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兄弟鬩牆 第9章 猶猶豫豫

北軍中候府。

「怎麼樣?何進要動手了嗎?」

「嗯。」

「你確定?」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雖然十常侍選擇了妥協,但蹇碩卻險要了何進的命,如果現在他不對那些閹宦動手,那隻能兩敗俱傷。而且士人也不在會與其合作,屆時他在朝中怎樣維持運作?更何況他殺了董重,十常侍已經有了戒備,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好。」黑衣人瞧著面前的劉表點點頭,拍了拍劉表的膀臂回應道:「殺董重這件事情做的好。」

「是孔璋夠沉穩。」

見劉表依舊那副無欲無求的表情,黑衣人嘴角挑了挑笑道:「放心,景升,我老了,也沒有子嗣。只要殺了十常侍,什麼都可以許給你。」

「袁……」

「生女向外。」

「呃……當真?」

即便劉表沒有那份自立的心思,但也禁不住面前黑衣人的蠱惑。

「呵呵。當然,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未嘗不可。」話罷,黑衣人手令下:「放心,我會暗中助你與本初一臂之力,給他何進誅殺閹宦一個更好的理由。」

「什麼理由?」

「你說呢?」黑衣人一笑,回應道:「除了讓十常侍逼急,還有什麼理由最好?」

「如此最好。」

「先走一步。」神秘人揮揮衣袖,飄然而出,心中卻在不停沉吟道:「驅狼吞虎,殺完這些閹佞、藩鎮,就是你們慘死的下場。妄圖染指我漢室江山,你們這些士人、門閥還不配,枉你劉景升還是我漢室血脈,你也只配成為我的棋子而已。」

……

光熹元年五月,車騎將軍董重死後剛好一月,董太后暴崩於南宮。

……

六月,靈帝劉宏入喪於文陵。

祭奠的儀式很龐大,因為天氣緣故,數千人的治喪隊伍,全都披著蓑衣,徹底告別這位,因發起黨錮之難,而被無數士人、大儒痛恨的皇帝。謚號為靈,且因大臣上書,稱劉宏無功德,不能言宗,遂史稱漢靈帝。而也無人出言反駁,似乎他們都恨透了這個皇帝。忘記了什麼烏丸、鮮卑、高句麗、匈奴、羌氐這些即便是武帝在世都不能出現的武功。靈帝劉宏一生,充滿了諷刺。

數千人來為靈帝劉宏送喪,但是掌握朝廷大權的何進,卻意外的缺席了!

何進害怕有人在送陵期間,暗藏刀斧手,突然發難,暗殺他。

靈帝劉宏身死,外戚董重被誅殺,董太后暴崩,張讓投誠,剎那間,何進似乎已經完全把握大漢朝政。

一時之間,何進意氣風發。

進入七月,因為數十日連日陰雨,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洛陽內外,開始傳起有關昔日渤海王劉悝之難的流言,並隱隱約約,聯繫起當今渤海王劉協。為避諱昔日渤海王之難時的數十日霖雨,何進藉此時機上書,遷封劉協為陳留王,並責劉協出洛陽,歸國。何進這次上書,遭到司徒丁宮的激烈反抗。司徒,掌管郊祀、大喪,國家禮儀制度。丁宮一奏何進不為靈帝奔喪,二奏劉協未曾成年,何進強行逼迫封國。但丁宮與何進的鬥爭,以慘敗結束。

不過也因為丁宮激烈反抗,劉協歸封國的日期也被推長。

奏罷丁宮後,何進為了鞏固自己在洛陽的權勢,乘勢進擊,又準備向何太后奏罷中常侍以下諸小黃門,更換候補郎官,奏道:「天無二日,政不兩出。昔日竇武協同陳蕃,名望兵權遠勝於我,今張讓、趙忠,智謀心計,不讓王甫、曹節等。若不先發制人,廢棄中官之權,我何氏一門必遭大禍!」

然而,已經在皇宮中行走接近二十年的何太后,早已習慣宮中規矩,隨即回道:「大小黃門通傳省內宮外、中官統領皇宮禁兵,皆是漢家數百年習俗,豈能輕易廢棄?大兄為大將軍,當與士人商議政事;哀家如今為後宮之主,則應掌轄省內。如大兄所言,你掌省內兵權,哀家與士人議事,這成何體統?」

