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兄弟鬩牆 第23章 何去何從

初平二年,三月。

洛陽的局勢忽轉急下,可旦夕之間,卻又陷入了一種僵持的泥潭之中,從長安皇甫嵩、孟津皇甫岑無所作為後,山東諸侯的揭竿而起也在短時間內,因為各自的利益開始瓦解,到後來甚至都不足以對抗董卓前部華雄的兵鋒。劉岱殺橋瑁,韓馥另立新帝,袁紹謀求冀州等等,山東諸侯在天下人看來不過是一場惱怒而已。

而身處洛陽的董卓也獲得了最好的支持。

皇甫嵩、皇甫岑這兩隻猛虎,並沒有在他最危急的時刻剿殺他。

但偏偏董卓棋臭,先後葬送遜帝劉辨、舊太后何氏與死地,加之周毖、伍瓊等人之死,再有袁隗被滅門,本就聲望不高的董卓一下子,民心盡失,不管是本土的涼州武人還是山東士人,對董卓的期望都已經陷入谷底。

但對山東諸侯的這種種表現,太學內,那之前紛紛叫囂的人也都閉上了嘴巴。

董卓雖然不是挽救這個國家的救星。

可他袁紹也不是。

大漢,將亡,將亡。誰還能救?誰還能救?

山東諸侯相互攻伐的消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如同沉沉的烏雲籠罩在這天下萬方的中心——洛陽。就連往日總是顯得天高雲淡的京城秋日,都顯得是如此的沉悶,如此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大漢,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洛陽街道上,人跡寥寥,大家都五心不定的蹲在家裡。秋日陽光灑下來,往日人潮湧涌的酒肆,也都冷冷清清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兵痞在相互調侃。

「……」

偶爾路過的幾個說書先生,說的都是王莽、梁冀的故事,一改往日盛傳的霍驃騎、班定遠的故事。

說書,是自漢代就曾有的曲藝,雖然並不盛行,但亦是酒肆之中少不了的曲目。

街頭巷尾,這遍布的西涼鐵騎和那些收編的羽林軍,沒人敢對那些性如豺狼的西涼軍怎麼樣,但並不代表他們心中不忿怒,那些被收編的北軍、羽林衛更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白眼。從小巷裡面,還有人偷偷的扔磚打瓦。這些北軍和羽林衛,也跟覺著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見人繞著走,整天耷拉著個腦袋,只是忍受大家的白眼。

大漢這是又要出王莽了,這王莽是誰,這梁冀是誰,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

唯一可嘆的,那匡扶漢室的光武帝何在,誰還不知道。

可偏偏是,那先帝的霍驃騎、班定遠尚在,卻落得一介布衣,不復啟用,這是何其諷刺的事情。

老天就不能讓「白馬都尉」來挽救這個世道?來匡扶這個大漢?

這讓人喘不過氣,哭不出聲,殺得死人的沉悶當中。一個一個的壞消息接踵而來,橋瑁被殺,韓馥企圖另立新帝,身為盟主的袁紹竟然圖謀盟友的地盤,山東諸侯,究竟還有誰能信得過?

真不知道先帝是怎麼想的,大好的功勛之將,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瞧著大漢落寞。

反倒是董卓,竟然還會高看一眼。

難道說,漢室竟然不如一個篡漢董卓有魄力手腕嗎?

洛陽城內也不知道出了什麼歪風,一向是以士人輿論為主,期待袁紹等山東諸侯挽救洛陽危局的太學生、官員,卻突然發現,自袁隗等人死後,袁紹一輪猛烈的進攻無果後。上至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開始對山東諸侯表現出了一種不滿,當然董卓依然也沒有得到這些人的支持。總之,上上下下所有人對兩面都表現出了一種極度不滿。袁紹等人沽名釣譽,董卓剛愎殘暴,沒有一個人適合大漢朝廷,他們的存在不能給大漢帶來什麼,反而會帶來太多的怨念。

事實上,街頭巷尾,風傳的都是這樣的風聲。

而董卓就站在那裡,而袁紹也就站在那裡。

這種沉悶、壓抑的怨念整整持續了數月,在轉過天子劉協剛剛轉過第二初平年號之時,他們就開始陷入了這般境地。誰也不知道,這種壓抑究竟到沒到谷底,或是說,洛陽城內的百姓、北軍、羽林軍、文武等等,都已經綳到最後一根弦。

暴動會在哪裡?

還是在下一刻?

那個挽救這個國家與為難的人究竟能不能出現,難道真要讓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傢伙奮起反抗?

