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聲名鵲起 第293章 奪關沖陣

滎陽郡之虎牢關,得名於周穆王姬滿,穆王曾獵虎於蘆葦盪,圈虎養之,故稱虎牢。雄關始置於秦,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陵縱橫連綿,自成天險。

天關縱貫南北,東西不通。自古以來,便為天下之樞會,鼎邑之要衝,乃兵家必爭之地。漢置成皋縣,祖逖生母之墓便在此縣。

馬踏汜水,兵臨關下。

大軍連城堆雲,排山倒海般步步緊逼,鐵甲弓刀風瀟瀟,嘶馬裂旌卷爆潮,猙猙鐵騎如牆進,攻城器械拔天起。

「嗵嗵嗵……」

十六名赤膊壯漢站於高台,揮汗如雨,擂動著丈二巨鼓。鼓聲,震天盪地,奪魂窒息。

「嗵!」

一通重捶之後,鼓聲與前行陣勢嘎然而止。關上,風卷潮湧不聞聲,關下,數萬鐵軍徐如林。

「蹄它,蹄它……」

『劉』字旗下,飛雪緩緩踏蹄,背上劉濃頭戴牛角盔,眯眼打量雄關,隔得極遠,根本辯不清晰,但卻仿若得見關上將卒面色如土,人人自危。冷冷一笑,側身道:「韓拆沖,若是強行奪關,恐將再行耽擱數日,莫若劉濃前往,哮陣破關!」

聞言,韓潛本欲打馬奔前,當即勒馬止步,橫拖長槍,笑道:「妙哉,且行自往!」說著,大手一擺,便欲命鼓手擂鼓,以壯聲威。

「灌娘當往!」

劉濃抽出楚殤,驅馬欲前,眼前驀然閃現一抹殷紅,便見荀娘子踏馬出陣,提馬斜斜一攔,冷聲道:「哮關,且讓於我!」

「罷,汝且自往,當心流箭……」劉濃與荀娘子眸子稍稍一對,敵不過她,拖馬避在一旁。

「駕!」

身披華甲的小女郎,「鏘」的拔出華麗無比的長劍。

一聲嬌叱,後額紅纓翻飛,直直插向兩里外的雄關,待至關下五百步,猛地一勒韁繩,人隨馬起,劍指關上,叫道:「劉曜已亡,洛陽已復!石勒指日將亡,爾等速速棄關,尚可得活。如若不然,鐵騎踏下,傾關覆人,盡作齏粉!」

「何來小母羊,手提繡花劍,安敢哮關前!可敢與吾,陣前一較生死乎?」

關上暴起一聲大吼,氣得荀娘子秀眉亂跳,原地勒馬打轉,昂著腦袋一看,只見牆剁口有一將,滿頭虯發似鳥窩,根根可數;眉凸眼凹,鼻若鳩膽,口似犬腸,好生一幅卑惡模樣。

小女郎頓時大怒,嬌聲叫道:「蠻夷拙彘一隻,豈敢咆哮也,且速下關,顛顱來陣前!」

劉濃大吃一驚,豈敢讓她與人單挑,當即便欲拍馬而出。殊不知,荀娘子卻好似知曉他要來攔,策馬風回,也不看他,朝著韓潛嬌聲道:「韓將軍,荀灌娘願領軍令,斬此惡僚於陣前!」

「嗯……」

韓潛半片濃眉急抖,兩軍大戰時,陣前叫將履見不鮮,若是獲勝,士氣大增,若是失敗,士氣驟減。諸如此類士氣驟增迅減之法,名將不屑為之。然,三軍列陣關前,可鼓不可泄。

劉濃趕緊道:「韓拆沖,劉濃帳下有將,名喚……」

「灌娘領命!」

荀娘子未待他把話說出來,一聲嬌喝,勒馬朝著韓潛含了含首,乃是請將之禮,隨即拔轉馬首,飛速沖向關下。

與此同時,關門洞開,弔橋縱打,方才那名胡將已然衝出,手裡提著一柄丈長大棒,懶洋洋的縱馬慢跑,在他的眼中,荀娘子不過是只披甲的小母羊,探囊可取。待至十丈外,邊舞著大棒,邊叫:「小母羊報上名來,吾乃趙王十八騎之……」

「呸!何來趙王,趙彘爾!」

「駕!」

大紅披風疾展,焉耆馬拉起殘影如虹,十丈不過呼吸間,光寒猛然爆閃,便聽得「嘶啦」一聲響,尚未報出名的胡將轟然墜地,胸口濺血如潮。

關上,關下,萬眾失聲!

