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兄弟鬩牆 第8章 何進主政

中平六年二月,天子劉宏崩殂於南宮嘉德殿,時年三十四歲(虛歲)。

天子劉宏看似突然其實並不突然的逝世,立即令洛陽城內外風雨滿城,黑雲壓城。天子死訊一定,身為天子劉宏指定的上軍校尉蹇碩,深明天子劉宏生前已有重立「董侯」之心,立即偽發詔書,宣何進覲見,準備於皇宮內伏殺何進。然而忙中有漏,竟不知自己軍中司馬潘隱已經為何進滲透。

經潘隱的提醒,何進迅速逃離南宮,飛速召集部下,令其屯兵洛陽東城附近的百郡邸。百郡邸,類如後世的「駐京辦」,內中多是郡縣地方親信,皆非宦官能掌握,故,何進以之為援助。何進返回大將軍府,已經來不及多想,飛速遣人召弟弟何苗,又令親信與皇宮內的妹妹何皇后接頭,探問宮內事情的原委。

不一刻,驃騎將軍何苗便匆匆趕來,急問:「大兄,可是宮內有變?」

何進此時換下被冷汗浸濕的朝服,心中雖然依然驚懼,但已經稍稍安定。拉住何苗,小聲問道:「適方才蹇碩喚我入宮,欲趁機斬殺我,所幸司馬潘隱已通知我,否則我何家怕是已經被蹇碩滅門。看來天子已經崩殂了!」

何苗冷吸一口氣,罵道:「蹇碩這閹賊,竟敢如此!」

何進又道:「蹇碩如今手握西園軍兵權,我部下寥寥無幾,不堪交鋒。奈何?」

何苗思索一會,道:「大兄。今日之事,怕是蹇碩一人所為。張讓才與我家交結婚姻,若是此時翻手欲滅我族,其假子亦必受牽連。『搬石砸腳,智者不為』,張讓久在禁中,深知新舊帝交接之重要,怎會留下如此痕迹?」

何進點頭道:「不錯。也是我適才驚懼不安,心思不穩,才忽視細節。若只是蹇碩一人所謀,不過匹夫之勇,卻是不必太過於憂心。」

「這樣兄長,我去尋小妹,聯繫張讓。當日他張讓既然與我何氏聯姻,便應該會支持我們。當今最重要的是另立新帝。只要新帝一立,蹇碩縱然擁有無數兵權,也不復為患!」

「好,快去。」

……

洛陽,南宮。

張讓、趙忠等中常侍,與蹇碩相坐一堂。

蹇碩一身戎裝,長身跪於席前:「陛下初崩,萬事待理。我曹不準備祭祀,卻匆匆喚我而來,所為何事?」

自從蹇碩接任上軍校尉,為天子劉宏親信後,地位大增。隱隱可以對抗十常侍。

趙忠從懷中摸出一封詔書,丟在大堂內,細聲道:「自古以來,合則勝,分則敗。蹇碩你如此悖逆妄行,可是要自絕宮內諸宦?」

蹇碩瞟了一眼丟在大堂內的那封詔書,皺眉道:「先帝駕崩才剛剛半日,我曹就已不念舊恩,藐視先帝遺命!」

趙忠冷笑一聲:「若真是先帝遺書,先帝為何不曾向我、張讓等人提及,偏偏與你蹇碩言?不錯,先帝是想立『董侯』為帝,不欲讓何進再成梁冀!然而現下是什麼情況?」

「何進掌權內外,內辟士族,外交黨人,舉手之間,脅迫萬人。豈是一紙詔書就能成事?何進之害,我曹皆知。若平時相爭,我曹定會援助你蹇碩一二。可現下是何時哉?如若今日立『董侯』為帝,何進必定騷動京畿!蹇碩,你真欲應讖語,讓京畿流血千里乎?」

蹇碩臉色陰沉,大聲反駁道:「可我曹既知何進之害,難道還欲立『史侯』為帝?這是養虎為患!」

似乎已經沉睡許久的張讓,此時緩緩長身而起,道:「蹇碩,可否聽我一言?」

「我替我兒,求婚於何進,結為婚姻。按例說,此等場合,我當禁言避開。但是……」張讓雙眼猛的一睜:「假子之情,我曹性命,孰輕孰重,我張讓還能分得清。」

「董侯……王美人之死,雖非我等之錯,然我等不作為,任憑此事發生,亦是有罪。如若董侯登基大寶,得知王美人之死狀,豈不怨恨我曹?我曹身家性命,全系天子之身,一旦為天子所怨……我曹豈不是要……」

「可是要是現在不殺何進,恐怕便再無機會!」

「朝廷諸公,推何進為首,掌管洛陽內外事務。城門校尉不可依借,北軍五校又是宗室劉表掌轄。蹇碩你欲殺何進之事已敗,哪裡還有機會!」張讓瞧著蹇碩,道:「你看看,這是驃騎將軍何苗送過來的信箋,當下,與其對抗何進,不如虛與委蛇。」

聞聽張讓一席話,蹇碩低頭沉默不語。良久,才長嘆一聲,起身跨步行至門口,方才回頭,頹然道:「觀今日之勢,你們已經取得共識。既然不能說服各位,便索性抽身而出,不再關注此事。」

