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外。
荒郊野外的驛道上很少有客棧和酒肆,但襄陽城大,來往的客商很多,通常情況下總會有些客商趕不上城門關前入城,所以離城不遠處,卻是有那麼幾家客棧生意不錯。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萬物都開始偃旗息鼓。
小小的紙燈在風中搖曳,一個「趙」字旗號,在深夜裡格外的醒目,高閣之後的小庭院內,一扇門窗打開,低沉的交談,卻揭露著不安的氣氛。
「孟德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嗎?」
一副淡雅狀的男子極其沉穩的說道。
「嗯。」
許褚很少說些無用的廢話,自從上次兵敗南宮,他就學會了隱忍。
「哼!」男子輕蔑的鄙夷一聲,對荊襄的局勢他是不屑的,劉備不是一個君主,當年在遼東的幾個良將都被大將軍皇甫岑帶走,顏良、文丑、程昱等等,不過說皇甫岑的眼光真是不錯,竟然能在草莽之中提拔出這些人才,難怪他能坐大河東,直至今日接手董卓留下的爛攤子,坐穩洛陽的朝廷,這份手腕,就是自己都佩服萬分。而荊襄之眾除了蒯氏兄弟還就真沒幾個人能對自己這趟南下帶來什麼阻攔的。
「孟德沒有確切的說什麼時候出兵?」
「沒有。」許褚搖搖頭,道:「有蔡瑁在,荊襄早晚都是我們的。」
「不。」男子收回自己傲慢的氣勢,搖搖頭道:「不,荊襄固然還在蔡氏、蒯氏這些人手中,但是荊襄很快就不是他們的了。你要時刻提醒蔡瑁、張允,需要小心行事。我們也不能太小覷了他劉備。」
「還不都是遲早的事。」許褚不屑的一撇嘴,目光投遞向西北方,喃喃自語道:「殺了劉備有什麼意思,殺了他二兄才是我所願。」
一席話說完,他四周的氛圍似乎都被感染上一股寒意。
聞此,男子轉回頭一笑,釋然道:「放心,只要我們取下荊襄,他在洛陽就坐立不安,遲早都會發兵的。」
「派兵?他如今貴為大將軍,怎肯親身犯險?」許褚,不屑的輕蔑一聲,自嘲道:「我只要為我那些兄弟報仇就好。」
「大將軍皇甫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會不知道?」男子見許褚如此執拗,笑著搖搖頭。用手隨意的擺弄了一下自己的髮絲,笑道:「在昌黎城,二次入遼東,輕騎回信都,我聽說,就在他服喪期間,他還隻身去往涼州平叛,他這個人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危險!」談及皇甫岑,這個男子似乎就像是再說一個老朋友一般。
「這個天下,沒有誰比他更愛冒險的了。」
許褚點點頭,道:「不錯,更何況,對於劉備的安危,他比任何人都緊張,他會來的。」後四個字,許褚是緊握著手中的兵刃,信誓旦旦的說著。
「只要我們奪了荊襄,殺了劉備,他必定會來,只是不知道這裡就是不是他的葬身之地。」
「呵呵。」許褚雖然是個武夫,但並不粗魯,知道男子的意思,解釋道:「先生放心,主公大智,但向來做事果決,只要蔡瑁他們準備好,主公就會出兵的。」
「但願如此。」男子不去想過多,轉回頭笑道:「這個蔡德珪應該聯繫到那群人了吧?」
許褚一怔,附和的笑道:「你的激將法不錯,這個老奸巨猾的綦毋闓應該勸動他們了。」
男子點點頭,呢喃道:「荊襄,士族勢力錯綜複雜,盤根錯節,正是我們的助力。」
許褚不搭言,對於那些驕橫的士族,他自己這類小豪強也是打心裡的反感這些人,對於皇甫岑的做法,他覺得很爽快,只不過兩人身處勢力不同,所以對男子這一席話,他也沒有什麼好多說的。
「只要,蔡瑁勸說蒯越成功,我看你皇甫岑還能有何能耐,重奪荊襄?」
說到這裡的男子,隱隱有些激動,手中的拳頭握的緊緊的。
「沒錯,他皇甫岑註定要敗在這裡。」許褚見男子提及共同的敵人,忍不住的附和了一聲。
男子收回自己的氣息,滿臉嚴肅地說道:「你務必要給我監視到蔡瑁他們的動靜,劉備的消息我也要知道。」
「諾。」
……
蒯府。
夜深人不靜,向來是有忌諱的荊襄士族們,今日竟渾然不顧荊襄內外的眼線,紛紛聚集到蒯氏的府邸。
本是一概不見客的蒯府,實在是經不住這麼大動靜,整整三四十家的荊襄大戶,由綦毋闓帶頭紛紛靜坐在蒯府門前,等待著蒯氏兄弟的出現。好像是如果蒯氏兄弟不出現,他們就能坐上幾天幾夜!
