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屬國都尉 第66章 壯士卸甲

「田晏,田晏,你怎麼樣?」皇甫岑沒有跟著白馬義從殺入塞內,他跳下馬來,雙手抱著田晏滿是鮮血的身子,不斷的有鮮血從他的身子留流淌出來。

皇甫岑對田晏的感情不深,他們相識是在洛陽城內,是因為田晏的囂張跋扈相識的,可以說他們有著小矛盾。但是之後所走的路,可以說都是拜田晏所賜。把自己引進太尉段熲的府邸,赴任遼東屬國,等等,都是他田晏一手力挺。沒有什麼原因,只是因為田晏看得起他皇甫岑,只因為他皇甫岑對田晏的胃口。

田晏跋扈囂張,但你卻不能不為他的豪爽而誠摯以待。

田晏為虎作倀,但你卻不能不為他的報國情懷而感動。

這就是田晏,太尉段熲的心腹,和夏育、臧旻共稱為三大心腹的田晏,他功過是非多。可是他今天卻為了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皇甫岑,葬身於此。

「咳咳。」田晏發散的眼孔已經看不清楚皇甫岑的臉孔,只能依稀的辨別出面前這個人的聲音是皇甫岑,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吼,卻了無聲息。

「嗚……嗚。」加冠成人以來,皇甫岑很少哭,他知道自己是個男人,男人頂天立地,怎麼能輕易就捨棄自己的淚水,有句話,叫男兒流血不流淚,他皇甫岑不想掉淚,可是眼下,他竟然不爭氣的開始落淚了。

「不許哭,不許哭!」田晏雙手胡亂抓著皇甫岑的手臂,死死地握緊,嘴角卻依舊揚起他特有的弧度,「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這有什麼好哭泣的,我總好比段公吧?」

「段公?」皇甫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猛然問道:「段公怎麼了?」

「他……咳咳……他……被逼死在,天——牢!」最後一個「牢」字脫口,田晏好似有無窮無盡的恨意都被孕育其中,他奮力的吶喊,然後他用盡所有的氣力,朝天怒吼:「就是公綦稠誤傳戰報!故意陷害段公,都是田晏之過啊!田晏之……之……」

田晏終究是沒有把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他帶著恨意離開。

梅山和雲山送扶兩陣清風,卻換不回田晏魂魄。

一代戰將,命喪盧龍。

涼州三明,皇甫規早逝。張奐歸鄉隱遁,尹端不仕。太尉段熲身死天牢。夏育了無音訊。臧旻不在意氣風發。如今田晏是最後倒在戰場上的,也是唯一一個死在戰場的將軍。

涼州武人,再無後繼!

皇甫岑雙臂緊緊地抱住田晏,身子挺直就這麼朝著盧龍塞走去,身旁是白馬義從在護衛,他們在用生命來護送一代名將魂歸墳塋。

「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皇甫策默默念叨著這幾個字,抬頭望了望盧龍塞內的天空,陽光晃的有些刺眼,他身上的血液卻猛然間被這光芒點燃,然後開始燃燒、沸騰。「田晏走好!段公走好!父親走好!」

「撲通」一聲,皇甫岑跪倒在盧龍塞內,朝著涼州的方向,默默地叩響自己的頭顱。

武人們沉重的腳步,他已經感受到了。

他們的足跡,總是要人跟著,總是有人要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皇甫岑,發誓,我在,大漢就不會亂!絕對不會!」猛然起身,就在盧龍塞這裡里外外所有人的目光中,皇甫岑單臂抱緊田晏的屍體,右手拔劍高舉,朝天呼嘯:「不論是士人,還是異族,還是奸佞、閹黨、昏君,只要我皇甫岑還在的一日,就——不——會!」

一番大逆不道,一番錚錚鐵骨,一番撼天動地的豪言壯志,皇甫岑舉起他的手臂,對著面前盧龍守兵,高聲吼道:「都給我讓開,讓開!」

皇甫岑吼完,已經沖入盧龍塞的八百義從齊齊地排開兩派,用手中的兵刃,開出一條直通城上的道路。

顏良雙眸殷紅,泛著血絲,高舉手臂跟著皇甫岑,用盡身體里所有的力氣,朝天吼道:「讓……開!」

文丑右臂執大漢龍旗,左手猛地把環首刀插入身旁的青石板上,鼓著胸膛,跟著皇甫岑吼道:「讓……開!」

「讓……開!」

「讓……開!」

「讓……開!」

……

身旁八百義從喊聲不絕於耳,隱隱之中穿透天際,慢慢地開始撕裂盧龍塞的上空,整個遼東似乎都已經感受到了他們的吶喊。

突然間,風雲際會,陰雲從天際朝著遼東翻滾而來,陰風大起,無數股呼喊被這大風一吹,喚作地獄裡的鬼哭一般!

