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師徒訣別 第83章 殺父之仇

「天要亡漢?天要亡朕嗎?」隨著盧植倒下,四周響起的無盡喊殺聲,天子劉宏仰面朝天,默默閉上雙眸,兩行清淚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流淌下來,誰也不清楚,誰也看不見,他此時的心境。

自己為漢帝。

他們為漢臣,可是……竟然要誅殺自己。

這是什麼樣的仇恨?又是什麼樣的無道才能逼著自己的臣子痛下殺手?

自己做的那些究竟是對還是錯?

現在天子劉宏自己都不清楚,這種心境是何滋味。甚至已經開始質疑他在洛陽頒布的各項指令,迴避制度,建立鴻都門學,甚至西苑邸賣官,接連兩次發動黨錮。等等,諸項措施,竟然換來的竟是今天這樣的下場!

不過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像方才那般混亂的逃竄,即便身旁的少府、奉車都尉等人扶著他要逃的時候,他的雙腳都沒有動,亦如往常般堅實。這種堅實是透漏在他的心境上的。

盧植默默回身瞧著天子劉宏,戰亂的聲音越來越大,賊寇的兵鋒也越來越近,不過盧植的耳畔之中只有天子的呼吸聲,他想看著天子劉宏,看看天子到底有何反應?

王芬、許攸、周旌謀反固然不對,但難道就沒有天子施政不當的過錯嗎?

瞧見身旁抵擋王芬叛軍身影的臣子越來越少,盧植有些灰心的扔掉手中的環首刀,學著天子劉宏,默默仰著頭顱,凝視夜色里的星空,唏噓一聲,心中一嘆,道:「陛下,臣只能做到這裡了。」話中深意,已有要隨天子劉宏共赴黃泉的意願。

而此時的戰鬥已經僵化到極致,就連裴茂和沮授二人身上都掛了無數彩,他們執刀環視面前的敵人,心中卻在默默念叨著援軍。默默念叨著皇甫岑、白馬義從。

現在不論是哪一股援軍來此,都會扭轉局勢。

可是,如果沒有任何一股援軍前來,這裡都有可能會被敵軍吞滅。

這一刻,所有人都沉寂了,拚命反抗的痕迹也正在減少,剩下的只有等待。

「哈哈。」

王芬執劍,髮髻披散,整個笑容越顯猙獰的瞪著天子劉宏,沖著遠處的陳逸,高聲吼道:「陳賢弟還在等什麼,昏君就要束手就擒,我等今夜便要為陳仲舉報仇雪恨,殺……啊!」說完,人影已經隨著手中的刀劍向前,直取天子劉宏。

聞聽此言,天子劉宏睜開雙眼,瞪著眼前的王芬,搶過身旁護衛的劍,手指王芬,喝道:「鼠膽小輩,爾敢!」一聲斷喝,有如驚天之雷,叛軍渾然退後半步,竟然有些不敢向前。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更何況,向來是士人死敵的漢靈帝劉宏,他一開口,卻是讓面前賊寇膽顫心驚。

「朕縱是死,也要自己上路,哪由得你們這些宵小鼠輩動手!」

一臉凝重的天子劉宏儘管落到此等地步,亦是滿身王霸之氣,虎軀一陣,從旁抽過寶劍,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冷笑幾聲,便要下手。

「陛下。」

「陛下。」

「陛下,不可啊,不可啊!」

周身群臣跪伏近前,拉攏著天子劉宏的龍袍,神色慌張的瞧著天子劉宏,神情慾碎的哀嚎著,誰也沒有想到,往日看似昏庸無道的天子劉宏竟然如此剛烈,氣吞山河的剛烈之氣,竟然一點都不遜色他面前的盧植等人。可是正是這身剛烈之氣為他換來了今日這番場景。

初時,被天子劉宏這一吼,嚇得退後的賊寇們,瞧見天子劉宏橫劍就要自刎,同時目光聚焦在王芬、許攸、周旌的身上。

此時王芬儼然有些獃滯,他沒有想到,一向驕橫荒淫的天子劉宏事到臨頭竟然有如此魄力,絲毫不遜色自己身旁的這些遊俠死士。看起來,自己一直都看走眼了。

他當然看走眼了,天子劉宏可比他這個沽名釣譽之輩強多了。

「陛下,老臣來陪你!」

盧植面含淚水,因為地位卓越,隧身陷重圍,但沒有叛賊去殺盧植,他們都自動忽略了這個漢末名將。可是盧植自己卻沒有忘記,他已然站起,橫刀向頸。

「咔嚓!」

本是已經翻騰遊走的陰雲再次降臨,一道閃電划過天際,大風狂飆,雨水就要傾盆而下!

