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詭異

許是因為太累了,沈棠這一夢直到天明,醒過來時就已經過了辰時,她倏地一下坐了起來,望著雨過天青紗做的帳幔發起呆來。

聽到了響動推門進來的竟然是麝香,她笑嘻嘻地說,「碧痕姐姐方才有事出去了,命我在外廂守著,若是小姐醒了,便伺候您洗漱更衣。」

沈棠想起了昨日吩咐碧痕的事,清晨是丫頭婆子們最集中的時候,也最方便打聽出事情來。

她輕輕頷首,「我知道了。」

麝香手腳麻利地端來了漱口的玉杯牙粉,凈面的銀盆面巾,等沈棠洗漱完畢了,又立刻跟著到妝台前,替她綰髮,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是像往日一樣,隨意梳個小髻便成?」

沈棠見她頗有些緊張,便安慰地一笑,「恩,就像平素你碧痕姐姐梳的那樣,簡單輕便些就好。」

饒是如此,麝香仍舊嚴陣以待,表情認真且嚴肅,她自被提了上來後,不過就是司著迎客通報的職責,並不曾貼身服侍過沈棠,因而這第一次,對她而言,顯得尤為重要。

但她手下的動作卻轉得飛快,一雙巧手猶如靈蛇一般穿繞著,不一會兒,一個看似隨意卻很是別緻的小髻就挽起來了。

沈棠略有些驚訝,她笑著說道,「你這梳頭的本事倒是不錯,倒像是學過的一般。」

麝香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來,「我嬤嬤曾在已故的江姨娘處當差,司的便是這梳頭一職,後來江姨娘故了,無處可去,才去了浣衣處當差的。雖然好多年不曾再給主子們梳頭,但她那手藝卻還留著,盡數傳給了我。」

麝香是家生子,她口中的嬤嬤便是自己的祖母。而江姨娘,則是安遠侯沈謙的一位妾室,早就作古多年了。

沈棠笑著點了點頭,「以後若是你碧笙姐姐和碧痕姐姐都不得空時,你便上來替我梳頭吧。」

麝香微微一愣,隨即卻綻放出花一般的笑容來,她的聲音里含著怎麼也無法掩飾的興奮和驚喜,「謝小姐恩典。」

這時,碧痕面色凝重地來了。

麝香見狀,便機靈地將洗漱用的杯盆端著,悄然退了下去。

碧痕說道,「小姐,我一大清早就去了司務處,說昨日陪小姐見侯爺的時候,掉了一個耳環,問問可有那附近經過的姐妹們撿到。倒讓我問出來了些,昨日在假山那附近經過的約莫有十來個丫頭,但能稱得上是一等大丫鬟的,卻只有三人。柳姨娘處的蕊香,二小姐處的橘紅,還有老夫人身邊的柳絮。」

沈棠的雙眼一眯,「不會是柳絮。我們雖然與柳絮素來並不親近,但她的聲音我可是熟悉地很,定不會認不出來。倒是橘紅和蕊香,極少遇見這兩個,因而有些不確定。這樣也罷,等稍後我便去拜訪一下柳姨娘,探一探是不是蕊香。若不是的話,再去應付沈紫嫣這個難纏的。」

碧痕點了點頭,「我方才來去得匆忙,隱隱聽到好像府里昨夜有丫頭投了井,也不知道是哪個院子里的。」

「投井?」沈棠眉頭微皺。

高門大戶的後院中,倒也時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多半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為了不連累家人,自願或者被逼地投了井。

但祖母一向自恃對下人最是寬待,自己來侯府這些時日,也從來不曾聽到有打死下人的事例發生,這突突然地,有個丫頭半夜投了井,卻讓人覺得蹊蹺地很。

碧痕微嘆著說道,「我走得急,只聽到了斷斷續續的三言兩語,不曾聽得分明。小姐,要我去打聽一番嗎?」

沈棠搖了搖頭,低低地說道,「這事自然有祖母處置查究,我們還是莫要插手去管的好。」

她從衣櫃中隨意找了件半新不舊的衣裳換上,又將麝香方才放在桌上的早點吃了幾口,就匆匆地立了起來,「隨我去趟松濤院吧,世子的傷口該換藥了,也不知道榕兒笨手笨腳的,能不能做得來。」

話音剛落,沈棠便是一愣,她想起昨夜趙譽也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來,她低低地搖了搖頭,說道,「走吧。」

