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焱

沈棠跟著文綉到松濤院的時候,沈榕正焦急地在屋內踱著步,見了姐姐來,忙迎了上去,「姐姐,你說世子這是上哪去了?難道回瑞王府了?可他的傷還未好透,這會回去容易鬧出破綻來啊。」

文綉引著沈棠進了耳室,只見床榻上的被褥毯子疊得整整齊齊,几上常用的那幾瓶子藥粉藥丸俱都不見了,衣架之上,他這幾日常穿的兩身衣裳,也整整齊齊地掛在了上頭。

沈棠低低一嘆,「屋裡這樣整潔,世子他定是自己走的,稍候派個人去瑞王府探一探,看世子可曾回去。」

她轉身向沈榕問道,「昨夜嚴知可曾來過?他的武藝雖高,但你的卻也不差,又只相隔一室,世子這個大活人不見了,總不能一點聲息都不曾聽見。」

沈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嚴知的輕功好著呢,莫說是我,就是雙福雙喜,沈玄沈黃都加起來,也不頂用。昨夜頤壽園那動靜大,就算有什麼些微的響動,我也想不到世子這頭來。」

這時,碧笙眼尖,走到榻前,從枕頭下抽出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絲帕來,上面用剛勁雋秀的書法寫著兩個字,「等我」。

沈棠微愣,過了半晌才搖了搖頭說道,「榕兒不必再介懷了,世子果然是自己走的,他若是有心要走,你便是聽到了動靜,也攔不住他的。從明日起,你便不必在窩在松濤院了,在府里晃蕩個兩天後,就去太學院恢複課時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絲帕重新疊好,然後尋了本書冊,隨意往書頁中一塞,合上後又將書冊重新放了回去。

沈榕看著她手上的動作,眉頭微微一蹙,幾次張口欲言,但話到嘴邊卻終於還是說不出來,只得悶聲說道,「知道了。」

到了晚間,府里便傳來消息說,老夫人近日身體違和,秦夫人自發請願要去家廟吃齋抄經念佛兩月,以求菩薩眷顧老夫人的身子早日安康,二小姐孝感動天,也要陪著母親一起為祖母祈福。

沈棠微微一愣,安遠侯府的家廟設在府里的西北角,只不過是一座三進的小院子,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與一些苦行的寺廟相比,條件甚是優渥。秦氏母女被罰去家廟,實質上就是讓她們在相對安靜的環境下,收斂收斂脾性,如此而已。

這處罰相較於沈紫嫣的所作所為,簡直都談不上是處罰。

她沉吟片刻,抬頭問碧笙,「這是郡主的主意還是祖母的主意?」

碧笙掩著嘴笑道,「是郡主的主意。玉兒姐姐說,郡主是個有仇必報的人,讓您就等著看後招吧。至於秦夫人,這回本來是能讓她摘了開去的,但郡主好本事,將二爺那事都賴到了她身上去,老夫人氣得不輕,這才將秦夫人和二小姐一塊發配去了家廟。」

沈棠的臉上顯出幾分笑意,她想了想說道,「既然郡主有了想法,咱們就不必再管這事了。」

她話音剛落,碧痕急匆匆地進了來,「雙福去了瑞王府打聽,恰好聽說今日世子進宮時,與太子多喝了一杯,當著太子和眾位王孫公子的面就從東宮的樓梯上滾了下來,傷著了腿腳。這回傷得嚴重,莫說是六公主的大婚,便是太子大婚都不得出席了。」

沈棠心中一窒,趙譽狡猾地很,是不會明知道肩上的重傷未愈,還非要逞能去做這自殘的事情來的,除非他是另有計較。她想起了那絲帕之上筆筆勾心的等我兩字來,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想了想,便從藥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又親自動筆將這些藥丸的用法用量都一一寫在紙上,然後遞給了碧痕,「你將這些交給二少爺,讓他立刻再派人去一趟瑞王府,就說是治療骨傷的妙藥。」

碧痕有些狐疑地望著她,「世子走的時候,不是將那些葯都帶了去嗎?」

沈棠搖了搖頭,「那些葯,不夠。」

她沒有多說,碧痕也就不再多問,取了個空匣子,將這些藥瓶子並那張紙,一併裝了進去,然後疾步去了松濤院。

沈棠坐到書案前,提起筆將未來可能發生的事用英文推演了一遍。

景陽王府和南陽王府都將愛女嫁給了沈氏,這姻親關係牢不可破,便是為了自家的女兒,兩支王府也必須站在沈氏的身後。

若是有了醇王和瑞王的支持,三皇子便算是得了大多數宗親的認可,將來若是與太子正面衝突,也算不得逆行篡位了。

朝中大臣雖多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在形勢不明之前,都不輕易站隊,但那些心中有了取向的,太子和三皇子卻各佔一半。

京城的勛貴世家,多半是守舊之輩,不想發生大的變動,絕大多數都倒向了太子一邊,但那些佔據一方勢力的地方豪門卻紛紛都表示願意向三皇子投誠,由西昌孟氏起的頭,閩東劉氏跟進之後,江南蘇氏,雲州容氏都紛紛有所動作。

再加上民間的聲望,太子的頹勢已顯,倒是三皇子逐漸佔了上風。

皇上的病情如何,只憑一副藥渣子,是沒法確定的,但以常理推論,若不是皇上時日無多,他確是沒有必要在此時就行這雷霆萬鈞的手段的。既然皇上那般急切,他又怎麼會坐視三皇子勢力變強,而不努力將這乾坤扭轉呢?

