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君臣不見 第6章 你我不同

閻忠的目光正落在從府門外走進的皇甫岑、典韋二人身上,初見這二人,閻忠一怔,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隨即向前走了幾步,跨出院牆中門,對著隨從們,開口道:「你們都先下去,你還有你跟我過來。」

皇甫岑同典韋心中就是一沉,剛進皇甫府邸,就被人戳穿,感覺異常的難受,不過二人抬頭偷瞄,瞧見同自己二人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閻忠後,二人都送了一口氣。跟著閻忠跨過一道院牆,走入一間格調不是很高的房間。

剛剛關上房門,閻忠就急不可待的上前,問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典韋靠在窗前,打量著窗外的動靜,卻不說話。

倒是身旁的皇甫岑無奈的笑了笑。

「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來見我們!」

說話間,閻忠做到了皇甫岑的對面。

「這種方式也好?」

「嗯。」閻忠停頓了一下,拾起茶盞自己品了一口,問道:「仲嵐想通了?」

「想通了。」

皇甫岑點點頭。

「如果想通了,就不必如此了,何不先尋義真,由他帶你去見馬氏。」

皇甫岑又搖了搖頭,知道閻忠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也懶得解釋,反而另道:「岑此來正是找先生!」

「我?」

閻忠手指自己,想了想,問道:「還是昨日所言之事?」

皇甫岑點頭,開口道:「先生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辦成府內隨從嗎?」

「呃。」閻忠緩了緩,順著皇甫岑的話題,說道:「為什麼?」

「我們從軍中來。」

一直觀望窗外動靜的閻忠回了一句。

「哦。」閻忠恍然大悟道:「適方才壽堅、文達便是去城外的西涼軍大營,正如你所說,如果沒有意外,你們主僕二人昨日原來去尋西涼軍大營去了。」

皇甫岑一笑。

「原來是早有打算。」閻忠可惜的一嘆,道:「讓老夫以為提起仲嵐傷心事,老夫正為此後悔不及。」

「這回先生不用後悔了。」

皇甫岑拿過另一旁的茶盞,倒了兩杯熱茶,遞給典韋一杯,自己牛飲了一杯。

「那昨日仲嵐沒有說完的話,今日可想繼續?」

「岑倒是想聽一聽,先生之願?」

「這個。」

「如果先生不相助,仲嵐即便是有什麼打算也不過是疲於奔命!」

「不是老夫不相助,只是仲嵐非要做這忠臣良將,與忠思想相悖。」

說話間,閻忠偷瞄著皇甫岑,似乎在看皇甫岑是什麼反應。

皇甫岑一笑,端詳著面前的茶盞,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另有所指,道:「所謂奉天子以令不臣,尺度拿捏不當,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說完,把茶盞輕輕放回原地,瞧著面前的閻忠。

「只可惜以霍光名垂千古,也有王莽遺臭萬年!」

「這個先生不用擔憂,岑定會讓西涼武人利益有增無減,削弱士人,提高武人,才是岑所想。」

「仲嵐既然這麼說了,我這個反骨也就順從了。」

說話間,二人忽視了一眼,渾然不顧身處何地,大笑了起來。

笑過後,皇甫岑望向閻忠,道:「岑此來,想先生指條明路。」

「不忙。」閻忠擺手,瞧著皇甫岑,問道:「老夫倒是想聽聽,西涼軍中發生了何事?」

聞此,皇甫岑笑著搖搖頭,道:「先生向來睿智,還能猜不出?」

閻忠遲疑了一下,看了看皇甫岑和典韋,最後笑了笑道:「定然是關於韓遂一事,不知韓遂是求和,還是……」

「正依先生所言。」

說話間皇甫岑抬了抬頭,看向閻忠。

想了一刻後,閻忠回道:「既然如此,老夫有三步棋可走。」

「哪三步?」

皇甫岑探身問道。

「說服馬氏,也就是你的親生母親相助。」

說話間閻忠打眼偷瞧著皇甫岑。

「她?」

皇甫岑遲疑的回應了一句。

「對。你的生母不僅是老將軍遺孀,更是扶風馬氏族人,藉助涼州兩大世家皆看你的生母馬氏。」說話間,閻忠已經不再顧忌皇甫岑的隱痛,回應道:「義真乃是老將軍子侄,父母早亡,由老將軍撫養,視為己出,而老將軍之後,你兄弟二人卻又失散、早亡,故而義真同你父母感情很深,義真向來愚忠朝廷,依照你父之意,攀附士人,如果馬氏相勸,義真定會遲疑!」

