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未來殺機 第十七章 颱風過境 仰望天堂

邵康柏看到的怪事,可以解釋現場證據自動消失的原因,但是卻無法說服警方。

到了此刻,我們都確信黃牧星是自殺的,但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卻似到了絕路,再也無法推前一步。

然而這時,卻出現了一個完全無法意料的轉機。

所謂天意,就是事情的發展已經不能以常理去形容,所有努力,都不能控制事情的結果。而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天意,都是通過人類錯綜複雜的行為反映出來的。

比如說,就在我們瀕臨絕境的時候,忽然有個重要人物跳出來,提供黃牧星自殺的證據,為無辜者洗脫罪名。在這等情況下發生這種事,不能不說是天意。

這個人竟然是黃夫人。

她告訴警方,殺死她丈夫的手槍是他的私人珍藏品。她覺得自己的丈夫自從遭受暗殺威脅後,一直情緒不安,很可能患有抑鬱症。所以她認為黃牧星是自殺的。

她提供了那柄手槍的購買證明,並說正在爭取牌照中。

她甚至還提供了家庭醫生對黃牧星精神狀況的判斷記錄。

她力證當時出現在現場的年輕人,也就是邵康柏,是無辜的,而且她作為黃牧星的家人,認為此事也不宜再追究下去。

警方雖然覺得關於自殺過程中的細節存在很多疑點,但是受到了某些壓力,並得到苦主的保證,堅持了半個月,終於決定結案。

康柏終於可以釋放。這件事情開始時的嚴重性超出我們的估計範圍,但結束過程之順利也超出了我們的估計範圍。

康柏釋放出來那天,天色晴好,一掃多日來的連綿積鬱。

他自警局施施然踱出,似乎有意令我們心焦似的,見到我們的一剎那,居然還將手揮過頭,作出個領導揮手的姿態。

還是那麼得意洋洋!這小子別的沒有,蟑螂一般旺盛的生命力和洋洋得意倒是從來沒有少了半分。

蘇眉尖叫一聲,已經撲上前去。領子一緊,被人拎著倒退回來。卻是亞蘭·德普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抓無虛發,力度萬鈞。

再說這樣重要的事情,邵康柏這小子就算再怎麼膽大妄為,卻怎麼能拋開他的排檔獨自行動。卻原來這亞蘭身世複雜,生活也複雜。上個月開始告假,回尼泊爾不知處理什麼事情去了,結果讓邵康柏這小子闖出天大的禍來。這事情發生在多事之秋,當然也不是簡單的,不過留待以後再詳述。這當兒亞蘭正好回國,就碰到倒霉的拍檔釋放的日子。他最見不得蘇眉熱情過度,又不擅長言語交流,乾脆就揚長避短,關鍵時刻用鐵塔身軀一擋,鐵臂一伸,狂蜂浪蝶別想近身,蘇眉那小妞更別想逃出周圍三米範圍。

登時蘇眉一張臉脹得通紅,回眸就瞪,嗔罵道:「想死啊!我又不是小雞。」

亞蘭刀削一般的臉龐泛起一絲笑紋,縮回手,投向康柏的目光嚴厲中又飽含關切。

康柏本來一副捉狹的表情,此刻被他目光一逼,卻轉頭四顧,神色尷尬。

康文也不近前,只隔著眾人看著,嘴角含笑,此刻開口道:「小柏,回家去吧。你養的那兩隻烏龜害了相思病,瘦骨嶙峋的,看著可憐。」

「康文,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就算你對我生氣,也不應該虐待我的寶貝吧。」康柏笑嘻嘻。他倒是一身輕鬆,別人從警局出來像是脫了一層皮,他卻只是抖落一身塵埃。

他一直向我走過來,想對我說什麼話似的,可是我什麼都聽不到。我忽然發覺四周的聲響全部消失,康柏的笑臉在我眼內慢慢放大,突然換上一種驚駭。

奇怪,他看到什麼那麼吃驚呢?

