暗覺身心皆松,遂放鬆身子,背抵亭柱,微微歪身,一轉頭,卻見謝奕也是如此。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心知。謝奕身子一歪,趴在亭欄上,頭抵手臂,目遂雨潤青石,輕聲道:「瞻簀曾記昔日,月下言石乎?」

劉濃目注雨打芭蕉,嘴角微裂,笑道:「豈會忘卻,轉眼已是兩載。」

謝奕笑道:「浮雨入水即乃湖,觀江湖之浩瀚,載道以神遠。你我皆乃湖中游石,歷經打磨而內固。是故,謝奕有一言,告知於瞻簀。」

此時,小謝安棒著青銅盞,與小令姜一道奔至屋檐下,將酒盞置放水階,靜待屋檐滴水,珠滾酒盞。

聞聽謝奕之言,劉濃心中瞭然,神情慢淡,看著檐下二小,笑道:「無奕,但講無妨。」

謝奕翻了個身,背靠亭欄,脖子枕著欄梗,挑眉道:「今非昔比,沛郡劉氏意欲與君諧和,此事原本與謝奕不相干。然,謝奕左右思之,本欲與君言:瞻簀處豫州,沛郡乃繁庶之地,昔日祖豫州亦多賴劉氏扶援。而今,不願言此,唯作一言:棱石初入湖,崢嶸盡角,待內固其堅,所行當有不同。」言至此處,轉首看向劉濃,目光如炯。

劉濃淡然視之,心中卻感概莫名,江湖確乃磨人之地,短短數載,若與昔日相較,謝奕已然判若兩人,神蘊雖不改,卻藏鋒於內。便如他所言,昔年之爭已若鬥草,豈可掛懷。此舉,即若登山,方臨山腳時,或於犬爭路,待臨林中時,當於虎比威,暨登峰於顛時,當嘯吒風雲,豈會再眷顧山下之犬?!

心若懷天下,日月常懸頂,即乃此解!當下,劉濃裂嘴一笑,朝著謝奕一揖:「無奕,劉濃乃何人,君莫非不知?些許往事,早已煙散矣!」

「哈哈……」

謝奕展眉大笑,雙腿一伸,抓過案上兩枚青果,懶懶的靠著欄,拋給劉濃一枚,自食一枚,咬得嘎崩嘎崩響,嘴裡囫圇有聲:「待得諸事畢罷,謝奕即引鎮北軍入徐州,與君東西作角,共逐北胡!」

劉濃啃了一口青果,細細一嚼,苦中存甘,慢慢回味,滲人脾神,怪道乎,小謝安如此喜食,當即三兩口嚼了個精光,拍了拍手,笑道:「荊州想必已安,暨待北舟南回,劉濃即入豫州,稍事安頓後,尚將南回,若來得及,尚請無奕來一趟華亭。」

「哦……」謝奕眉頭一挑,饒有興緻的打量劉濃,繼而,心中豁然一亮,揚眉笑道:「然也,橋氏女郎情縛瞻簀,冒風雨,千里北隨,實乃舉世罕見矣,如斯美人,瞻簀切莫相負!」言至此處一頓,驀然想起一事,神情猶豫,欲言又止。

「夫君……」

「阿父,阿父……」

便在此時,阮容抱著小道韞轉廊而來,小道韞雖已習語,卻尚不會走路,謝奕一把接過女兒,狠狠的親了一口,指著劉濃,笑道:「絮兒,汝且度之,此乃何人?」

小道韞眸子轉啊轉,把劉濃細細一陣看,嫩聲嫩氣地道:「乃,乃,小阿兄之阿父。」

「咦,絮兒如何得知!」這下,謝奕與阮容齊驚,劉濃看著小兒媳,微笑不語。

小謝安也跑了過來,往小道韞面前一站,背著手,老氣橫秋地道:「非也,非也,絮兒有誤也!此乃吾之好友,華亭美鶴,並非甚小阿兄之阿父也!絮兒之阿兄乃何人也?阿兄之阿父又乃何人也?此人非彼人也,切莫混淆也……」繞來繞去,將亭中一干人繞得頭暈。奈何小道韞聰慧異常,任他如何繞,也不為所動,點著嫩嫩的小下巴,認真地道:「小阿兄,之阿父!」

小謝安無奈,眉頭一皺,把手一攤。

「安石,速來,天珠將滿!」小令姜在屋檐下揮手召喚,頓時為小謝安解了圍,小謝安拔腿便跑,邊跑邊道:「了得,了得,謝氏麒麟女,當乃絮兒矣!」

「絮兒,來……」

劉濃初見小道韞即喜,向她伸出了手。焉知,小道韞卻眸子一轉,頭一歪,靠著阿父的肩,軟聲道:「阿父,絮兒不與他抱……」

謝奕笑道:「為何不與?」

小道韞飛快的溜了一眼劉濃,趴在阿父肩上,輕聲道:「絮兒不識得他。」

阮容見劉濃神情略呈尷尬,忍住笑意,跪在謝奕身側,柔聲哄道:「絮兒乖,絮兒可知,絮兒之名即乃劉世伯所起,劉世伯即將遠行千里,特地來看絮兒。絮兒乃會稽名嬡,豈可不知禮儀。」

小道韞道:「若,若是如此,當,當有見面禮!絮兒,絮兒當日也贈了禮。」她想起了雪中見白袍,賞雪一盅之事。

「啊……」謝奕與阮容面面相窺,阮容臉上唰地一下紅通,嗔道:「絮兒,身為會稽名嬡,豈可,豈可如此……」

「無妨,吾恰得一物。」

劉濃起先怔了一怔,繼而,心懷大開,暗覺謝道韞果乃奇女子也,尚及歲,便已如此聰慧伶俐,若待長成,將如何了得!暗中極其期待,當即便喚過一名謝氏隨從,低低一陣耳語。

隨從去得極快,不多時孔秦便來,懷抱一物,女都尉貫持長槍,抱著那物,小心翼翼的,步伐亦落得輕輕。劉濃接過物什,慢慢揭開錦囊,凸現直白無華妖嬈琴身,笑道:「此物,乃直白無華,文姬曾持之,今日且贈於道韞。」

「哇哦……」小道韞見琴即喜,眸子泛起漣漪,欲從其父肩上竄下來,摸摸那曲水流轉的琴身。

謝奕將小道韞放下來,讓她摸著琴,笑道:「此物乃瞻簀舊琴,今日復見,教人恍憶昔載。」

劉濃默然一笑。

「嗡……」小道韞挑了下琴弦,聞聽聲響,眸子一顫。繼而,伸出手指,又挑了一下,而後,格格笑起來。

「遍植芭蕉待枯技,細雨琉璃聽琴聲……」

這時,院外傳來爽朗的笑聲,謝裒與謝鯤聯袂而至。當下,阮容抱著小道韞朝劉濃謝禮,隨後命人將琴好生收藏,而此即乃文定。

謝鰨行於前,朝著劉濃點了點頭,以謝昔日救命之恩。謝裒身為師長,見得佳徒,胸懷大暢,對劉濃好生讚賞了一番。其後,謝鯤與謝奕對了下眼神,心中瞭然,當即便命人請來劉耽。稍徐,隨從引來劉耽,卻告知有貴客來訪,謝裒與謝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