「這。」

「二來,這扶風馬氏人脈極廣,有馬融弟子上千,又有射聲校尉馬日磾這等重臣,加之袁隗之妻為馬氏同族姐妹,馬氏姻親龐大。」說話間,閻忠再看皇甫岑,輕聲細語道:「不論仲嵐如何為難,此線不可斷。尤屬韓遂、馬騰聯盟,這馬騰亦是有半數扶風馬氏血脈!」

「這。」

「走完這一步,接下來與會馬騰。」

「便見馬騰?」

皇甫岑一怔,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閻忠搖搖頭,道:「不快,只慢不快。」接著道:「馬騰雖同韓遂聯盟,但二人上有王國制約,下有部曲摩擦,兩軍駐紮較遠,一在武威南部,一在金城西部,互為犄角,此番韓遂來此求和並未通知馬騰。」

皇甫岑點點頭,既然韓遂為了求和而有把握斬殺王國、馬騰,定然是沒有同馬騰相商。從後世的角度來看,韓遂同馬騰也是時好時壞,向來不和。

「韓遂此等做法已經坐實兩人間隙,不用我們挑撥,讓馬騰明悟,聯合馬騰,借其子馬超在羌氐人中影響,輔之湟中義從,由尹端、夏育為主,大肆做文章,不論是慫恿羌氐叛亂,還是刺殺張溫,破壞韓遂同張溫聯姻,逼退張溫,朝廷復起義真,由你兄弟二人一明一暗對抗韓遂,此為上策。」

聞此,皇甫岑點了點頭,不過又猶豫問道:「憑兄長的性格,恐難相助?」

「管他如何?他復起之後定然會防備韓遂,由義真在明,仲嵐在暗,藉機除掉大小軍閥,除掉抱罕宋建,最後仲嵐是拿董卓開刀還是拿韓遂開刀都萬無一失。」

閻忠一口氣說完,拿起身旁的茶盞牛飲幾口。

皇甫岑沉思了片刻,道:「無外乎,藉助馬騰在羌氐威望,先定羌氐,再藉助家兄牽制韓遂,除卻涼州各地叛軍,這中由屬宋建為最。最後,才對韓遂動手。」說完,皇甫岑點點頭,此三步確實精妙。

見皇甫岑稱讚,閻忠笑了笑,道:「既如此,仲嵐先請吧!」說著伸手把房門來開,要送皇甫岑,並道:「記住,看到祠堂有一老婦人念浮屠經便是。」

皇甫岑被閻忠這一帶,腳步羈絆的向前走去。

心中猶豫,腳下徘徊。

典韋在後跟著。

短短几步路程,卻異常煎熬和漫長。

皇甫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找到閻忠口中的祠堂的,一路上難保沒有府內下人、管家相問,不過俱數被典韋那兇狠的目光瞪了回去。不理會他們去向皇甫嵩稟告。

一陣木魚、金魚撞擊聲,傳送到了皇甫岑的耳中。

每一聲敲擊都彷彿敲擊在皇甫岑的心上,皇甫岑的心跟著這股喋喋不休的吃佛念經聲,上下不停跳動。鐘聲越久,時間越長。最後,皇甫岑沖著典韋揮揮手,示意別跟過來,自己的私事就自己解決吧。

八年前,他見到父親老友張奐、段熲,才知道當年過往,也在那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這一生都不可能甩掉安定皇甫這一姓氏帶給的榮耀和恥辱,這一切不是逃避便可能解決的,也不是伴隨著皇甫規的離去就能化為須有的。其實由始至終,從皇甫規、馬氏到皇甫岑,兩代人都沒有做錯過什麼,只是疏於表達感情的皇甫岑很難面對這樣的感情。

隨著木魚撞擊聲越來越近。

皇甫岑已經走到了此趟的近前。

空蕩的祠堂上別無所有,只有密密麻麻的靈位,最顯眼的位置,一塊祖宗靈位上刻著的便是皇甫規的名字。在安定皇甫氏,皇甫規可以算作轉折性的人物。不過這些已經逝去的人絲毫勾不起皇甫岑愧疚的心情,只有那些靈位下,吃齋念佛的老人才讓皇甫岑猶豫不決。

「這便該是自己今世的母親了!」

想著,皇甫岑腳步放慢,向前走了幾步。

腳步很輕,皇甫岑有意而為,似乎怕打擾面前老人的清修。

不過卻沒有逃過馬氏的耳朵,木魚撞擊聲明顯停頓了一下,但並未回頭,依舊自顧的念著什麼,口中不忘問道:「義真還是鴻兒?」在老人的印象里,皇甫酈從來沒有這麼穩重,剛剛及冠的皇甫酈還不知道什麼叫內斂。

不過,一切與他所想岔了許多,身後沒有人回答。

「呃。」

老婦人馬氏遲疑一下,輕拿輕放,慢慢轉回身,瞧著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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