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家事國事天下事 第88章 屈辱的開端

「事已至此,該如何是好?」趙桓淚流滿面地再問殿上的一幫大臣,可是他們都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看著腳尖不吭聲。

「寡人到底做錯了什麼……」趙恆大哭起來,此刻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他接手的雖然是一個被他爹搞得亂七八糟的爛攤子,但是事情並不是不可作為,他也並不是不思振作的人,只是任用的人多是些夸夸其談的讀書人,並沒有勵精圖治的治世之材,結果毀在了他們手中。

「陛下,金軍雖然攻佔了外城,但是我們還有里城和宮城兩道防線,城中還有百萬軍民,不若陛下親給東京軍民下旨,令其與金軍巷戰,保衛里城和宮城,以待各地勤王之師!」張叔夜出列說道。

「也只好如此了!」趙恆想了想止住哭泣說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能征慣戰的二弟,如果他還在城中一定能想出一個好辦法,而康王接旨後為何一直沒有動靜呢,是不是他也棄寡人而去了?他透過宮門仍能看到城中的大火想到……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不眠之夜,趙桓登上宣德門從宮裡往外看,京城裡依然是四面火光衝天,濃煙翻騰。涕泣著向城下的百姓大聲呼喊:「寡人在此,寡人在此。京城百姓速到此接受兵甲,與金虜巷戰……」以此曉諭城中百姓,號召城中士民拿起武器保家衛國。

皇宮中的班直們把盔甲、兵器往城下擲,但從來沒有經歷過戰爭的百姓,見宋朝大軍已潰,早已沒有了鬥志。很多人根本就不去撿地上的兵器盔甲,有的人撿了之後,看看左右的人不動,重又扔回到地上,就如同『鵝城』故事再現,沒有人願意再為皇上賣命了。

趙桓見狀又喊了幾次,百姓還是不撿地上的兵甲。趙桓泣不成聲,身形搖晃了幾下,險些栽倒,左右趕忙扶住。這種時候百姓還指望著他做主心骨呢,見他亂了方寸,說話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人們也只能老鼠拉風箱——自顧自了,準備開溜。

「事情已經這樣了,有什麼妙計退敵,大家只管開口,一切的罪過全在於寡人一身!」趙桓這才又憑欄大呼,但凡是人,總是在下意識對種種羞於啟齒之事儘力地遮遮掩掩,身居高位的人更是如此,此刻他是皇上也不得不放下身段。

可是百姓喧亂不止,根本聽不清他的說話聲,城上城下都是亂鬨哄,這時候一個小民登上樓來求見趙桓,毛遂自薦說自己可以制止喧嘩。他一聽城中竟有如此人物,忙不迭地催促其趕快彈壓。

那小民雙手一攤,自己一介草民,並無官職,如何行事。趙桓一聽便明白了,原來是向自己討要官職的,這時候也顧不得其它,左右急取紙筆,親自封他為吏部侍郎。那人得了差,樂滋滋的下樓而去。果然是「沒有金鋼鑽,不攬磁器活兒」,不一會兒,下面民眾頓時安靜下來,靜聽皇帝說話。便紛紛要求派發器甲,保衛家小和家財不受侵犯。

因為宋城市商業經濟的高度繁榮,汴梁城中早已經形成了以無賴、破產農民和無產無業者為主的社會邊緣人,這些人無事尚且生非,這種天賜良機如何會輕易放過。雖然這幾日月黑風高,大雪不停,但是四面城牆高處,女真人縱火焚燒樓櫓等城防之物,至夜間仍是照的城中亮如白晝。

直到今天,仍是遊走於社會底層的邊緣人膽色最是過人,生存能力最強,適應力最強,破壞力也最巨。而體制內之人則多是安於現狀、只求溫飽者居多。本來城中士民已經是驚惶失措,不知如何度過這漫漫守夜了,這些亂民公然劫掠,他們更比尋常人知道哪裡多黃白之物。

那些達官貴人、巨賈富商、大戶人家成了他們劫掠的首先目標,膽子大的呼朋引類去聯手作案,膽子小的人另闢蹊徑,居然去引誘城頭上的女真軍兵,借其虎皮敲詐自己的同胞。其實趁亂打劫搶奪的直到現在沒有一個女真兵的影子,所有作亂作惡的人都是亂軍與市井無賴之徒。

斡離不與粘罕議定之後,傳出軍令,不許金兵在城內劫掠,更不許殺人!金軍治軍甚嚴,是以城中殺人放火、搶掠財物的都是亂軍與城中不逞之徒。這些女真軍兵作為勝利者,卻絲毫不敢懈怠,晚上不敢休息,小心駐防,生恐發生變故。

因此當務之急不是提防金賊而是家賊,因為家賊難防,他們更具欺騙性,破壞力也相應的極大,而過去大宋對個人持有武器是有嚴格限制的,家中不準私藏制式軍器,並沒有防身之物,只能任那些無賴欺負,現在官家給了盔甲兵器,撿回去壯壯膽子,嚇唬下潑皮們也是好的。