何太后不答應,何進也難以插手宮內諸事。

何進走後,趙忠便和張讓再次碰頭:「何進貪權之心,不下於昔日梁冀、王莽。一旦何進掌握大權,削減大小諸黃門,接管宮內禁兵,我曹還能活命?」

張讓木訥著臉,回道:「何進勢雖大,袁紹、袁術卻自成體系。黨人、大族自以為救國之臣,素來嫉恨我曹,何進依借黨人、大族成事,做做樣子,也是應該。」

「你若想自欺欺人,便繼續自欺欺人罷!」

趙忠冷笑一聲。便不再理會張讓,轉身向何太后行在走去。

段珪站在張讓身後嘴角挑了挑,心道,蹇碩、董重、董太后的死已經觸碰到了十常侍的底線。想起皇甫岑暗中讓自己所辦的事情,不就是為了攪亂洛陽的局勢,讓大漢陷入亂風暴之中嗎?眼下十常侍危急,士人與外戚又彼此勾心鬥角。都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地,也只有皇甫岑那裡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或許,日後成為呂疆也未嘗不可。想罷,湊到張讓耳畔,低語道:「趙忠之言也不無道理,只恐何進想做那黃雀。」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士人都是……」

……

何進剛一回府,早知何進心思的何苗便偷偷言道:「大兄,袁紹幾日前私招郡縣豪傑、武猛之士,似乎想要結黨以壯聲威!」

何進雙手一顫,細聲道:「令主簿陳琳入書房,等候我。」

何進更換衣服,走入書房時,陳琳已經等候多時。何進揮手示意陳琳不必多禮,道:「孔璋。袁紹召喚四方豪傑、猛將入洛陽,可有此事?」

「有!」陳琳答道。

何進轉動著案牘上一方硯台,又道:「袁紹召喚四方猛將,聲稱可以此脅迫宦官,對抗省內禁兵、北軍五校。你以為如何?」

陳琳揚眉答道:「如今大將軍,手握雒京兵權,龍驤虎步,只需以雷霆之勢,誅殺閹豎魁首,何必藉以外援?況且,人多事雜,大兵聚會洛陽,人心難度,萬一有所疏漏,無異於引火燒身。」

何進扶起額頭,揮手道:「孔璋之意,我已知之。你暫且退下,容我三思!」

陳琳漸行漸遠後,何進翻手拎起硯台,狠狠砸在地上:「袁紹、陳琳,宦官未除,你們便要與我翻臉么?」

「一個黑臉,私招豪傑、猛將脅迫我;一個白臉,曲言強辯,勸我立時誅殺宦官!……哼,你們都以為我何進,鼠目寸光,看不透你們心思,任你們擺布不成?」

何進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出。

許久許久,何進才平息下心中憤怒。何進取過漢世地形圖,觀察幾番,呼來親信:「河東皇甫岑、安定皇甫嵩有什麼消息?」

「還沒有反應。」

「你下去吧。」

親信記錄下後,轉身離去。

親信未曾走至門口,何進又突然道:「且慢,董卓和丁原可有消息了?」

「此是董卓書信。」

「哦?拿與我瞧瞧。」

「臣聞揚湯止沸,不若釜底抽薪,願學歷朝名臣,驅逐趙忠、張讓之徒,以靖君側。」瞧過之後的何進把手中書簡放到一旁,頹然坐在地毯之上,略鬆了一口氣,回味道:「只誅宦官首惡,不廢宦官之制度。」

何進能在無數外戚之中,拼搏成為大將軍,雖說有何太后之助,但何進心智也非常人能比。何進與袁隗等人聯合,是想學梁冀之例,控制文臣士族,為自己所用,而不是養虎成患。外戚梁冀當政有李固、杜喬,宦官王甫、曹節掌權,有李膺、陳蕃。

只要權不歸黨人,朝廷內政必有爭端。

何進也是看透士族這種誰上台,就攻擊誰的心態,才想保留宦官一部分勢力,以之對抗黨人、袁隗之徒。

何進呵呵輕笑道:「董卓……董卓!沒有妄廢我一番拉攏之心!昔日我供你軍糧,保你黨羽,如今該是你報恩之時。來人,以大將軍印章,策命董卓回軍……回軍鎮守京兆上林苑。」何進令董卓駐軍上林苑,卻是為震懾洛陽城內的袁紹以及蠢蠢欲動的張讓等人!

……

光熹元年八月。

此時的洛陽城,天色雖然陰沉如舊。

晨起時,大將軍何進接到何太后詔書。何太后詔書中,責斥何進不該逼迫中官,並勒令何進入宮與張讓、趙忠等解仇,好生輔助幼帝劉辯。

團團簇擁下的何進,官騎圍繞之中,一身朝服的何進,隨意乘著駿馬,目光散漫的望向前方。此時,何進腦海中,無數念頭劇烈爭鬥。袁紹能毫無顧忌的逼迫何進,誅殺宦官,那是因為袁紹背後站著無數勢力,不僅是汝南袁氏、弘農楊氏等背後大族,更有荀攸、鍾繇、許攸等少年馬前卒。甚至連王允、何顒、鄭泰等人,也都是各有心思,難以讓何進全心信任。若說袁紹,代表著州郡士族,那麼宦官,代表著雒京區域豪強。他何進又是什麼?

何進出身貧賤,士族名門對其貌恭,而心實鄙視之;何進依靠後宮之寵,驟登高位,又似從宦官虎口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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