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自古風雲出我輩 第34章 相契

西北邊疆地區曾被納入王安石變法的範圍之內,充分體現了王安石『富國強兵』的變法指導思想。從熙寧到元豐,從王韶熙河開邊到李憲收復蘭州,從熙和路設立到擴展為熙河蘭會路,隨著邊區的不斷擴展,新法在新區得到了普及。

在土地開發方面,政府多次撥出官錢向當地少數民族購置土地,官員職田也由政府出錢贖回,加上少數民族主動獻地,以及通過戰爭獲取的大量沿邊荒閑地,使政府擁有豐富的土地資源,在此基礎上,以發展弓箭手田為主,輔以營田、官莊、屯田、官田出租等多種經營方式,曾一度掀起了西北土地開發的高潮。

與土地開發的同時還加大了對生產條件較差的生產者特別是少數民族生產者的扶助力度。在理財方面,設立了專司理財的市易務、經制邊防財用司等機構,充分利用蕃中物貨四流和自然資源豐富的有利條件,在折博鹽、酒、茶、市易、坑冶、材木、酒坊、鑄錢、交子、鹽鈔等方面開闢財源,以應付軍費開支和政府運轉費用,由單一的土地開發轉向全方位的綜合經營。

土地的開發和邊貿的興起,宋與西北諸族接觸日益增多和密切,蕃族的不斷內附和漢族的不斷西進,邊區貿易市場的發展,蕃兵組織的規範和完善,蕃漢民眾雜居互助,共同耘墾土地,各民族互相學習,相互影響,逐步融合。政府開辦蕃學,授土地,賜漢姓,通過務實的經濟、文化政策教化少數民族,取得了對人力資源、自然資源、貿易、軍事等的主導地位,獲得戰爭後勤補給基地,在戰略上取得極為有力的形勢……

「王爺是欲在西北推行元祐新法?」楊時一聽便知王爺所說乃是當年將兵法中一項,驚問道。

「元祐新法不好嗎?」趙檉一聽就覺不好,他最怕的就是內部不合,而新舊兩黨就是圍繞新法的興廢展開了幾十年的爭鬥,結果是無數一時俊傑都捲入其中,造成了極大的政治災難,到頭來『君子相爭,小人得勢』,耗盡了大宋最後一點精血,導致奸佞橫行,政治腐敗,走向了亡國,但是他依然平靜的反問道。

「屬下以為,如今朝政糜爛,民眾困苦,皆因新法而起,還請王爺慎行!」楊時正色說道。

「龜山先生,你看這是什麼?」趙檉忽然抽出隨身佩戴的短刀放到几上問道,把楊時嚇了一跳,身子不禁往後一縮,打翻了几上的茶杯。

「王爺息怒,切不可妄動兵器!」許宗衡急忙抓住王爺持刀的手道。

「王爺不可,龜山先生並無惡意!」周行己面帶緊張搖手道,傳說燕親王動輒刀槍相向,拳腳相加,看來所說不假,今日算是見識了,這是要以死相逼啊!

「王爺,聖人云『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以刃相脅迫人就能讓我等就範嗎?」陳東凜然起身說道。

「呵呵,諸位何出此言,我只是問諸位這是何物!」趙檉扶正茶杯,掏出絲巾不緊不慢的將几上水跡揩去,又為楊時重新斟上茶笑道,彷彿根本沒看見他們緊張憤怒的樣子。

「短刀!」陳東不知何意,看王爺的樣子也不像要一言不合暴起傷人的樣子,看看桌上的刀,重新坐下說道,可卻依然迷惑不解。

「不錯,這是把短刀曾是西夏晉王察哥的佩刀,乃是採用精鐵百鍊,又經西夏名匠鍛造,可謂吹毛立斷,削鐵如泥,諸位說可稱得上寶刀?」趙檉點頭說道,可他卻沒說明何意,只是不斷的誇讚這把刀。

「嗯,確是把好刀!」許宗衡將刀拿在手裡把玩了一番點頭道,卻沒有將刀放回几上,而是轉手遞給了身邊的周行己。

「這把刀拿在我的手裡和放在察哥的身上其實只是個擺設,與一塊廢鐵無異,可謂寶劍蒙塵,但是要擱在一位士兵的手中,它就能飲敵血,斬敵首,助其建立功業;要是落在一個屠夫手中,不過是殺豬屠狗,幫其養家糊口;要為一廚子所得,也就是把剁肉切菜的尋常快刀;為樵夫所得,只能砍樹劈柴,可能還嫌它不夠順手……」趙檉好像沒有發現許宗衡的小動作,悠悠地說道。

「王爺的意思是以刀喻法,『法』是好的,只不過看是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便有不同的結果嘍!」在座的都是聰明人,還有兩個『神童』,他們又沒得老年痴呆,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王爺的意思,許宗衡說道。

「不錯,就是此意!」趙檉道,「蔡京雖發跡於王荊公當政期間,他的弟弟蔡卞又是王荊公的女婿,他本人在神宗時歷任中書舍人、知開封府等要職。但王荊公對蔡京並不賞識,據說他曾經指出:蔡京『如何做得知制誥,一屠沽耳!』所以說蔡京與王荊公不是一路人,甚至完全相反!」