……

「手腕、魄力。」

不約而同,在孟津對岸,滔滔不絕的黃河水在奔流不休,皇甫岑左手輕輕捏著董卓自洛陽京畿發來的任命,那是一紙任命皇甫岑為車騎將軍的詔書,也是對皇甫岑如今白身帶兵的名分,也是一個對天下人展示他董卓對皇甫岑無以復加的招攬。

「好手腕,好魄力。」

喘著粗氣,一身戎裝下清秀的面容,不協調的甲胄下,陽安長公主花容月色上帶著不協調的憤怒。她從河東來此,整整半年之久,都沒有見到皇甫岑本人的身影,從遜帝劉辨被殺到周毖、伍瓊被殺,再到袁隗袁氏滅門,山東諸侯開始土崩瓦解,她憑長公主之尊都沒有看到皇甫岑的身影,這讓陽安長公主內心深處最初的不滿一點一點開始演變成為憤怒,對皇甫岑最開始的猜忌也一下子坐實,在她心中,眼前的皇甫岑就是下一個董卓。

瞧著甲士裝束下面色不忿的陽安長公主,皇甫岑只是一怔,隨即點頭呢喃道:「難為你想的辦法。」

「哼,要不是這樣,恐怕在大漢滅亡之前,本宮都看不到你的身影。」

「許是吧!」

皇甫岑點頭。

「哼!」瞧見皇甫岑這般反應,與當日洛陽城內對自己信誓旦旦,保證要匡扶大漢的皇甫岑相比,更加坐實了心中所想,他——皇甫岑,雖然不是沽名釣譽,但也不比董卓、袁紹好到哪裡。憤恨道:「如果作壁上觀,就是你的手腕、魄力,那算是我陽安看錯你了。」

「是嗎?」皇甫岑搖搖頭,苦笑,卻並不否定陽安長公主所說,只是側過頭來,看著陽安長公主,問道:「不作壁上觀,我一白衣又能怎樣?」

聞此,陽安長公主怒火又盛,喝道:「皇甫岑,你好好想想,即便你怨恨先帝,可要不是先帝的支持,能有你今日的威名?你以為你無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先帝之難!你好意思口口聲聲說你布衣之身,布衣之身能夠挾河東上下,南渡黃河,搶奪孟津?擁兵自重的罪名你在先帝之時便已經坐實。本宮以為擁兵自重不是錯,畢竟是眾人利益集結,可你皇甫岑還記得當初你曾立誓說過什麼?你又有做了什麼,偏安一隅,不僅讓本宮失望,更是讓河東上下失望至極。」說到這裡,陽安長公主都不奢望皇甫岑能夠感化,她只想激化皇甫岑,哪管他入京是為了做另一個董卓也好,先驅逐了袁紹和董卓也好,總不能就這麼懸著吧。即便日後花一切代價,除了他皇甫岑也比現在拿他毫無辦法要強上許多吧!

聽陽安長公主這一番怒罵,皇甫岑靜靜地轉回身瞧著陽安長公主,輕聲詢問道:「好吧,我承認我割據一方,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前有呂布堵截,後有山東諸侯威逼,上下都難!」

「是嗎?」陽安長公主冷笑一聲,回看皇甫岑問道:「孟津這一仗,你就真的儘力了?」

皇甫岑沒有否認,事實上,當時的皇甫岑是處在猶豫徘徊的階段。

他確實處於一種自私的狀態。

「你皇甫岑所為的不過就是名利二字而已!」陽安長公主扔掉頭上沉重的頭盔,一臉剛毅的看著皇甫岑,呵斥道:「可是你知道,你在這裡一時,洛陽的情況會怎麼樣?即便你可以痛恨士人,作勢周毖、伍瓊使壞被殺,作勢袁氏盡誅,但是你怎麼忍心看那不及弱冠的遜帝被毒殺!你怎麼可以看著洛陽城的百姓承受董卓的西涼鐵騎?」

皇甫岑無言以對。

「你不過是為了要讓所有人都寒心,所有人都看透董卓或是袁紹,你想告訴他們的也不過是你白馬都尉才是大漢的救世主嗎?」陽安長公主拔出長劍手指皇甫岑,繼續道:「如果真是這樣,你皇甫岑就是人人得而誅之!」

「我是人人得而誅之?」皇甫岑苦笑回應道:「沒錯,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我皇甫岑確實捨棄了一些東西,而且這些東西的代價也很慘痛,但是你陽安長公主又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

突如其來的一句反問,聲音很大,隱隱之中穿透軍營。

而陽安長公主似乎也沒有想到,皇甫岑會突如其來的發出這樣的一聲質問,腳下一頓,猶豫向後。臉上帶著不明的看向皇甫岑。

見陽安長公主此狀,皇甫岑苦笑,回應道:「是否需要我來告訴長公主你究竟做了什麼?」

「什麼?」

陽安長公主臉上的茫然不解瞬間轉變成為恐懼,來源於對皇甫岑的恐懼。她不清楚,皇甫岑究竟都知道了什麼,試探的提醒道。

「用我全盤托出嗎?」

「你都知道了?」

陽安長公主扔掉手中長劍,去掉身上沉重的甲胄。

沒有回答,卻代表著默認,皇甫岑抬頭輕問:「長公主可想知道我是怎麼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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