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納步成城 第126章 鮮卑蘭奴

謝奕面帶微笑,懶懶的抱著雙臂,斜依門口一株湘竹;褚裒居於十步外的柳下,著一身華麗的錦袍,抱著一隻烏雪麈,面上神情耐人尋味,朝著劉濃眨了眨眼睛。

劉濃心中微奇,目光漫不經心的掠過四周,只見在門口斜角尚停著一輛華麗的牛車,車簾緊緊閉著,不知簾中人是誰,四個女婢將車環圍。

眼觀其景,腳步不停,徐徐行至近前,朝著各居左右的謝奕與褚裒各作一個揖手,笑道:「無奕,季野,此乃何意啊?」

褚裒木屐一翹,嘴巴一動,便欲迎上。

「咳!」

謝奕置拳於鼻下,重重假咳一聲,揖手笑道:「瞻簀,今日我與季野同來,但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

劉濃劍眉輕揚,心思一陣急轉,好似已有所得,淡然笑道:「但有何事?且入內再續。」說著,倒捉著劍柄踏至門階上,將手一擺作引,眼角餘光卻趁機瞅了瞅那牛車的背後,只見一對高齒木屐與半截烏袍隱現。劉濃嘴角微微一裂,心中更是篤定,慢慢的搖進院中。

謝奕與褚裒也飛快的溜了一眼牛車,而後倆人對視一眼,跟著劉濃入院。

劉濃將二人延請至潭邊小亭,吩咐綠蘿與墨璃擺上糕點吃食,稍稍一想,又命墨璃準備茶具,待一切安排妥當,方才對二人笑道:「兩位兄長稍歇,劉濃去換身衣袍便來!」因練劍,故而穿著箭袍,且背心微濕。

褚裒道:「瞻簀,但去無妨。」

謝奕道:「有要事相商,瞻簀且快些。」

劉濃嘴角一揚,微笑道:「且安待,便來!」言罷,轉身便走,誰知將將踏出亭。謝奕又在身後喊道:「瞻簀!」

劉濃劍眉微皺,回首道:「無奕,何事?」

謝奕大聲笑道:「袍子甚好!」左手端著茶碗,右手指了指劉濃身上的箭袍。

箭袍乃墨璃所制。樣式與這時的寬領大衫截然不同,類似周朝韋弁服與漢朝深衣,領口狹窄呈三角,由左肩斜斜拉至右腋下;渾身有三層滾邊曲裙,暗含周禮:天、地、人;中有一根寬若手掌的紋帶。將腰身殺得死死的;最為奇特的是袖口,非同胡服直管窄袖,也非漢末大袖而束口,而是由腋至腕如水而流、徐徐收窄。

「袍子……」

劉濃瞅了瞅身上的箭袍,洒然笑道:「若是無奕喜歡,劉濃有幾套未曾穿過,願贈於君!」

「罷了!」

謝奕抿了一口茶,搖著頭說道:「袍子雖好,卻非我能穿也!」說著,右手掃了掃身上的舊衫寬袖。他也服散,自然不能常穿緊領窄袖的衣服,服散、行散時若穿著,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而此言一語雙關!

劉濃微微一笑,也不理會他,持著劍柄,劍尖朝下,朝著他半半一個揖手,而後轉身便邁入室中。匆匆脫了身上的箭袍。連內間中衣也除去,上半身光潔如玉、背心隱有汗漬,因常年習劍之故,絲毫不顯柔弱。倒三角,蜂腰而熊背。

綠蘿侍在一側,面若艷桃,眼睛卻亮如漆星,悄悄遞過早已潤好的軟帕。伺候小郎君練劍後擦身,原本乃墨璃屬內之事。但是她前幾日送了墨璃一支簪花。於是乎,她每日都可以這般光明正大的偷看小郎君,好開心呀……

劉濃換上寬袍正欲出室,綠蘿壯著膽子上前,面對著面,掂著腳尖,替他正了正青冠。暖香撲面而來,面前的美婢,該凸的地方凸,該陷的地方陷,曼妙無邊。

綠蘿咬著嘴唇,羞羞地解釋道:「小郎君,冠,冠歪了。」

劉濃看著銅鏡中的影子,想了想,笑道:「嗯……你再打盆水來,我欲潔手!」

綠蘿奇道:「咦!打水……」說著,眨著眼睛瞅小郎君,往日小郎君練完劍,雖然也洗手,但今日有客呢……

劉濃微笑道:「無妨,讓他們安待一會。」

「是,小郎君。」

綠蘿淺身萬福,邁著款款的步子去打水了,出室時偷偷瞅了一眼亭中,只見那個謝家郎君正左右四顧,神色似有不耐,而褚郎君的手與嘴就沒停過,想必案上的糕點都快被他吃光了。突然,亦不知她想到甚,噗嗤一聲笑起來。

