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貝多芬傳-2

艱苦的童年,不像莫扎特般享受過家庭的溫情。一開始,人生於他就顯得是一場悲慘而殘暴的鬥爭。父親想開拓他的音樂天分,把他當作神童一般炫耀。四歲時,他就被整天地釘在洋琴前面,或和一架提琴一起關在家裡,幾乎被繁重的工作壓死。 A按洋琴為鋼琴以前的鍵盤樂器,形式及組織大致與鋼琴同。他的不致永遠厭惡這藝術總算是萬幸的了。父親不得不用暴力來迫使貝多芬學習。他少年時代就得操心經濟問題,打算如何掙取每日的麵包,那是來得過早的重任。十一歲,他加入戲院樂隊;十三歲,他當大風琴手。一七八七年,他喪失了他熱愛的母親。「她對我那麼仁慈,那麼值得愛戴,我的最好的朋友!噢!當我能叫出母親這甜蜜的名字而她能聽見的時候,誰又比我更幸福?」以上見一七八九年九月十五日貝多芬致奧格斯堡地方的沙德醫生書信。她是肺病死的;貝多芬自以為也染著同樣的病症;他已常常感到痛楚;再加比病魔更殘酷的憂鬱。他一八一六年時說:「不知道死的人真是一個可憐蟲!我十五歲上已經知道了。」十七歲,他做了一家之主,負著兩個兄弟的教育之責;他不得不羞慚地要求父親退休,因為他酗酒,不能主持門戶:人家恐怕他浪費,把養老俸交給兒子收領。這些可悲的事實在他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創痕。他在波恩的一個家庭里找到了一個親切的依傍,便是他終身珍視的布羅伊寧一家。可愛的埃萊奧諾雷·特·布羅伊寧比他小二歲。他教她音樂,領她走上詩歌的路。她是他的童年伴侶;也許他們之間曾有相當溫柔的情緒。後來埃萊奧諾雷嫁了韋格勒醫生,他也成為貝多芬的知己之一;直到最後,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恬靜的友誼,那是從韋格勒、埃萊奧諾雷和貝多芬彼此的書信中可以看到的。當三個人到了老年的時候,情愛格外動人,而心靈的年輕卻又不減當年。他們的書信,讀者可參看本書《書信集》。他的老師GG..內夫(..GGNeefe,1748—1798)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指導:他的道德的高尚和藝術胸襟的寬廣,都對貝多芬留下極其重要的影響。

貝多芬的童年儘管如是悲慘,他對這個時代和消磨這時代的地方,永遠保持著一種溫柔而凄涼的回憶。不得不離開波恩,幾乎終身都住在輕佻的都城維也納及其慘淡的近郊,他卻從沒忘記萊茵河畔的故鄉,壯嚴的父性的大河,像他所稱的「我們的父親萊茵」;的確,它是那樣的生動,幾乎賦有人性似的,彷彿一顆巨大的靈魂,無數的思想與力量在其中流過;而且萊茵流域中也沒有一個地方比細膩的波恩更美、更雄壯、更溫柔的了,它的濃陰密布、鮮花滿地的坂坡,受著河流的衝擊與撫愛。在此,貝多芬消磨了他最初的二十年;在此,形成了他少年心中的夢境,——慵懶地拂著水面的草原上,霧氛籠罩著的白楊,叢密的矮樹,細柳和果樹,把根須浸在靜寂而湍急的水流里,——還有是村落,教堂,墓園,懶洋洋地睜著好奇的眼睛俯視兩岸,——遠遠里,藍色的七峰在天空畫出嚴峻的側影,上面矗立著廢圮的古堡,顯出一些名人傳瘦削而古怪的輪廓。他的心對於這個鄉土是永久忠誠的;直到生命的終了,他老是想再見故園一面而不能如願。「我的家鄉,我出生的美麗的地方,在我眼前始終是那樣的美,那樣的明亮,和我離開它時毫無兩樣。」以上見一八○一年六月二十九日致韋格勒書。

大革命爆發了,泛濫全歐,佔據了貝多芬的心。波恩大學是新思想的集中點。一七八九年五月十四日,貝多芬報名入學,聽有名的厄洛熱·施奈德講德國文學,——他是未來的下萊茵州的檢察官。當波恩得悉巴斯底獄攻陷時,施奈德在講壇上朗誦一首慷慨激昂的詩,鼓起了學生們如醉如狂的熱情。詩的開首是:「專制的鐵鏈斬斷了……幸福的民族!按施奈德生於巴伐利亞邦,為斯特拉斯堡雅各賓黨首領。一七九四年,在巴黎上斷頭台。在預約者的名單中, A從前著作付印時必先售預約。因印數不多,刊行後不易購得。我們可以看到貝多芬和布羅伊寧的名字。

一七九二年十一月,正當戰事蔓延到波恩時,A按此系指法國大革命後奧國為援助法國王室所發動之戰爭。貝多芬離開了故鄉,住到德意志的音樂首都維也納去。一七八七年春,他曾到維也納作過一次短期旅行,見過莫扎特,但他對貝多芬似乎不甚注意。——他於一七九○年在波恩結識的海頓,曾經教過他一些功課。貝多芬另外曾拜過阿爾布雷希茨貝格(..JGALbrechtsberger,1736—1809)與薩列里(AntonioSalieri,1750—1825)為師。路上他遇見開向法國的黑森軍隊。A按黑森為當時日耳曼三聯邦之一,後皆併入德意志聯邦。無疑的,他受著愛國情緒的鼓動,在一七九六與九七兩年內,他把弗里貝格的戰爭詩譜成音樂:一闋是《行軍曲》;一闋是《我們是偉大的德意志族》。但他儘管謳歌大革命的敵人也是徒然:大革命已征服了世界,征服了貝多芬。從一七九八年起,雖然奧國和法國的關係很緊張,貝多芬仍和法國人有親密的往還,和使館方面,和才到維也納的貝爾納多德。在貝氏周圍,還有提琴家魯道夫·克勒策(RodolpheKreutzer,1766—1831),即後來貝多芬把有名的奏鳴曲題贈給他的。 A按貝氏為法國元帥,在大革命時以戰功顯赫;後與拿破崙為敵,與英、奧諸國勾結。在那些談話里,他的擁護共和的情緒愈益肯定,在他以後的生活中,我們更可看到這股情緒的有力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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