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聲名鵲起 第286章 華麗之戰

詭異九月,風雲變幻。

九月初,兗州境內叛將徐龕得石勒之助,死灰復燃,糾結上千流匪,流竄於泰山郡、東平郡。郗鑒勒兵於下邳,兵指陳留,仿似意在鄴城,未允討伐。

徐龕攻取泰山城後,石勒帳長騎將王步見徐龕之妻窈窕貌美,遂於營帳中聚眾奸之。徐龕聞知,赤目狂怒,糾集部下,斬王步與石勒騎兵三百。而後,徐龕唯恐石勒秋後問罪,欲再投南晉,卻知晉室定然不納反覆無常之人。故而,驅兵湧出泰山城,欲入徐州,逼迫晉室。

其時,郗鑒牢牢控制糧道,對徐龕南去之勢,依舊置若不聞。為此,石勒勃然大怒,魚目眼亂跳不休,卻無可奈何,唯恐陳留有失而危及鄴城,遂由厭次等地調軍,命石虎與桃豹死守陳留。

……

九月,魚龍乍起。

九月中旬,徐龕匪勢愈演愈烈,縱穿兗州南下湧入徐州,待至徐州時,匪部已達五千,分兵五路,肆掠於徐州。而徐州幾不設防,一潰千里,流民四竄於野,荒村落落喋血。

軍情傳至建康,滿朝皆指責郗鑒貽誤戰事,縱匪襲南。一時間,高冠華袍紛紛嘩然,因徐州動亂,江南便危矣。

恰逢其時,徐州徐縣府君桓溫聞之,不驚反喜,拍案而起,仰天長笑而不絕,置審公堂而不顧。當堂脫屐拋冠,披甲而出,召集部曲、詔募流民而建軍,得軍兩千,不退反進,與徐龕匪勢,戰之於野。

霎那間,建康聞知,諸子拍手稱讚,曰:龍亢桓氏,後繼有人也,七星耀月,乃為事忠也!

……

九月,風雲際會。

九月十八,百花開殺。祖逖與郗鑒斬三畜以祭旗,同時征討石勒。祖逖率五萬大軍壓臨陳留,郗鑒盡起三萬兗州軍出下邳截斷河東渡,意在令石勒襄國、魏郡等地之援軍無從南流。

五個晝夜,郗鑒歷經三番血戰,一戰擊潰石湛五千鐵騎,追殺十里。二戰,擊敗石宏三千援軍,暴屍延野。三戰,半渡而擊,敗石弘於寧陵。

於是乎,來自三個方向的石胡三兄弟收籠殘兵,又因軍心大亂,故而,只得勒馬對陣郗鑒,遙望陳留而不可前。

石勒聞知,驚怒欲狂,拔劍斬案,親率鐵騎一萬,出襄國奔襲郗鑒。並致信祖逖,大罵祖逖言而無信,既已罷戰,豈可不宣再起。帳下奉車都尉李陽出謀劃策,請令前往成皋縣,欲撅祖逖生母之墓,鞭屍懸樹。石勒怒不可遏,險斬李陽,斥道:「祖士稚,人中英豪也,豈可辱之以卑劣!」

其時,祖逖猛攻陳留,軍情危急之下,石虎欲夜踏連營,殊不知祖逖早待他來,夜斬鐵騎兩千。石虎僅百騎脫逃,因其性烈而殘暴,遂,戮殺城中漢奴四千,懸血顱於城。祖逖仰天噴血一尺,祭三軍而血勇,狂攻陳留。

與此同時,冀州刺史邵續與投奔而來的鮮卑左賢王段匹磾據守厭次,眼見岌岌可危之下,卻忽然覺察石胡攻勢減弱而呈防禦之勢。邵續暗度之下,心知定乃祖逖伐北之故。當即呼應祖逖,兵出厭次,奮力血戰於石勒境內。

而石勒東北邊境,平州刺史鮮卑慕容廆得裴嶷苦勸,兵出漁陽,直指石勒薊城。

暨此,諸方匯聚,亂戰數千里。

……

九月,撲朔而迷離。

九月二十八,霜降未降。石勒會同三子,整兵兩萬,兵踏寧陵邀戰郗鑒,焉知郗鑒卻並不與其交戰,後撤三十里,仿似欲入下邳。

石勒不以為意,隨即拔軍直衝陳留,且命石湛率輕騎兩千,火速經密道而入雍丘後方,欲斷祖逖糧道。石湛奔行兩日,截糧千石。

祖逖聞知大怒且驚,懼怕糧道不保,又仿若軍糧已缺,罷軍止戰,勒營於陳留邊境。

石勒率軍兩萬屯於陳留,與祖逖對壘聞營。祖逖並不急戰,而石勒也心有顧忌,兩相遙視。屆時,郗鑒退而再前,逼入陳留。

至此,陳留境內胡騎已達四萬,晉軍幾近八萬。石勒據城而守,祖逖與郗鑒一左一右,互為倚角,三方恰若「品」字,陣列相對。戰事,一觸即發。

風瀟瀟兮,曠野寒。

石勒居高勒馬,眯著魚眼望向東西二方,但見旌旗連綿,漫野成海,心中忐忑不安,暗忖:「祖逖與郗鑒皆非易於之輩,二人盡起大軍而勢在必得,而此番大戰又恰逢我內亂不休,而今我方兵勢呈弱,恐失其勢也,鄴城不容失,尚有何處可調兵?」

