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家事國事天下事 第23章 共商

事件的發展看似順理成章,但是卻經不住推敲,尤其是宗澤的行為讓人不理解,且多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從正面理解,宗澤已經看透了世事,明白汴京必然會被金軍攻下來,他滯留使臣保住一個王爺,是為大宋趙氏留下了一根血脈,使趙宋王朝得以延續,行的是忠義之事,卻讓人不得不懷疑其是廣大穿越眾之一。

以『小人』之心看,宗澤的草率行為就有些令人費解了,國家到了這般田地,更應該為國為民分憂,共紓國難。百姓為個人利益受損,田園家院被毀口不擇言,王雲本來清清白白,自己出使金營幾次就被人誣為細作,相信任何一位蒙受不白之冤的人都有爭辯與自我剖析的衝動,忍不住就拿出宗澤所奏和他爭辯幾句,都尚可理解。

可宗澤不是去出榜安民,曉諭利害,卻不辯是非,表奏朝廷,認為王雲確是女真細作,要趙構切莫聽信他所說。最後兩人經勾連一氣,採用順乎民意的做法將其置於死地,身為朝廷大臣,如何可以如此行事?如果細思深究原因的話,就會影響到宗澤老英雄「高、大、全」的光輝形象了……

趙檉知道宗澤雖是文士,但殺伐果斷,治境極嚴,用法苛刻,用於殺戮,因此才能在靖康之變後統御數十萬大軍,但年的岳飛都險些死在他的軍法之下。可在他的管轄之下發生中央高官被群毆致死,國書被搶,貢品被劫這樣惡性群體事件不能不令人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懷疑其中必有內幕!

而趙構即使不是此事的直接操控著,也必清楚此事將要發生。上次為質能僥倖逃過一劫,他明白其中的偶然救了自己的命,但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幸運之神不是他老婆,這種好事不會接二連三,再二再三的降臨在他的頭上。如果這次再前往金營,女真人不會像上一次那樣放過自己了。

與此同時,趙構已經從此知道了皇上對於自己的態度和肅王的下場也擺在那,既然明知自己有去無回,他不可能不心存畏懼。然而王雲的『多事』,讓他再度陷入了危機之中,想來遇到這種情況誰也不會束以待斃。而宗澤的配合正可以讓他擺脫災難。所以磁州民變,很可能就是趙構和宗澤聯袂表演,自導自演了一出大戲。

王雲的死是個悲劇,首先他肩負著聯絡敵我,與朝廷溝通的重責,別人可以中途而廢,只有他明知山有虎,也得深入虎穴。在這種情形之下,康王趙構在中間就有些尷尬了,想要不走的話,有王雲在面前戳著,他去的話,趙構就更沒有不去的道理了。

如果趙構不想去,必須得繞過王雲,此時此刻沒有其它辦法可行,只有讓王雲肉體消失一途才可以。歷史上被借去腦袋做戲的人多了,王雲恰恰成了他人的墊腳石,這也讓趙構找到了綴行的借口,可見其心機深沉,用心『良苦』啊!

……

趙檉想通了事情的大概經過,明白了宗澤的目的,但他是趙檉而不是趙構,臨陣退縮不是他的風格,翰離不是一定要會上一會的,可是要安然離開磁州,又不能傷了百姓,刺激了宗澤,總得想個完全之策,於是他連夜將幾個人召集起來商議對策。

「兩位大人,宗知府剛剛來過邀諸位前去城外嘉應神祠上香為民祈福,你們意下如何?」趙檉說道。

「此等小事,王爺決定就是,何必將我們從被窩中拉出來呢!」聶山打了個哈欠說道,顯然是被王爺擾了清夢。

「是啊,王爺,既然宗澤相邀,我們去便是了,難道還怕了他不成!」王雲死到臨頭卻還不自知,毫不在意地說道。

「不然,今日上午之事諸位已經看到了,磁州百姓對與金人和議十分不滿,牽怒與我等,本王擔心明日出城會引起騷亂!」趙檉十分憂慮地說道。

「草民怎知國家大事,敢阻攔使團,不怕王法威嚴嗎?」王雲憤憤的說道,想來還對上午被百姓圍攻之事耿耿於懷。

「王大人,現在局勢動蕩,一旦和議達成割讓黃河以北,磁州正在此列,百姓必然痛失家園,背井離鄉,彼時家國無在,其還會畏懼王法嗎?」趙檉反問道,心中暗自感嘆,真是書生意氣,幼稚的很,你此去是出賣國家民眾的利益,傷害了百姓的根本,人家還不跟你拚命。