這場大仗,竟然慘烈如此。

天子竟被逼得橫劍自刎,他許攸有生之年辦此一事也當得天下膜拜,不過眼前這大氣的天子劉宏卻又讓他許攸驚訝,敬佩不已。如此剛烈之君,怎麼能順從士大夫之意,想來只有死亡,才是他的歸途。

但盧植可是名士,漢末大儒,如果也在這場動亂中身死,那可是對他們的名聲大大不利。

想罷,許攸偷著瞄了一眼,躲在最陰暗處的袁紹。

此時的袁紹雙眸放光,沉默的點了點頭。

見此,許攸沖著王芬、周旌使力,示意他們在威逼一些,不用去管盧植,至少要在現下把天子劉宏解決了,絕不能拖到人臣來救!

許攸眼色使盡,身旁的王芬、周旌紛紛向前,手執兵戈面向面前的天子劉宏,似乎在他們眼裡,只有天子劉宏親自把刀橫過,血水四濺,才算是了結!

雨水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沖刷著天子劉宏那張看不清楚面容的臉上。

叛軍的腳步也越來越近。

盧植閉目朝天,橫劍在前,高吼一聲:「陛下,老臣先走一步!」

惶惶之音,撕裂整個蒼穹,天地之間,在盧植這一聲嘶喊之時,風雷聚起,霎時間,信都城的天,開始風起雲湧,波濤變換。天與地,都在為盧植失色!

「撲哧!」

盧植的鮮血驟然噴濺,揚在向前走去的叛軍臉上。

「盧公!」

裴茂見此,顧不得身旁的叛軍,衣袖一扶,身子向前奔跑而去。

「盧公!」

沮授站在天子劉宏的近前,手持佩劍,面色猙獰的望著眼前這突然出現的一幕,整個心都開始泛著涼意,甚至身軀和手臂都在不停的抖動,無顏的怒火正在慢慢上揚!

「盧公!」「盧公!」「盧公!」「盧公!」「盧公!」「盧公!」「盧公!」「盧公!」「盧公!」

隨之,環繞在此的百官們無一不側目而視,他們不敢想像,盧植竟然真的說得出,便做得到。這份姿態當得群臣楷模,當得漢末剛烈忠臣之說,也當得上戰場每個人的敬畏。即便是同盧植素不相識的羽林衛、家丁、護院、死士們,亦是被這眼前這一幕幕驚得呆立當場。

「好!」橫劍在徑的天子劉宏凝望身軀慢慢倒下的盧植,低嘆一聲:「朕之肱骨,唯有盧子干一人!死得其所,死得壯哉!來世我們再為君臣!」言罷,佩劍便要劃破天子劉宏的頸項!

「陛下,不可啊!」

「陛下,萬萬不可啊!」

……

驚呆的群臣此時奮力向前,拉著天子劉宏身上每一處能夠拉動的地方,試圖讓天子劉宏自刎不得。

「好!」瞧見盧植橫劍自刎,許攸拂袖一嘆,執劍上前,低聲道:「好個盧子干,好個大漢天子,我許攸就許你們一個全屍,兄弟們,殺啊!」

「許子遠,千刀萬剮你都不為過!」

沮授手指佩劍,身子向前,已然顧不得身上的痛楚,沖著許攸便殺了過來,樣子恨不得把許攸千刀萬剮!

「許子遠,納命來!」

扶著盧植倒下的身子的裴茂,赤手空拳的朝著許攸等人殺過去。

憤怒已經讓裴茂、沮授喪失了理智,不,也許是當著他們面自盡的盧植讓他們忘卻了該有的冷靜。

此時,赤手空拳的搏鬥!

「——殺!」

「——殺!」

「——殺!」

殺聲揚起,從後牆之上突然出現幾個人影,身形矯健如貓,速度又不下於天子拔劍自刎。

此時,混亂的人們沒有發現他們的出現。

倒是躲在角落裡的袁紹瞧見了這突如其來的神兵天降,天子劉宏就要自刎當場,他們就來了,難道是要阻攔這一切的發生嗎?難道是……

隨之殺聲。

那幾個人人影,沖至近前。

沖在最前頭的一人,口中呼喊著,「陛下勿驚,臣皇甫岑救駕來遲!」

「皇甫岑?」

初聞這三個字的天子劉宏停滯一刻,即刻便被身旁的侍衛搶下寶劍。天子劉宏凝望出言的方向,心中如過山車一般,起伏不定,有怨恨,有驚喜,亦有不甘,他抬頭凝望來人。

混亂之中的人初聽這一聲,頓時停住本該嘶吼的喊聲,紛紛扭頭觀瞧著來人。

「皇甫岑?」

「皇甫岑?」

「那個白馬都尉?」

「那個八百破十萬,誅鮮卑,收烏丸,定匈奴的白馬都尉?」

「那個涼州三明之後,涼州武人,大漢最後的名將皇甫岑?」

諸多疑問同時出現在混亂廝殺的人群之中,不論敵我,全部扭頭望著那個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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