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北抗南擊 第329章 背城一戰

晨陽,冉冉懸浮於東天,忽逢風雲乍起,束浪縱橫間,攪作滿天金輝。

「哐啷啷……」

淺竭的護城河邊,長達十餘丈的弔橋慢慢墜下,砸得地皮紋裂顫抖,激起黃沙四濺。

「嗚,嗚……」

號角催馬蹄,驕騎奔滾雷,當先一騎,渾身華甲,身披紅氅,腰挎長劍,額縛紅綢束烏髮,眸子冷凝若雪,待衝出弔橋,「鏘」的一聲,拔出腰劍,斜指西北,嬌聲喝道:「諸將安在!」

「在!」

諸曲都轟然回應,曲平揚了揚眉,倒拖劍槊,心甘情願的居於其下,孔蓁興奮致極,丈二長槍斜斜一揮,她亦乃曲都。

葛灌娘看了一眼城頭的劉濃,而後,斜斜掃過五千鐵騎,柳眉一挑,秀足踏蹬,高高勒起馬首,叫道:「隨我殺敵,陳屍橫野!」話墜地,馬蹄落,人騎隨風飆走,插向西北方。

「諾!」

「陳屍橫野!!」

鐵騎滾滾,卷得天地乾坤亦為之而變色,劉濃按劍立於城頭,目遂白浪卷野,微微一笑,荀娘子便是荀娘子,言簡而意賅,呼延謨之游騎勿必擊潰,理當橫屍於野。

……

薄霧茫茫,金日之眼綻射萬道光芒,正行破霧。

八千大軍露宿於野,營銜營,帳連帳,綿延拖曳近有五里。

呼延謨正在中軍大帳啃羊骨,手捧滑膩膩的脛骨撕著嫩肉,吸盡內中骨髓,滿意的扯過侍女,狠狠的掐了幾把,掐得年方十來歲的侍女滿臉嬌紅,復捉起案上一盅沫茶,咕嚕嚕飲了一氣。

「將軍!」

這時,一名千人護帥來到營帳口,沉聲道:「將軍,偵騎已有半個時辰未歸,恐其有失!」

半個時辰未歸……

呼延謨眉頭緊皺,不敢大意,當即挑簾出帳,騎軍對峙於野,偵騎與偵騎之間的獵殺最為慘烈,夜復晝出間,已損兩隊偵騎,此時稍作一思,暗覺形勢有異,沉聲喝道:「偵騎未歸,勢必已失,敵捕偵騎,當為突襲我軍。速速整頓三軍,整備弓矢,食之於背!」吊眼一垂,冷笑:「嘿嘿,偷襲復突襲,教汝來而無回!」

「諾!」

護帥領命而去,霎時間,呼喝聲、馬嘯聲傳遍四野,胡人生於馬背,可於馬上裹食,千里奔襲時,甚至於馬上休憩、盥洗。

「報……」

便在此時,偵騎踉踉蹌蹌竄來,尚未及營,朝天噴出一口血霧,斜斜一歪,滾落草叢中。

……

洛陽城南,大張著嘴,吐著萬民流徙,由日方初起至日中,綿延十里的長龍一半居野,一半尚拖曳於城中。更有甚者,不願背井離土,跪於城門口高呼:「劉中郎,我等方定半載,何故復起流離?」

「劉中郎,白袍無敵,何不戰敵於野,保我家土?」

「劉中郎,劉中郎……」

劉濃默然不語,一任背後白袍翻浪。

一名垂垂老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蹣跚而行,待至弔橋外,拽了一把土,塞入懷中,抬起皺紋滿布的臉,悲呼:「劉中郎,粟方入土初見苗,南流一去不復回,種之奈何也?洛陽何辜也!」

「然也,劉中郎,何故不答也?」

「劉中郎,苗方新簇,數月即掛粟也!」

接二連三的老者跪伏於泥土中,仰天悲呼。

江霸率領著百餘甲士,於城門口維持秩序,見人群愈聚愈多,漸呈圍堵之勢,趕緊命人去請李矩。

少傾,李矩匆匆來到城頭,看著遠方的蕊蕊青苗,眼底含淚,卻不得不揮著手,朗聲道:「諸位鄉老,洛陽之民,而今胡人卷騎復來,石胡北來,劉胡西侵,李矩實難以抗,是以尚請……」

待李矩將鄉老們勸離,復去半個時辰,日坐正中,劉濃面色鐵青,內心潮起雲涌,民思安定,不願離去乃人之常情,然若再行耽擱,恐城破人亡。奈何,按此流速,兩日內,定難盡數遷離!