看著百姓們終於將盔甲、兵器撿起來拿走了,趙桓鬆了口氣,好賴自己的臉還沒丟盡,可忽然又覺得那個小民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只幹了這麼點事情就混了個吏部侍郎,這可是多少士子們奮鬥終生都難以達到的高度。他看看周圍幾個大臣臉色果然不好,又趕緊下了一道旨意,將那小民的吏部侍郎給免了,改賜承務郎,一下由從三品變成了從九品……

雖然百姓們都領到了刀槍,但是趙桓心中還是沒有底兒,擔心百姓們難以擋住女真人的虎狼之師。正當他急的團團轉的時候,突然有內侍來報:「吏部侍郎李若水從完顏粘罕軍中回來了,想進宮求見天子,說有緊急要事面稟。」

「快宣他進來。」趙桓忙道,這李若水是在女真人過黃河之前就去與女真人談判去了,被女真人留在軍中至今,這突然回來不知帶來什麼消息。

「陛下,女真人同意議和了!」李若水進殿就跪在地上啟稟道。

「女真人同意議和?!」趙桓聽罷好懸沒暈過去,他沒想到城破之後女真人居然同意議和了,原來就在宋、金攻防戰打的如火如荼的激烈時分,雙方使臣仍是你來我往,不絕於途。從骨子裡趙官家就對女真人畏懼的很,所以他一直想息事寧人,如果能用金錢土地換取和平,他都可以接受的。

即使在元旦之日也沒忘了女真人,按照舊例每年春節,皇帝高坐在大慶殿中,殿廷陳列法駕儀仗,文武百官冠冕朝服,接受遼國、高麗、南交州、回紇、于闐、真臘、大理等國使節的朝賀。但今年卻是在鐵騎重圍之中過年,宋朝的親王、宰相到金營中去賀正旦,撫往思今,他還陪了不少眼淚,都未能打動女真人,沒想到此時還能議和。

而接下來李若水的話讓趙恆吃了一驚,女真人居然請他出城外會盟,金人書信中說趙皇一日不出城,圍城之兵絕不退走,攻城之具絕不撤圍。如果趙桓出城,粘罕和斡離不將執臣子之禮與他會盟,然後撤圍。如果不能,城破之日便不要說他們野蠻啦!如果認為言語無禮,就請再遣來使。

這下又給宋廷君臣出了個難題,讓他們左右左右為難,既不能讓官家以身犯險,又不能斷然拒絕斬殺金使,那就只能再派使臣前往金營小心翼翼地說明此事萬難允從的原因所在。

宗翰與斡離不也考慮到這要求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於是女真人退而求其次。要求主戰的宰輔大臣何栗出城議和,何栗聽了,當時就股慄不已,深怕趙桓答應金人,誰知道趙桓對於這個宰輔之臣也是一日不可或缺。兩次被拒之後,女真人這次不耐煩了,下了最後通牒,要請上皇趙佶、皇太子、越王、鄆王或是宰臣出城議和,否則再不會派使來議和了。

趙桓聽完就傻了,自己雖然貴為九五之尊,卻也沒有把父親做人質的道理,那豈不遺笑天下;而兒子才幾歲,那是大宋的未來,將他送到女真人野蠻之地,豈不將未來的接班人給摧殘了;對於鄆王,他更擔心的是萬一女真人擁立他為帝和自己雖對台戲,豈不糟糕,那還不如早點讓給秦王呢;再想越王老邁,已經經不得如此折騰,死在金營,自己還得再派人。左思右想之下不得要領。

眾臣見官家與上次的表現判若兩人,不由得心中嘀咕,前次女真人要親王做質,就把康王、肅王,甚至秦王都送至軍前,要宰臣就把張邦昌送至軍前,這次卻一概拒絕,還真以為官家早就成竹在胸,有了應對之策呢!卻不知趙桓這時候早就亂了方寸,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應付女真人……

「陛下,還需早作定奪啊,女真人若下城來,必是玉石俱焚啊!」李若水再次啟奏,打斷了趙桓地沉思。

「嗯,何愛卿你可有什麼良策,你先去聽聽女真人有什麼說的!」趙檉點點頭,看向右相何粟說道。

「陛下,此乃是事關國家,微臣愚鈍,恐不能勝任!」何粟聽了脊梁骨都發涼,官家這是丟車保帥,讓自己去送死啊,時過境遷,他也沒了當日請命巷戰的勇氣,極力推辭道。

「嗯……」趙檉從鼻子中拉出了聲長音,眼冒凶光盯著何粟。

「國事如此,皆由你輩所致,如今社稷傾危,何相豈能尚思一己之乎?」見何粟仍猶疑不定,李若水看在眼中,急在心裡,生怕趙桓勃然大怒,盛怒之下就此失去理智,不知道會再出什麼昏招。雖說現在倒霉的是何栗,可是兔死狐悲同朝為臣滿朝文武都是面上無光,他也怕節外生枝,於是假意上前指責何栗道。

「臣願往!」何栗也看到聖上眼神犀利,神色不善,心知這次已然身不由己,是去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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