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65章 身堵管涌

安邑城。

大雨連下四五日都沒有要停歇的意象,而偏偏安邑城內一匹從絳縣傳回來的探報都沒有,整個六藝學堂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在擔憂著絳縣的水勢。

眼下,這群士人也都閉上了嘴,隨著大雨越來越多,河東水患的嚴重性也正在慢慢被證實,沒有人敢在胡亂參奏什麼。

而從天子的雙眸中,他們也能發現,天子恨不得殺了他們,以解心頭之恨。

士人三五成群聚到一起,相互小聲嘀咕著什麼。

司徒袁隗瞧著陽球,略有擔憂地說道:「咱們參奏皇甫岑的事情放下來,河東水勢如此之猛,已經超脫咱們的想像,接下來就讓那中常侍宋典去參奏他皇甫岑吧。」

陽球點點頭,道:「陽翟公主去了三日,都沒有消息,絳縣的探報也都沒有音訊,估摸著這道路是被阻隔了。」

「嗯?」陽球側身瞧向陽球,問道:「你是說絳縣真的出了水災?」

「非是一般的水災。」陽球環視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絳縣乃是涑水河下游,本就是水災必發之地。而絳縣縣令又偏偏是宦官宋典的族兄,司徒大人,你以為他們的護堤能怎樣?如果沒有猜錯,這絳縣可能爆發了千古未有的洪水了。」

司徒袁隗想了想太監宋典的反應,點頭道:「估計就是如此。不過這絳縣水災會不會殃及此處?」現在,他倒是有些擔憂自己的性命了。

陽球搖頭道:「不會。」

「嗯?」

「一來此地非是水災必發之地;二來這安邑城本是皇甫岑的治所,沒有人敢在這裡弄貓膩,這裡是最安全不過的。不過絳縣那裡就不好說了。」說到這裡的陽球還有些惺惺相惜的惋惜道:「只可惜了這皇甫岑,卻是一個能文能武的能吏!」

「能吏,我不清楚,不過他是咱們的絆腳石,我是清楚的。」司徒袁隗狠道。

他們在耳語,另一旁的宦官們也在耳語。

「十常侍」此次隨同天子劉宏出行的只有張讓同宋典,張讓瞧見這越下越大的雨水,心中有些埋怨宋典出手過早,道:「看這天象也在幫著他皇甫岑,河東如今真的是下了大雨,估計你參奏的事情要毀之一旦了。宋公公,找個時機,把場面收回來吧,咱們現在是能忍責忍。」

聽見張讓此言,宋典臉色不悅的努努嘴道:「憑什麼,不過就是下了一點雨水,士人們參奏他的事情不能行,可咱家參奏他擅殺官吏的事情卻是有依有據的!」

見宋典被仇恨迷昏,張讓就有些後悔當初選擇宋典來此,不悅道:「宋公公,你這麼做只會壞了咱們的大事。」

「不見得吧?」宋典扭臉不說。

「這雨水越下越大,絳縣的護堤怎麼樣,你能不知道,就算是這暴洪把他們都淹死了,可是陽翟公主怎麼辦?他可是陛下的妹妹,而且陛下身在安邑城,能不知道絳縣的消息?你不會告訴我,絳縣的護堤很好吧?」言罷,張讓也不管宋典,轉身離去。

「嗯?」宋典心中一顫,此時才意識到這麼嚴重的情況,腳下加緊朝著天子劉宏那裡走去,陣陣低喃道:「絕對不能讓陛下去絳縣,還是越快回宮的好!」

他想回皇宮,可是天子劉宏卻不想,天子劉宏現在還真想去絳縣。

「皇姐,皇妹的消息一直沒有傳回來,這絳縣的十匹探報,也沒有了音訊,朕估計這絳縣定然是出了大事情。」天子劉宏望向陽安長公主,希望她能給自己出個主意。

「嗯。」陽安長公主點頭,道:「陛下,這絳縣本屬中常侍宋典的族兄管轄,本宮說句不該說的話。」

「皇姐盡可直言。」

「恐怕,河東太守皇甫岑也是發現了這中緣由,才……」

「嗯。」天子劉宏點頭,現在他已經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會出現了這麼多紕漏,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面前的勢力就該真的重組了,士人要滅,宦官也要平衡打壓。想了想後,天子劉宏瞧向門外的雨水,道:「朕觀這雨水漸小,朕想……親往絳縣!」

「陛下!」陽安長公主聽此,神色大變,跪倒近前道:「陛下三思。」

此時剛剛趕來的宦官宋典正瞧見這樣的場景,急忙跪倒道:「陛下三思。」

他們這聲喊叫,門外的文武百官們也都聽見了,同樣跪倒一片,道:「陛下三思。」

……

就在皇甫岑跳進涑水河的時候,皇甫鴻和陽翟公主也趕來了近前,他們本來不明白這些人方才還好好的,為什麼現在這麼緊張。但是當他們瞧見面前四條有如巨龍一般的洪水,什麼都明白了。沒有見過,並不代表他們沒有聽說過,面前這「龍鬚子」就是「管涌」,就是潰堤的前兆,而偏偏眼下涑水河兩岸站著上千百姓,所有人的性命都有可能會在潰堤的一瞬間葬身於此。所有人都知道跳下去尋找「管眼」是有去無回,所有人都在踟躕,沒有人敢把性命丟在此處,可是……可是,他皇甫岑就這麼做了!