「王爺所說不錯,他二人確是不同!」陳過廷頷首稱是道,「就個人德行而言,王荊公以不好聲色、不愛官職、不殖貨利,性簡率,不事修飾家養,衣食粗惡,一無所擇而著稱,時人大多贊他節儉恬退,素行亦好。而蔡京則以享用侈靡而聞名京師,他因喜食鶉,卻長嘆『一羹數百命,下箸猶未足』,又喜食蟹黃饅頭,一味為錢一千三百餘緡;他喜焚香熏衣,居室之中滿室如霧,衣冠芬馥;其名園甲第亞於宮禁,宅第之中,姬妾成群,慕容氏等皆封國夫人。」

「王荊公雖不愛官職,然而一旦身居宰執,即儘力將其志赴於行,並始終不渝,即使涑水先生也以為『介甫無他,但執拗爾』。」楊時也不得不承認兩人卻有不同。

「蔡京少時便以高官為其志,曾有傳言,在其求學時曾問卜,卜者言其『此武官大使命,他時衣食不缺,余不可望也。』蔡京竟為此而大病一場,引為笑談,足見其何等汲汲於富貴。況他極為善變,善於機巧,神宗大行後,舊黨得勢,蔡京隨風轉舵,立轉而支持涑水先生,其要求五日之內恢複差役法,眾官皆示難以如期完成,獨其如約,悉改畿縣雇役,無一違者;哲宗親政,新黨再度得勢,蔡京立即搖身再變,即刻表示:取熙寧成法施行之爾。可見其狡詐,十年間,京再蒞其事,成於反掌,前後相對,正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陳東憤憤說道,對其十分鄙視。

「王荊公與神宗君臣相得甚歡,可謂千載一時,然而王荊公對神宗不時直言規諫,乃至面折廷爭。與君若朋,然一言不合已志,必面折之,反覆諸難,使人主伏弱乃已;而京一切投聖上所好,貢聲色,起土木,運花石,以媚惑人主之心,豈止一味逢迎而已,他身為國相,志在逢君。」許宗衡言道。

「一言蔽之,王荊公不失為君子、諍臣,而蔡京則是個十足的奸佞之臣,王、蔡二人豈能混為一談!」趙檉笑笑總結道。

「嗯,王爺所言令人頓悟,王荊公與東坡先生、涑水先生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正在於王荊公看到的是自己變法處於善意,為國為民,且倉廩豐滿,稅賦劇增。而東坡先生、涑水先生看到的卻是新法執行的種種問題及實際社會效果。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結論截然不同,矛盾當然便無法調和!」陳東擊掌言道。

「也可以這麼說吧!」趙檉笑笑道,心卻說果然『年輕人』敢說,可也說到了點上,當年有著高度政治敏感的司馬光,覺察到了變法的不妥,但具體哪裡不妥限於其見識,他不可能作很準確的描述,只能通過變法造成的一些惡果來解釋他反對變法的原因,在宋神宗面前不斷和王安石爭辯,卻無法對變法方案作出有力辯駁,只能以「不妥」二字蔽之,結果造成了神宗認為他在無理取鬧,他也不得不出走洛陽。

「聖人有『體用、本末和義利之辨,王荊公即為聖人弟子,讀的也是聖賢書,但其所謂』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以禮義廉恥,由君子出故也』,以及『當深念國體,有先後緩急』云云,一切盡為求財,有違聖人之意!」楊時道。

「龜山先生此話也不錯,但聖人也是人,在其所處的時代和環境說出這些話,正恰如乾旱逢霖,斗轉星移,時過境遷,如今已過千年,有些話就有些不合時宜了!」趙檉喝了口水道,他明白自己和這些大儒講這些,十個綁在一起都不是個,只能往務實上引導,「當年的熙寧變法,是以解決國用不足,或是府庫不豐的問題為急務,並不是以發展民生經濟為急務,而其在行動上與言中常用理財,確與聖人語和國體不合,且神宗皇帝一味地強調『當今理財最為急務』,王荊公也不得不俯就、迎合這一旨意,以致激起朝臣之間的政爭以至黨爭!」

幾個人聽趙檉說得新穎,也合情合理,頻頻點頭,趙檉話鋒一轉道:「但錯在王荊公當時用了不恰當的方式和不合適的人去做事,如果其以范公仲淹所說的厚農桑、開河渠等為號,實施『農田水利法』,恐怕事情也更能為大部世人接受,就不會引起黨爭;而神宗帝和王王荊公強力推行新法,致使『舊黨』諸公退散,『新黨』又只能越次提拔了一些並非品學兼優的『財利之人』,他這就在變法的時機、策略和用人路線上犯了為政者大忌,為以後更加激烈的黨爭以及新黨的愈變愈下埋下了禍根。」

「有理,今人在評論新舊兩黨之間的是非曲直時,皆以為舊黨中多是一君子,而新黨中除了王荊公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