這時,參軍孔隆揣度石勒之意,上前揖道:「趙王,祖逖雄傑也,郗鑒亦乃智勇名士,二人合力,萬萬不可輕覬。為今之計,何不遣洛陽、河內之兵,速速增援陳留?」

「不可!」

石虎橫目道:「而今義父已來,祖逖與郗鑒有何懼哉?況乎,洛陽乃天下之中,豈容輕忽?尚且,李矩據滎陽,若是……」

「將軍此言差矣!」

孔隆挑眉瞥了一眼石虎,冷聲道:「趙王且思之,郗鑒惜名,卻棄徐龕於不顧;祖逖已老,數度昏厥而不知人事。其二人,盡起大軍,屯於此地意在何矣?當為,意在陳留,一戰而定!」

石勒眼角微眯,沉聲道:「祖士稚時日已不多,若我與其易位處之,亦當奮起餘力,與敵決一死戰。奈何,洛陽尚有李矩,豈敢輕動!」

「趙王勿憂……」

參軍徐光介面道:「趙王僅需調虎牢守軍與河內守軍便可。至於李矩,其人分兵置守,滎陽不過八千部卒,而洛陽城堅,城中守衛足可應對。若為兩全計,趙王當需火速致信劉……」言至此處,看了一眼石勒,續道:「劉曜當知,唇亡齒寒之理!」

唇亡齒寒……石勒眉頭一挑,喝道:「若非河北事態焦阻,且尚有內憂,祖逖與郗鑒,我豈會懼他!」一頓,馬鞭指南:「孔隆、徐光,速傳我命,令虎牢與河內守軍速速來援!豫州、兗州、徐州,三州五千里,便在此一戰!」

「諾!」

徐光與孔隆對視一眼,領命而去。待至無人處,徐光瞭望南方,壓低著聲音:「士稚,若汝之意不在洛陽,此戰,危矣!」

「噓!」

孔隆以指靠唇,目光看向山坡。

坡上的石勒意氣風發,他與祖逖交戰多年,互有勝負,如今,祖逖將亡,將軍當死於沙場而非殘喘於病榻。思及此處,石勒面向祖逖軍營,按著腰劍,忍不住的悵然大笑:「士稚兄,此戰,當送兄歸矣!」

「撲!」

恰於此時,一陣狂風突地捲起,裂得石勒披風嘩嘩作響,繼而,扯斷盔上羽纓,石勒大驚,伸手欲捉羽纓。殊不知,風勢愈烈,捲起羽纓飛向天空。

秋風卷纓,一路漫南,飛過草野,越過小溪,翻過萬眾軍營,直抵祖逖帳前,隨風盤旋。

傳令兵挑開賬簾,秋風猛然襲來,卷得傳令兵閉了下眼,便在千均一發之際,羽纓鑽簾而入,「朴」的一聲,墜於祖逖案前。

帳中唯有三人,祖逖、駱隆、韓潛。

「咦!」

駱隆踏前一步,拾起羽纓一陣細辯,神情一驚,隨即笑道:「將軍,此乃隼翼,非胡人王者不可寄盔,由此可見,定乃石勒盔纓。吉兆也!」

祖逖揉了把臉,離案而出,看也未看盔纓一眼,一邊系著頭盔,一邊沉聲道:「兵者,上應天命,下宿民情,中發士氣。諸此三者,方能無往而不勝。此戰,已竭諸郡之力,當為大捷!韓潛何在?」

「韓潛在!」

祖逖道:「且待入夜,率軍三萬離營,西經陳國,兵發洛陽!若不取洛陽,提頭來見!」

「諾!將軍,珍重!」韓潛單膝跪地,身上重甲鏘鏘抖響,隨即大步出營。

待其出營,祖逖挎上腰劍,對駱隆道:「明日,我將親出邀戰!汝,虛灶而設,切莫使石勒生疑。」

駱隆把羽纓扔於案上,揖道:「將軍但且寬心,此戰,唯勝爾!」說著,又皺眉道:「只是,成父糧草分入穎川六成。如此一來,便已不足月,屆時,若大軍缺糧,恐軍心慌亂……」

「無妨!」

祖逖擺了擺手,跨步出營,待至帳門,似想起甚,又回首:「密信可有寄出?」

駱隆眉梢一揚,答道:「駱隆已然寄出數日,想必,不日劉威虜便會接獲。」

「瞻簀……」

祖逖按劍倚帳門,眉頭時皺時舒,良久,吐出一口氣,嘆道:「瞻簀乃世之英傑爾,定知事態輕重。」

駱隆度步至帳門口,與祖逖一道遙望穎川方向,但見浮雲重重,狀若黑城似滾若盪,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須臾,暗自吸進一口氣,徐徐收回目光,朝著祖逖深深一揖:「將軍勿憂,糧草入穎川,此事極密。況乎,穎川有荀蕤守軍三千,足可言安。尚且,依駱隆度之,劉威虜實乃心懷萬民之士,度量之下,勢必接令!」

「兵者,事無萬全!唯勇而取!」

祖逖按劍徐行,目光如炬,走向中軍偏帳。在此偏帳中,一應祖氏諸將正危坐以待。

祖逖方一進帳,祖渙便按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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