她到的時候,耳室里的某人正在和沈榕置氣,他哭著一張臉,一副痛得慘絕人寰的模樣,「榕弟啊,你拆這紗布的動作,能不能再輕一點,再溫柔一些?」

沈榕又是愧疚又是著急,「這血塊都結在了紗布上,拆的時候自然是會有些疼的,可若是不拆,那就沒法子換藥了。」

他打著商量,「不然,我叫文綉進來給你來拆?她手腳輕,人又細心,肯定比我弄得好。」

趙譽的臉更苦了,他低低地說道,「榕弟啊,那丫頭長得不好看,她來拆紗布,我的傷會更疼的!」

沈榕一向聰明地緊,這回只不過是因為將趙譽誤射傷了,因著心中這份內疚和自責,才亂了心神,不曾懷疑到趙譽的用心。

聽趙譽這樣的說法,他竟還老實地點了點頭,嘀咕道,「也對,文綉雖然品性好,做事細緻,生得確然普通,世子愛好美色,自然是看不上的。」

忽得,他的眼睛一亮,「那讓碧笙來拆?碧笙可算得是個小美人了。」

趙譽心中微嘆,面上卻皺得更緊了,「碧笙兇巴巴的……」

沈棠在簾外將這幕聽得盡然,不知怎得,心中卻有些鬆動,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將珠簾掀起,徐徐地進到了耳室,「讓我來吧。」

趙譽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甚是平靜,甚至還寫著那麼一絲為難,但他心中的竊喜卻還是忍不住慢慢爬上了他的眉梢,他的眼角。

沈榕卻有些為難,他猶猶豫豫地道,「姐姐,這樣不妥當吧?」

沈棠沖他輕輕一笑,安慰著說道,「無妨。事有從權,更何況你還也在一旁,沒什麼不妥當的。」

她語氣微頓,面色便凝重了起來,「八月初十是六公主大婚之日,世子是定然要在場的,我們所剩下的時間不多,務必要使世子的傷儘快好起來。」

沈榕聽罷,便不再堅持,將床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沈棠望著斜斜倚靠在床頭,笑得一臉無辜的趙譽,微微嘆了一聲,「紗布上沾了血塊,要拿開自然有些痛,但世子既然昨日那痛都忍得了,這點小痛還請擔待一些。我會小心的。」

她的手指甚是溫潤,輕柔地將趙譽肩頭的紗布一層層分開。

也不知道是沈棠的動作真的那般小心,或者只是趙譽的心理作用,整個過程既順暢又柔緩,他竟不曾感覺到一絲疼痛。

沈棠將紗布盡數解開,然後便看到了趙譽可怖的傷口,幸虧了自己的好葯,這傷口已然凝結了起來,不然那在軀體上生生裂開的血洞該是何等可怕。

她的手指輕輕一顫,取過藥瓶,細心地將藥粉倒在傷處,輕輕地用唇吹開,等到鋪上了均勻的一層,這才又拿乾淨的紗布重新地將傷口包了起來。

她笑得恬淡,「這外傷好得很快,約莫過幾天就能全部癒合了,但內傷卻還需要好好調養。傷筋動骨一百天,世子雖然運氣極好,既未傷筋也不曾動骨,但到底傷到了血肉,要切記百日之內不得動用左臂。」

趙譽嘴角一彎,「有沈大小姐這般高明的醫技,我的傷口會好得更快一些呢。」

沈棠對他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轉身對沈榕交待著,「那玉瓶子里的補血丸,每日早晚各服兩顆,昨夜的鎮痛葯繼續熬著,也是每日早晚各一次。從此時起,密切注意著世子的體溫,切不可掉以輕心。」

沈榕不住地點頭,「早上青禹哥哥來過了,他將西山已經收拾好了,又去師尊那給我請了假,只說是輕傷,並不嚴重。」

只說是輕傷,並不礙事,那便少了許多上門探視的人,既能落個清凈,又不至於讓曹大人等擔心,這宋青禹倒真是個妙人兒。

沈棠笑著說道,「宋公子確然是個周到的人。」

她又回頭看了榻上的趙譽,柔聲說道,「榕兒務必要將世子照顧地妥貼,姐姐這還有事,便先出去了。」

她剛出了耳室,碧笙就迎了上來,「小姐,昨日夜裡,一個丫頭在蓼羽軒投了井。」

「蓼羽軒?」沈棠疑惑地問道。

碧笙神神秘秘地道,「我也是問過了府里的老人才知道的。這蓼羽軒原來是侯爺的一房妾室叫作江姨娘的,她生前所住的地方,後來她難產而死,那裡又接連死了好幾個丫頭,侯爺視作不祥,因此便命人封住了那院子。」

沈棠想起了方才麝香也曾提起過這位江姨娘,一時便有些好奇,不由問道,「那死的丫頭是哪房的?既然這蓼羽軒被封已久,她又怎麼會去到那呢?」

碧笙想了想,回道,「我只聽說那丫頭是負責洒掃那一圈的,叫做採桑,晚間她忽然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一直到半夜都不曾回,同屋的幾個丫頭便著急起來,忙忙去她管轄那處尋,便看到蓼羽軒的大門竟然敞開著,採桑的一個銀簪子掉落在那井的旁邊,有個膽大的往井裡一看,才發現了她。」

沈棠眉頭微皺,「老夫人怎麼說?」

碧笙搖了搖頭,「我聽桔梗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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