「鷹,鷹……」

鷂鷹由東北方插來,扎破中日,穿風碎雲,直撲唐利瀟手臂,俄而,唐利蕭眉頭緊皺,走向劉濃,沉聲道:「郎君,東北來敵,一個時辰內,便至!」

東北……石虎亦或桃豹……劉濃神情冷凜,朝著城下緩慢蠕動的流徙長龍,喝道:「胡騎,已至!」

唐利蕭瞬間會意,振臂大呼:「胡騎已至!」

「胡騎已至!!!」

城上數百白袍猛然一聲暴吼,震得城下流民神情唰地一變,繼而,面白若紙,冷汗夾流,安靜了三息,須臾,回過神來,頓時乍開,呼兒喚母,扛羊拖牛,狂奔而走。

劉濃搖了搖頭,跳下城頭,翻身上馬,拔出楚殤,冷聲道:「召集諸衛與祖氏步卒,陣列城北,邀戰來敵!」

「諾!」諸將轟然呼應。

李矩見勢不對,疾疾竄來,叫道:「何方來敵?敵勢不明,何不據城堅守?」

劉濃勒馬頓蹄,半眯著眼,沉聲道:「李司州,摧民速走,劉濃若不陳陣邀敵,唯恐十餘萬遺民,盡遭屠戮矣!駕!」言罷,再不多言,一夾馬腹,縱向城北。

「呼……」

李矩驀然回首,望著越去越遠的白浪,盯著內中那簇紅纓,捋了捋須,情不自禁地喃道:「劉濃小兒……劉瞻簀,確乃江東之虎矣!未想,其人竟與茂猗交誼非淺,罷,往事已枉,些許小芥,豈可久掛於懷!」一頓,吼道:「江霸,速速遣人,摧民南逃,莫再顧牛牽羊……」

「諾!」

……

風瀟瀟兮,洛水寒。

桃豹引八千餘步、騎軍插至洛陽北,勒陣於八里外,靜待石虎前來匯合,且欲遣騎於城下哮城,殊不知,劉濃卻於此時,引步卒七千,陣列於金墉城外。

「嗚,嗚……」

邀戰的號角聲,盤盪於天。

勒馬於小土坡,桃豹滿布傷痕的臉為烈陽一襯,更為猙獰兇惡,斜眯著眼,凝視八里外的戰陣,但見近萬大軍孔格陳列,卻無一人出聲,無邊的氣勢順著綿綿微風,悄悄浸來,壓得人胸口憋悶、肉顫心驚!

白袍,江東之虎!其人為何在此?巨槍白騎何在?為何僅餘步軍?

桃豹豁裂的嘴角扯了扯。

「蹄它,蹄它……」

這時,對面營陣中踏出一排騎士,當中之人正是熟悉的白騎黑甲,未見半載有餘,其人的牛角盔尚插了根紅纓。

稍徐,遠遠奔來一騎,勒馬於五百步外,高高扯起馬首,斜揚劍槊,叫道:「桃豹,何在?」

無名之輩,安敢陣喚吾名!桃豹大怒,面色卻不改,冷冷一笑,瞥了瞥副將。

副將當即奔出兩百步,抬槍指著來騎,喝道:「汝乃何人,安敢哮陣!」

「哈,哈哈……」

來騎拖槍轉馬,放聲狂笑,不屑的瞅了瞅副將,吼道:「吾乃江東之虎、劉中郎帳下,北宮是也!爾等千里奔來,可聞戰角乎?既聞,何不容戰!縮頭塞腳,窺視於側,狀若潭中之龜,豈乃大丈夫本色!桃豹,婦人爾!若不敢戰,且速速拔馬回竄,莫教人唾棄矣!」

「氣煞吾也!」

桃豹瞋目切齒,臉上蜈蚣傷痕抖顫不休,拍馬縱出百步,勒起馬首,揚著長槍,大聲叫道:「無名之輩,徒逞口舌之利爾!半個時辰後,吾定當取汝之頭,插之於旗巔!」

「汝且來取!」

北宮冷然一笑,拍馬歸陣,朝著劉濃點了點頭,璇即,翻身下馬,抽刀在手,歸入虎噬衛。

劉濃縱馬沖向磐石衛,緩緩拔出楚殤,喝道:「諸將、諸衛,安在?」

「在!!!」

北宮、杜武、薄盛、薛禮、言續,以及全軍諸曲都齊聲而應。

劉濃拉下面甲,劍指對陣,冷聲道:「有我無敵,斬潰此軍!」

「有我無敵,有我無敵!!」

咆哮!三千白袍縱聲咆哮,隨即,冷漠的祖氏精銳步卒亦為其所點燃,奮聲怒哮!

頓時,哮聲若龍,猶若實質,轟然砸向對陣!恰逢烈風捲來,卷草若浪,於是乎,天地間,再不聞他聲,唯此狂龍呼嘯來去,充斥乾坤,縱橫無敵。

「呼,呼……」

桃豹久經沙陣,橫目瞥了一眼已陣,待見已方士卒,人人神情凝重,驀然一驚,當即揮手,喝道:「擂鼓!!步軍,輾陣!騎軍隨我沖陣,兩翼包抄,潰其中軍!!」

「嗵嗵嗵!」、「嗚,嗚嗚……」

戰鼓與號角齊鳴,兩陣同時雷動。

「拔刀!!」北宮揮刀狂叫。

八百虎噬衛撤刀在手,動作整齊劃一,便見得陣陣光寒閃動,似水盪浪,泛起光暈逼人窒息。

「虎虎虎!」虎噬衛以刀擊盾,踩著擊盾點,如牆徐進。「挺盾,左斜,三寸!」斜斜挺起手盾,正逢陽光逆轉!

「大戟士!挺戟而前!」

「霍霍霍!」

五百大戟士列陣於虎噬衛身後,踏著沉重的步伐,斜舉丈八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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