「我們是朝廷重臣,草民怯懦,他們豈敢對我等不利,再者磁州駐有兵馬,一旦生事即可調兵彈壓,王爺不要為此憂心!」聶山對王爺的說法不以為然地說道。

「唉,你們想得太簡單了,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兩位大概忘了東南民亂,京師伏闕上書了吧?」趙檉搖頭苦笑道,「兩次民變,多少朝廷重臣死於百姓的棍棒之下,剖腹挖心死無全屍,難道京師之中兵會比磁州少嗎,最終聖上不還是順從了民意,才平息了此亂!」

對兩位記吃不記打的傢伙,趙檉真有些無語了,中國封建社會結構就如同一塊『三明治』。龐大的小農經濟和王朝經濟之間夾著一薄層『士』,士似乎沒有被賦予溝通二者的職責:從思想上,「士」是由科舉考試選拔,到了後期,許多科舉及第者只會八股,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范進,理論不能聯繫實際;從行為上,十年寒窗接下來便是頻繁地在各地調動,很難熟悉民情。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要麼是上層派「八府巡按」之類的官員體察民情,要麼是設立「登聞鼓」,鼓勵民眾自身反映情況。但是「八府巡按」多由貪官昏官把持,「登聞鼓」告御狀也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之萬一,由此下層意志不能及時反映到上層,久而久之,上下隔絕,底層的聲音很難能為上層官僚所知,造就了一批只知欺上瞞下、狐假虎威的官僚。

「那宗知府有維護治安,保護我等之責,他不怕我們彈劾嗎?」王雲還是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王大人可知『法不責眾』,民意洶洶,駐守磁州軍兵亦多為本地丁壯,讓他們去彈壓自己的親人,只怕反而會激起兵變,宗澤即使有心如何阻止的了,即使彈劾於他,將其貶嫡,又有何益!」趙檉說道,真是刀都架脖子上了,還不自知。

「王爺說得有理,王大人與宗知府嫌隙甚深,而宗澤在磁州素有威望,只怕百姓對大人誤會很深,一旦對大人不利,稍有救護不及,將釀成大禍啊!」聶山醒過勁兒來了,說出問題的關鍵。

「是啊,今日百姓便誤會大人為金人細作,一有風吹草動,便會將矛頭對準王大人你啊!」趙檉說道,不過對聶山所言大感欣慰,有了這回的教訓,如其在去絳州勸降也許就不會那麼固執,能留得性命。

「唉,一旦有變,他們劫持燕王,扣留貢品,我們豈不要滯留磁州,難以按期抵達與金人和議,誤了聖上所託!」王雲這時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他還沒想到會危及自己的生命,卻還惦著皇命。

「王爺,您既知此事,可是有了應對之策?」聶山看向王爺問道,一時之間他也亂了方寸。

「為今之計,只有儘快離開磁州,前往大名與金軍東路元帥翰離不會面,否則咱們逾期不至,他必以此為借口訛詐我朝!」趙檉說道,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王爺,可如果百姓阻路,我們總不能刀兵相見吧,須有個妥善之策!」王雲也終於放下了身段,開始考慮問題的解決辦法。

「是啊,若有人趁我們出城上香生事,衝擊使團,打砸了貢品,我們只有千餘護軍,恐怕也難以阻擋!」聶昌也心事重重地說道。

「是啊,此事不好處理啊!」趙檉也嘆口氣說道。

王爺也沒有主意,堂中一時陷入了沉默,趙檉看似無聊的撥弄著火盆中的炭火,其實卻在暗自觀察兩人的神色。王雲起來坐下,坐下又起來,心神不寧,可見他是真得著急了,卻是心亂如麻,面對當前的情況,不知所措,想不出什麼主意,只想著怕誤了大事。聶山捧著茶碗發愣,可他雙腿不由自主的抖動,說明他十分緊張,一時難以抉擇,閃爍的眼神表明心中有鬼。

「本王倒是有個想法,卻要冒些風險,不知當說不當說?」好一會兒,趙檉突然說道。

「王爺但講無妨,我們一起參詳!」王雲馬上說道,往前拉拉椅子,往王爺身邊湊了湊。

「王爺只管說,有事下官與王爺一力承擔!」聶山知道王爺做事有時好走『偏門』,但是卻往往有效,也湊了過來說道。

「那本王就說說,還請兩位大人多提意見!」趙檉笑笑道,見喜看了心中一顫,暗道不知誰又跟著倒霉了,看樣子不止眼前這倆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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