蒯良自然慌張的不得了。
但蒯越是何許人也,當下就派人把蔡瑁召喚過來,然後親自迎出門去,迎接面前跪立的眾人。
「綦毋老先生,這是何意?」
蒯越不想眼下的事情被劉備知道,隧扶起綦毋闓。
「異度賢侄,子柔賢侄,大事不好了。」
綦毋闓一副寒蟬若禁的樣子,偷偷沖著身後的眾人提醒道。
「是啊!是啊!你們蒯氏也是我襄陽老士人,怎麼也要想辦法救救我們這些荊襄人啊!」
身後一眾荊襄士族附和道。
「這。」蒯越看了一眼狡黠的綦毋闓,低聲道:「綦毋老先生,快,快裡邊說。」
說著,從蒯越的身後,蒯良急速的把眾人帶入蒯府。
「請。」
「請。」
一眾人都知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也不多言,直徑的往蒯府廳房走去。
蒯越減緩步速,停頓在蔡瑁的身旁,低聲道:「德珪兄,這是何意?」
蔡瑁嘴角微微一挑,笑道:「荊襄之大,要是沒有蒯氏的支持,什麼事都是辦不了的。」
身旁的蒯良聽到蒯越這樣詢問蔡瑁,恍然大悟道:「哦,你蔡德珪這是要陷我蒯家於不仁不義。」
「不能這麼說。不能這麼說。」
蔡瑁連忙擺手,示意蒯良之言不對。
三人交談之際,已經走到書房之內。
未等蒯越緩過神來,走在最前頭的綦毋闓又一次的跪倒在蒯氏兄弟的面前,身後跟著的荊襄一眾門閥,紛紛效仿。
「異度賢侄,子柔賢侄。」綦毋闓老淚縱橫的抓住蒯越的衣襟,聲聲吶喊道:「異度賢侄,你要救一救荊襄這數千家士人啊!」
「綦毋世叔,綦毋世叔。」蒯越不敢耽擱,急忙扶起綦毋闓,道:「先生論輩分說,你與家父同朝為官,是越叔伯長輩,怎可如此。」
「唉!」綦毋闓臉露愁容,呢喃道:「異度,異度,你何須同老夫如此虛與委蛇。」
「這,這。這話從而說起?」蒯越故作不明的問道。
「荊襄之地就要遭逢大難,異度你竟然還跟老夫裝不知。」
綦毋闓一甩衣袖,臉色拉長的問道。
蒯越心中暗嘆,來了,來了,他們還是為了那事來的,這個該死的蔡德珪,這是利用他們這些門閥的影響力,來威逼自己要做決定。
「關中來旨,身後這些荊襄士人們已經告訴我了。」綦毋闓收回自己步步緊逼的姿態,不甘的甩了甩衣袖,似有若無地嘆道:「荊襄之大,難道就沒有士人們一席生存之地?」
蒯越佯裝安慰道:「綦毋老先生無需多憂,天子來詔,只是安撫,不會尋眾位的麻煩。」
綦毋闓鼻音輕哼,不屑道:「也許,你們蒯氏可以借劉荊州而受白馬都尉的重用,可是我們這些人怎麼辦?」
「噓。老先生慎言。」
聽此激憤之語,蒯越隧開口制止。
「哼!」綦毋闓輕蔑的看了一眼蒯越,心中不住的盤算,從自己一開始踏進蒯府,這蒯越就不坦誠相見。不過好在,自己早就料到蒯越的這番姿態,故此才在蒯府之外弄了那麼大的動靜,相信不一刻,荊襄上下就該全部都知道此事,只要傳到劉備的耳中,這事情就成了一大半。
幾人各有心思。
蒯越也明白綦毋闓同蔡瑁之意。自己既然吃了這個虧,就坦然接受了,沒辦法,誰叫自己身處這樣的位置呢。
蔡瑁冷笑的盯著蒯越,蒯越既是看出自己之意,但他也沒辦法,只要綦毋闓再把聲勢鬧大些,把自己這些人的心意全部都告之蒯越,相信蒯越即使不願,也無法選擇。
綦毋闓靈機一轉,唉聲嘆氣道:「蒯異度、蒯子柔,他皇甫岑在河北的所作所為,你二人還不知?」
不等其他人開口。蔡瑁及時插言道:「且不說他皇甫岑手中無權的時候就敢殺公綦稠,眼下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還能放任咱們這些士人出身的人不殺嗎?」
「這。」
蒯越本就心思有些鬆動,只不過是一直沒有想好怎麼同蔡瑁身後的曹操坐地論價。
「異度兄,荊襄上上下下數千門閥士人的命就都掌握在兄長之手了。」
蒯良瞧見蔡瑁的眼色,急勸道。
蒯越不安的四下踱步,最後停在窗前,用手緊緊握住門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