盧龍塞的守軍,不管是公綦稠的心腹還是鄒靖的心腹,他們都做了一個動作,不,他們沒有動。他們只是拿著兵刃傻傻地看著那手抱田晏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走著的皇甫岑。

他們慢慢察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昌黎城打贏那場必輸的死局!

這個大漢也絕對不會在出現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

「盧龍塞的守軍聽著,這裡沒有你的事情,犯上作亂的公綦稠,放下兵刃者不殺!」

剛剛碰撞的廝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開始聚焦在面前的皇甫岑身上。

公綦稠雙手空抓著什麼,轉回身看著皇甫岑,看到那雙沾滿鮮血的手,又見那令人心寒的目光後,公綦稠身子顫了顫,斜靠在城牆上,雙手不停的抖動。

面前公孫瓚、劉備兩個人身上同樣鮮血滿布,就連鄒靖都掛了彩,唯一完好無缺的只剩陽翟公主劉修,她神情震驚的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

那裡的恨意,誰都明了。

「你們在看什麼,看什麼?」公綦稠瘋了一般抓過身旁的守軍的手臂,把他推到近前,想要抵抗著皇甫岑前進的腳步。

那守軍神情渾噩的退縮著、恐懼著。

「讓——開!」咬著牙,忍著讓自己的情緒不波及其他人,可是他卻掩飾不住他本能的抗拒,他的手指、嘴唇、雙腿都在出賣他。

那守軍被皇甫岑這兩個並不犀利的字眼,嚇得連退幾步,讓到一旁。

「皇甫岑,你……你,你要幹什麼?」巔峰的公綦稠竟然在這一刻開始冷靜下來。

畢竟在直面生死那一刻,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不曾捅破的紙層。或許,只有皇甫岑跟他的白馬義從沒有恐懼,因為他們確實從生死之中走了過來。

「怕了?」

「笑話!」公綦稠故作冷靜,被皇甫岑逼退的腳步卻不經意的被一把兵刃絆了一下,踉蹌的摔倒在地。「老……老夫,還懼你個娃娃?」

「呵。」

皇甫岑的一聲輕笑,跟著響起的便是身旁無窮無盡的嘲笑聲,就連盧龍塞的守兵都忍不住開始低笑。

「老夫乃是大儒馬融門生,又是袁氏四世三公的故吏,又是中原公綦家族長,論起輩分還是你的師長,你——敢?」公綦稠強作鎮定的挺直身板,換成他以往名士的風範!

「呲。」皇甫岑不覺得這些話有什麼用,發到是隨著懷中田晏冷卻的屍體,慢慢變冷。

公綦稠這番話對皇甫岑沒有作用,但不代表對他身旁的其他人沒有作用,他們開始彼此凝視。公綦稠雖然犯上作亂,可終究沒有傷了公主毫髮。

而且,他官位之重,只有上報天子才能做裁決。

而且,正如他所說,他的身份、背景、地位都不是常人可以隨便處置的。

「皇甫大人,先把公綦稠關押起來再說,此事需要等天子裁決。」陽翟公主緩了緩自己方才緊蹙的呼吸,以皇室中人的姿態說道。

「皇甫大人,盧龍塞乃是重地,不可輕易擅動。」鄒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水,壓低聲音回道。

「老二,你這官還做不做了?」公孫瓚心中雖恨公綦稠,但是相比地位、權力,他更尊重後者。「上報朝廷,公綦稠也定死無疑。不必急於一時!」

劉備朝著皇甫岑擠擠眼,想起涿縣刺殺崔珏的事情,提醒道:「二哥,事情容後再議。」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皇甫岑,他們不希望皇甫岑出手。

不是公綦稠不該殺,而是這一出手,可能就是皇甫岑仕途的終點。

大漢是有律法的國度。

「什麼狗屁規定,他公綦稠在犯上的時候,怎麼沒有出手制止,怎麼沒有說放過我們?」顏良怒瞪一眼公綦稠,說道。

「嗯。」文丑緊了緊刀柄,一言不發的看著眼前。

「殺——殺!」皇甫岑嘴角輕咬,緊緊地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他們考慮的他都考慮過,可是他不能手刃仇人,又怎能對得起死去的太尉段熲,對得起血濺盧龍塞門的田晏。

「不——要,你會闖禍的!」陽翟公主強硬的挺了挺,她不希望皇兄劉宏好不容易才培養、提拔的人才就因為這麼件小事而卸甲歸田。

「老二,卸甲歸田的下場,你有沒有想過。」公孫瓚同劉備起身,一人拉住皇甫岑一半的身子,目光之中有著許多未盡的情誼。

「我——不——管!」皇甫岑怒吼,他終於釋放了,方才所有醞釀在胸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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