皇上近期一定會有所動作,只是……他會做什麼呢?

沈棠想了半日,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低低地嘆了一聲,將紙上誰也瞧不懂的英文重重划去。

此時已近戌時,碧笙進來在浴桶中放了水,試了水溫,然後動作輕柔地替沈棠將髮髻高高盤起,「時辰也不早了,小姐沐浴之後就早些歇著吧。」

沈棠正嫌身上黏膩,便解了衣衫,輕輕地入了水,這溫涼舒適的水細細地滋潤著頗有些疲乏的肌膚,泡著甚是舒爽,她不由地閉上了眼。

碧笙一邊加水,一邊說道,「謠傳碧痕姐姐的那主使人查出來了,小姐一定想不到是誰。」

沈棠依舊閉著雙眼,但臉上卻有幾分動容,「我一時能想得到的也就是秦氏或者沈紫嫣姐妹了。你倒說來聽聽,是誰造的謠。」

碧笙嘖嘖了兩聲,「是喬嬤嬤呢!小姐想不到吧?」

沈棠的睫毛輕顫,眼皮微微動了幾下,「我早就覺得那個喬嬤嬤不簡單,從前倒還罷了,自從她回了一趟老家,省親回來之後,整個人就看著怪怪的,看人的眼神陰冷陰冷,倒像是要將人整個地吞進去一般。她身上一定存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碧笙語帶憤怒地說道,「可咱們又不曾得罪過她,與她八杆子打不著關係,她又何故要污了碧痕姐姐的名聲?最讓人覺得可恨的是,她竟然有膽子去全叔身上潑髒水,老夫人知曉了竟也不去辦她。」

沈棠譏諷道,「她跟了老夫人那麼多年,沒少替老夫人做虧心事,老夫人雖然重用她,但同時卻也忌憚她,自然不會輕易去辦她,免得狗急了跳牆,將那些腌臢事都咬了出來。」

她想了想,忽然睜開眼,沉聲道,「喬嬤嬤已經幾次三番針對我們了,若沒有個情由,實在說不過去。你若是得空,便去找府里的老人們聊聊天說說話。你明日再去趟碧螺巷,請孫嬤嬤派人去喬嬤嬤的老家走一趟,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讓她變得這樣沉不住氣。」

等沈棠泡完了澡,換上了乾淨的衣裳,爬上了床榻,正要往毯子中鑽時,碧痕進來回稟,「雙喜方才從瑞王府回來了,世子說讓二少爺放心,他的傷少則一月,多則兩月便能好了,到時候再來請二少爺過府一敘。」

沈棠的眼眸微閃,點了點頭,便合上眼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在睡夢中感覺到了一陣搖晃,因著前世有過天搖地動的慘痛經驗,她立刻便從床上坐了起來,但好在屋內一片平靜,並沒有發生什麼。

她揉了揉眼,看到碧痕和碧笙一臉急切地站在眼前,不由問道,「是什麼時辰了,發生了何事,怎麼那樣慌張?」

碧痕急急地說道,「還不到寅時。三夫人難產,南陽王府里請的產婆都說很是艱險,大人孩子怕都沒救了,三爺快馬闖了宵禁來請您過去看看。」

沈棠大驚失色,立刻起了身,迅速地穿了衣裳,連髮髻也不曾梳,只是拿布條綁了個馬尾,就匆忙地出了來,「碧痕,快點將我的藥箱,還有師尊所贈的那套金針刀具都帶上,你陪我一塊去一趟南陽王府。」

碧痕忙提了提手中的藥箱,「早已經準備好了。」

沈棠推門而出,院子里,月光下,立著一個身形挺拔但面色焦慮的男人,他不停地在院中踱來踱去,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

「三叔。」沈棠低聲喚道。

沈沐回過頭來,見是沈棠,轉過身來,泛紅著眼眶,顫聲說道,「快,你三嬸她……」

沈棠面色微凝,語氣卻甚是柔緩,她安慰道,「三叔且放心,三嬸吉人天相,腹中的弟弟也定會平安。」

碧痕翻身上馬,一把將沈棠拉了上去,幾騎快馬在深夜的街上賓士,連闖了好幾個關卡,一路疾馳到了南陽王府。

產房內的趙馨已然奄奄一息了,南陽王妃癱軟在侍女的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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