這一刻,陽翟公主愧疚了。

這一刻,皇甫鴻算是徹底的明白了他皇甫岑是什麼樣的人!

這一刻,涑水河岸兩畔的河工、百姓也都明白了他們的太守不同以往的官吏,他是真心為民辦事的人。

誰也沒有想到皇甫岑率眾護堤,竟然在這千鈞一髮,最艱難,最危險的時候,他跳下去了,他堂堂一個太守竟然跳進了涑水河內。

「——大人!」

身旁一眾河工、百姓被皇甫岑感染的熱淚盈眶,為了他們自己的家園,一個本該衣食無憂的太守竟然就這麼跳了進去,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大人!」

馬釗和裴茂對視一眼,他們羞愧難當,竟然連一個北地人都不如,這種生死時刻,竟然就只能讓他一個堂堂太守親自跳水來頂!

「仲嵐,這是怎麼了?」陽翟公主抓住戲志才的胳膊問道。

戲志才帶著哭腔,目光直視河水,道:「大人是親自去找管眼,他給咱們找活路!可是……可是……他卻在給他自己找死路!」

「大人不跳下去,咱們就得死,咱們就該淹死。不行,不行!找活路!」哭著哭著的戲志才的嗓音猛然加大,急忙搖頭,現在他神經已經繃緊,算是冷靜下來,對著身旁眾人喊道:「不行,不能讓大人就這麼白白下去,快去找繩子,找木杆,給大人引路,其他人都找沙包,聽見大人的命令就往下扔,這管眼,咱們無論如何也要堵上。就算是為了大人,也要堵上!」

「對。」馬釗振臂高呼道:「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河東不能沒有咱們大人,龍王爺他敢收了大人的命,咱們就填了它的河水,把他的老巢填平!」

「填平他的老巢。」身旁的河工在那孩子的帶領下紛紛揚起鐵鏟,灌著沙包,其他的百姓紛紛尋找繩子、木杆撈救著皇甫岑。

此一刻,陽翟公主臉上掛滿水,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更多的可能是她被眼前的境況徹底的感動了,她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情景,官民從來就沒有過這麼深的感情,他皇甫岑可以為了河東數萬百姓捨棄性命於不顧,而河東這些最可愛的百姓竟然也可以高聲喊出同皇甫岑共存亡的口號,彷彿這河水要是能吞滅皇甫岑,他們就要斷了這條涑水河,讓這大自然倒在他的腳下。

「這就究竟是什麼樣的魅力能讓這麼多人願意為他捨棄生死?」皇甫鴻身子顫顫著,他對面前跳入河水中的族叔充滿了敬畏。

「因為他可以為他的子民,捨棄他自己的性命。」陽翟公主咽了咽卡在嗓子里的感情,回身瞧著隨行來的護衛,喊道:「還看什麼,都下馬幫忙。只有相信自己,咱們才能救自己。」

……

夏日深夜的河水依舊冰冷刺骨,激的皇甫岑一陣哆嗦,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剛才在岸上已經大致看出了管涌的源頭,所以一直朝著這個方向潛水下去。皇甫岑閉著眼睛,頂著水流,身體盡量緊貼堤壁,雙手摸索著可供著力地石棱,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根據水流的方向判斷管涌源頭的具體位置。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皇甫岑的身體猛地被一股強勁的吸力牽引向一邊。一腦袋扎進一個水洞之中。整個身子幾乎全被吸了進去。一股暗流將皇甫岑的身體猛然吸進管涌的入口。直嚇得魂不附體,他是來指引丟沙袋地位置,現在好了,他倒直接成了堵口地沙袋了,嚇得他雙腳抽筋似的胡亂踢騰。也是巧了,他這一亂踢,腳踝忽然被一叢灌木牢牢卡住。身子不再往裡竄了,他反應也快,一個翻身雙臂撐住兩邊的洞壁,大腿使盡全力頂在洞口,硬生生把身體從水洞里拔了出來。已經脫困,皇甫岑心中一陣大喜,趕緊翻身靠在壩壁,雙腳一蹬。靠著堤壩向水面竄去。剛一露出水面。皇甫岑張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氣,扯著嗓子就向堤壩上的人群喊道:「管涌找到了,在這裡,快扔沙袋,快扔!」

皇甫岑喊了幾聲,隱約聽見馬釗喊道:「大人你游開,我們扔沙袋啦!」

皇甫岑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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