荀娘子高高勒起馬首,揚著帶血長劍,嬌呼:「殺之,如剁草爾!」

「嗵嗵嗵……」

「威武哉!荀娘子威武!!」

待其嬌喝一出,萬眾雷動,鼓聲如潮湧。劉濃劍眉疾挑,心中怦怦亂跳,暗道:幸而,馬快……

關上齊齊一黯,少傾,只聽一人吼道:「殺吾之弟,吾肆不罷休,吾乃趙王十八騎之支屈六,何人當吾一戰!」聲如洪鐘,蕩滌三軍。

支屈六,石勒十八騎!弔橋奔出一人,面相兇惡猶勝其弟,身姿極其雄壯,渾身披重甲,左右手各提一柄彎刀。

「嗚……」

荀娘子秀眉一挑,本欲拔前對陣,鳴金號角響起,不情不願的勒馬歸陣。

韓潛捧槍笑道:「穎川荀娘子,奇女子也,威武哉!胡人既欲陣戰較將,吾當遂他兩場,兩戰之後,拔城覆關!」言至此處一頓,靜待身後諸將拔令。

荀娘子意猶未盡,提劍緩拍,眸子斜斜的剜著劉濃。

劉濃把飛雪微微一拔,默然轉過頭,故作未見。卻恁不地看見孔蓁躍躍欲試,便冷冷的斜了她一眼,將其逼回陣中。

這時,曲平忽然拔馬靠近,提著丈二劍槊,嗡聲道:「小郎君,此人之首,曲平當取!」

劉濃委實不喜此類陣較將,徒逞一時之勇,豈是為將者所為,劍眉微皺,未予理睬。

支屈六見數萬大軍,竟無將來戰,囂張氣勢更濃,縱馬奔至陣前五百步,以刀拍胸,仰天狂吼:「莫非,竟無人敢與支屈六一戰乎?」

「嗯?!」

韓潛殘眉倒豎,欲提槍縱馬。帳下諸將豈敢讓主將出戰,隨即便有幾將拍馬欲前。

當此際,曲平捧著劍槊,朝著劉濃一揖,沉聲道:「小郎君,此人與曲平有仇,曲平當取其首!」

「罷!」

劉濃見避不過,只得朝韓潛道:「韓拆沖,劉濃帳下有將,名喚曲平,願戰此僚!」

韓潛聞聽曲平之名,神情一怔,繼而,盯著曲平後腦那道猙獰致極的刀傷,疑道:「敢問壯將,與昔日尚書、左僕射曲允曲公……」

「吾乃華亭劉氏部曲,願為我家小郎君,斬此胡僚於陣前!」

曲平眉心一擰,轉過頭來,打斷了韓潛的話語,提起八面劍槊,朝劉濃含了含首。而後,猛地一夾馬腹,拖槊疾走,豹眼死盯支屈六。

馬踏黃沙,滾不休。

仇人相見,中赤紅。

支屈六一見曲平,神情驀然一怔,眯著眼睛細辯,隨即揚著雙刀,大笑:「吾當乃者何人,原是昔日刀下亡魂!曲氏已然盡絕,汝為何尚做孤鬼!」

曲平懶得與其多言,縱起丈二劍槊與支屈六戰作一團。曲平乃是馬術世家,劍槊正當其強,只見寒光成面,疾揮狂舞,橫挑斜刺,劍劍不離支屈六那碩大的頭顱。

石勒十八騎未有弱者,支屈六也當真了得,其人身材雖是雄壯,卻並不遲鈍,騰挪於馬上,翻飛著如蝶雙刀,與曲平戰得不可開交。

「嗵嗵嗵……」

戰鼓狂擂。

「蹄它,蹄它……」

飛雪不安的踏著蹄,劉濃遠遠掠陣,心中七上八下,劍眉緊皺,刀唇抿鋒,暗暗捏著一把汗,此番纏鬥,非同荀娘子那般眨眼之間便已分勝負,但見馬頭銜馬尾,槊來複刀往,二人斗得旗鼓相當。

「漢奴受死!」

驀地,只見支屈六勒馬斜斬一刀,順著曲平槊鋒往下切,曲平暴起一聲狂吼,猛力一盪槊身,巨大的震蕩之力瞬間把支屈六單刀盪開,趁勢迎頭一砸!

「鏘!」

支屈六以另一刀,險險架住劍槊。一擊之後,曲平好似力竭,縱馬斜奔。支屈六大喜,揮刀便追。焉知曲平乃是故意示弱,待其奔來,拖起劍槊反手一砸。

「鏘!」

支屈六雙刀架槊,奈何這一擊,乃攜勢而下,砸得支屈六虎口生疼,胸中之氣,亂翻亂滾。曲平縱馬再走,跳出兩丈外,反身又是一槊。

「鏘!」

「鏘鏘鏘!」

接二連三的攜鋒順勢狂砸,一寸長一寸強盡顯無疑。不多時,支屈六便已招架不住,縱馬欲進,卻被劍槊砸得前進不得,後退不得。

「胡僚授首!」

八砸之後,曲平豹眼圓瞪,丈二劍槊傾力一砸,砸飛支屈六雙刀,順勢一削。

「唰!」

頭飛!

曲平縱馬奔頭,將手一揚,捉頭而走。直直奔至劉濃面前,將頭顱往天上一拋,斜挺劍槊插頭,闔首道:「小郎君,曲平,幸不辱命!」

「壯哉!!」

「威武哉!!!」

鼓聲,吼聲,暴響如雷。

「真乃勇將也,冠絕三軍,當如是乎……」

韓潛神情大喜,拖馬揚槍,當即便命壯士擂鼓,趁著士氣如虹之時,一鼓作氣,衝破虎牢關,直抵陣留,背擊石勒。

「韓折衝,我等已殺盡胡卒,唯願請降也!!」

便在此時,關牆上傳出一聲大叫,隨即,牆上撲簌簌滾下一堆帶血人頭。

……

陳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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