堂內。

中常侍郭勝冷哼一聲:「這蹇碩就好比以前的呂疆,出身卑賤,還妄想以名臣傳世。」郭勝說完,又向張讓諂媚討好起來。其他中常侍已經轉投張讓,也開始向張讓表示心意。渾然忘卻幾日前還同趙忠一起反對張讓為假子向何進求婚的建議。

唯有與張讓相隔不遠的趙忠,佯裝鎮定,但是所捏酒盞的右手,層層暴露青筋,顯示出趙忠內心的憤怒。以往,雖然趙忠與張讓並稱,但是在宦官之中,自王甫死後,趙忠就是第一人。如今這一人,卻要轉換成張讓。趙忠豈能甘心,自己權勢被張讓削去!

趙忠看張讓的眼色,也僅僅被一旁的段珪看在眼中。

諸位宦官達成共識之後,迅速聯繫到何進,籌劃新帝大業。

蹇碩圖謀一事,卻因為十常侍的耽擱,而有心無力。

三日後,年僅十七的劉辨即皇帝位,封劉協為渤海王。大赦天下,改元光熹。

劉辨登基皇帝後,很快下發詔書,尊母親何皇后為何太后,並使何太后臨朝,裁決政務。何氏頓時手握話語權,選後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慘錄尚書事,互相依靠。何進身為大將軍參錄尚書事,權重無比。何進此時權力,堪比昔日大將軍梁冀。何進掌握尚書台後,為應對當前危急局勢,迅速利用職權之變,大肆徵辟何顒、荀攸等二十餘人。而後何進又覺劉表,不似忠心,且出於宗室,遂以何顒代劉表為北軍中侯,監察北軍五校。

何進剛匆匆整合朝廷權力,心中擔憂何進要對士人動手的袁紹就來勸諫:「自世祖創基後,洛陽之內,宦官強則外戚弱,外戚強則宦官弱,無有兩者同時並存之理。蹇碩執掌宮內軍權,又曾謀誅大將軍,若其不除,大將軍怎可放心?」

何進虛與委蛇地回道:「我其實早有格殺此賊之心,奈何其亦為國家大臣,不可隨意誅殺。本初,可有良策?」

袁紹呵呵一笑,道:「這有何難。蹇碩謀殺大將軍不成,定然日日恐懼不安。大將軍只需放出風聲,言欲誅滅其全族,蹇碩定然會有所舉動。大將軍只需藉機歸罪蹇碩,立即可使區區一黃門令捕殺此賊!」

何進稍稍考慮一番,道:「本初此計可行。若能誅殺蹇碩,洛陽再無威脅可言也!」

且說蹇碩聽聞風聲後,為保活命,立刻尋求宦官同僚庇護。因為張讓沾染何進一系,蹇碩遂聯繫上心情不爽的趙忠,準備效仿六侯捕殺梁冀之舉措,在皇宮內再次誘殺何進。

然而,牆倒眾人推,趨炎附勢是為常情。

蹇碩與趙忠剛剛商議片刻,與何進同郡的中常侍郭勝,便悄悄告發兩人之謀。繼而,何進令人捕殺蹇碩,收攏起蹇碩兵權。然而因為趙忠多年經營,勢力龐大,何進對其有所畏懼,不敢輕易牽連上趙忠。

何進一朝誅殺蹇碩,立刻在洛陽露出崢嶸模樣,令無數人心中憂懼。

卻說,最提心弔膽的自然是,前些時日還與何進爭權的車騎將軍董重。

董重心中正七上八下,坐立不安時,驃騎將軍府外,突然趕來小黃門從,手持皇宮飾品,請見董重。

這小黃門一見董重,也不廢話,直接摸出一封書信,以及一方官印,道:「我乃中常侍趙忠之親信!」

「如今何進秉持朝政,肆殺同僚,暴逆橫行,不下昔日梁冀。何進既殺蹇碩,又豈能容將軍。自古外戚只有一脈當權,何氏既立,自然要謀殺董氏。當今將軍與老太后,好比處於懸崖之巔,時刻皆有傾覆之危險!」

「我家大人,不忍將軍這般朝中忠良見害,遂派我前來驃騎將軍府,與將軍商量自保之術!」

董重驗證信物,確定此人與趙忠有關係後,稍稍放鬆,道:「我董重處於懸崖之巔,卻趙忠也不比我好到那裡。蹇碩身在皇宮,仍被何進輕易誅殺,趙忠豈能心安?不過,趙忠又能想起何等自保之術?」

小黃門淡淡一笑,輕聲道:「我家大人不知經歷過多少危機,區區一何進,又有何難對付?我家大人之妙策,皆在書信中!」

董重疑惑的打開書信,只見偌大一張白紙,攤開後,只有寥寥兩個大字————「董卓。」

董重思考一會,揚了揚眉頭:「董卓?」

……

洛陽,大將軍府。

書房內,何進瞧著主簿陳琳、中軍校尉袁紹,試探問道:「孔璋、本初,河東皇甫岑始終是我心頭大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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