劉濃慢條斯理的洗完手,又在書室內坐了小半刻,這才晃悠悠的搖步出室。來福守在階下,嘴唇蠕動欲言又止,見小郎君微笑點頭,來福鬆了一口氣。

謝奕心中有事,早已等得煩燥,抱怨道:「瞻簀,莫非汝在沐浴乎?」

「無奕莫怪瞻簀,瞻簀練劍之後,有沐浴的習慣!」褚裒吞進最後一塊糕點,打了個飽嗝,緩緩撫著微鼓的肚子,神情頗是怡然自得,他與劉濃最是交好,自然幫著劉濃說話。

劉濃團團揖手道:「無奕、季野恕罪恕罪,非是劉濃心存慢待,實乃出得一身臭汗,若與君相對豈非失禮?嗯,為示陪罪,劉濃願烹茶一壺,聊盡心意。」說著,一卷袍擺,安然落座,抖了抖寬袖,命墨璃將茶具奉上。

啊……

謝奕與褚裒面面面窺,劉濃烹茶乃是慢火細煨,沒個一兩炷香的功夫休想,而他們倆今日此來,實是受人所託,人還在院外等著呢!謝奕性情最是直率,眉梢一揚,眼睛一轉便欲作言,誰知劉濃卻轉頭看著亭外,微笑道:「天涼乾燥,人心易浮,此時行茶,實乃最佳。」

此言一出,頓時將謝奕滾到嘴邊的話語制住,是啊,天涼乾燥,人心易浮。

「呃!!啊……」瞧著謝奕尷尬的模樣,褚裒心中頓生好笑之感,委實忍不住,本欲哈哈一笑,張開嘴巴時,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重重的飽嗝,方才吃的太多了。

「噗嗤……」兩個美婢掩嘴偷笑。

劉濃微微一笑,朝著二人略作揖手,隨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少傾。徐徐開眼,逐一撫過案上各色茶具,而後揮袖展浪,調火弄水……

謝奕與褚裒坐觀劉濃行茶。初時,謝奕胸中仍有些許不順,但觀得一陣心神漸定,嗅著芬芳的茶香,觸目美郎君恬淡的微笑。一時間竟感同身受,好似置身於空山幽谷,細觀玉蘭綻放。不徐不急,清微芳華,理應如此。

劉濃見二人神意暢於茶意之中,面上笑容更盛,提著茶壺作九點頭,而後徐徐一盪,待茶香四溢時,歸心斂意。奉茶於案:「二位兄長,且先嗅,再徐飲。」

褚裒捧著茶碗,看著那色呈嫩綠的茶湯,微微一嗅,恍覺渾身上下四萬八千個毛孔盡敞大開,嘖嘖嘆道:「觀瞻簀行茶,近乎於道。品此茶韻,忘乎於神。」

「季野過譽也!」劉濃淺抿一口茶,茶香環繞舌胎、聚而不散。眼光卻溜向了謝奕。

謝奕雖是性急,卻非牛嚼牡丹之輩,嗅著茶香慢品了一下,幾口清香入懷。竟將身前身後之事給忘了,笑道:「瞻簀莫謙,此茶若清山,此茶若新雨,但得日嘗此茶,神仙不換!」

靜下來了?

劉濃心中暗笑。將茶碗緩緩一擱,問道:「二位兄長有何事?何不道來?」

聞言,謝奕眉梢飛揚,心想:「非是我不道來,而是汝一再相阻啊!」不過經得這一碗茶,心靜若水,細細再一思已知劉濃何意,但既為人所託,便不得不嘆道:「瞻簀,何不將馬歸還於元子?以全你我紅樓七友情誼。」

「然也!」

褚裒想了想,也點頭道:「瞻簀,何需為一匹馬而與元子有隙!莫若如此,瞻簀將元子之馬歸還元子,褚裒將黃玉以贈瞻簀,何如?」黃玉乃是褚裒之馬。

果然是此事!劉濃並不意外,雷雨之日來福得了桓溫之馬,桓溫隔日便遣人致信來討要,劉濃拒絕歸還,非為其他,若是要馬,何不自己前來?竟遣隨從而至!莫論他是心生尷尬亦或別有用意,劉濃都懶得理他。而此子當真目中無人也!致信討要不得,便慫恿謝奕與褚裒前來。愈是如此,劉濃愈是覺得:桓溫,桓七星,不過如此……

當下,劉濃再度捧起茶碗,深深抿了一口,而後朝著褚裒長長揖手,笑道:「季野此情,劉濃銘記於心。然則,季野何不將此言告之元子?如若元子願意,劉濃願以飛雪換之!」

願以飛雪換之!

褚裒與謝奕聞言並未見喜,反而相對苦笑,在來尋劉濃之前,他們二人便勸過桓溫,願將自己的馬贈給桓溫,了結此事。焉知桓溫這廝竟耍起了橫,言稱:「非已之馬,得之何意?」一面暗指劉濃強佔了他的馬,一面則指必須歸還。

「強佔?」

當聽得褚裒將桓溫之言複述,劉濃劍眉飛揚,輕輕一拂盤著的袍擺,亦懶得去解釋那日的是是非非,忍著胸中怒氣,淡然道:「若言強佔,劉濃不過雨中得無主之馬,何來強佔?也罷,若是元子以為劉濃強佔,那劉濃便強佔又如何?」聲音雖淡,卻吐子如冰針,針針插地。

來福濃眉疾挑,想了想,踏前一步,輕聲道:「小郎君,莫若……」

「來福,勿需插言!」劉濃輕聲喝制來福,隨後朝著謝奕與褚裒深深一個揖手,而後捧著茶碗徐飲不言,星目吞吐隱光。

謝奕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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