我暈倒之前,腦海內竟是轉著這樣一個無聊的問題。

醒來的時候,四周漆黑一片。

我動了動身體,覺得四肢酸軟,頭有點重,好似在發燒。身上被褥有消毒藥水氣味,應該是在病房裡。

什麼時候發起燒來,竟還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暈倒,這次真是丟臉。

我撐起身來,在床頭摸索喚人鈴,有沒有搞錯,居然連燈也不給我留一盞。

旁邊輕輕一響,有人忽然握住我的手。

我嚇了一跳。

這人潛伏在黑暗中,還是離我這樣近,竟是不動聲色。

感覺到那雙手的溫暖和厚實,我鎮定下來:「康文?為什麼不開燈?」

那個人沒有答我,卻聽到他的呼吸聲粗重起來。

我忽然想起「不欺暗室」這個詞,心中怦怦亂跳起來,再叫一聲:「為什麼不開燈,這裡黑死了。」話一說開,立即源源不斷,務求打斷心中的緊張:「我很怕黑,而且讓人看見我們兩個人呆在黑房間里不好,蘇眉肯定口無遮攔,康柏那小子……」

握住我的手忽然一緊,康文湊近來,猛的堵住了我的唇。

他的唇溫熱柔軟,帶著拿鐵咖啡的味道,在我的雙唇上輕輕吸吮,有種輾轉的溫柔。

只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泡在一汪溫水之中,緩緩的沉下,緩緩的蕩漾。

意識的最深處,忽然聽得有人說:「你與他之間雖有緣分牽引,但波折重重,爭取得如此辛苦,不要也罷。」清清楚楚是寧婆婆的聲音。不禁心頭一震。

隨即卻是他沉著篤定的聲音:「一朵花開放的時候,正好遇上陽光雨水,令到它更美麗。但是它從來不會問為什麼。」

高燒加重,額角劇痛。

我掙扎著離開康文的唇,喘了口氣:「康文,不要……」發覺頭腦一片混亂,這些反應都是我不適應的,無來由的陣陣恐懼。

剛說了半句話,康文猛然將我拉入懷中,這一回跟剛才溫柔的吻完全不同,他的手臂緊緊匝著我,將自己的下巴與我的緊貼在一起,不顧反抗,再一次將唇狠狠的覆住了我。他還騰出一隻手捏住我的臉頰,使我的嘴大大地張開,舌頭深深侵入到喉嚨深處。這種暴風驟雨一般的深吻使我驚呆了,溫爾文雅的康文,含蓄的康文,原來也有這麼瘋狂的一面。

他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雖然根本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這個暴烈的深吻卻使我想像到他臉部緊繃的肌肉。

他一向是溫柔的,為什麼忽然變成這樣?

從驚嚇到適應彷彿過了很久,又似乎才一瞬間,就在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都被他的激情刺激燃起的時候,他的吻卻變得舒緩起來,就像適才的颱風已經過境,只留下絲絲涼風細雨。不知怎地,我感染到他的情緒低落,這激烈的吻到了最後,竟有了點黯然銷魂的滋味。

一向情緒平穩的康文怎會突然產生這麼大的情緒起伏?

他的唇離開了我的,卻還是把我緊緊擁在胸前。

我覺得雙唇脹痛,心裡迷迷糊糊的,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什麼也不想說。

他抱了我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鬆開手臂,竟是一言不發起身離開。

直到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我才確定他竟然真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我獃獃的坐著,真的就像颱風過境,激情過後,留下一地的支離破碎。

我獨自在黑暗中過了很久。

直到他們來看我。

這次他跟蘇眉一塊來。

我一聽到康文的聲音,心臟就怦怦劇跳,雙頰火燒。

他們進入竟然也並未開燈,我卻暗暗感激他們並未注意這等細節。

蘇眉過來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冷,有點濕,是衣服穿得不夠么?

康文說:「傾城,有件事情必須告訴你,請你冷靜。」

他的聲音很冷靜,也在請我冷靜,但是我想起剛才的事情,無論如何冷靜不下來。幸好,我清楚知道自己在發著高燒。

康文遲疑了好一會兒,似乎不知如何啟齒。

黑暗之中,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想像中也應不似平常般鎮定吧。剛才的他,表現得像個陌生人,但陌生之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覺是矛盾的但也真實,永遠不能自欺欺人。

他終於沒有說出什麼。

是蘇眉開的口。

她問我:「城城,最近這大半個月來,可有覺得身體不適?」

我側頭想想:「好像沒有。」真的,這半個月來,四處奔走,為康柏擔驚受怕,哪裡顧得上生病呢。

蘇眉有點遲疑:「你可知道你為什麼忽然會發高燒?」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非常緊張的樣子。

我愣了愣,笑:「不是患上了什麼絕症吧?現在是潛伏期到了,即時發作?」聽不到她的回應,我繼續笑:「哪裡那麼容易,你不是常說我是『禍害留千年』么……」

「你別說了……」原本好好的說著笑話,蘇眉忽然語帶哭音的打斷,氣氛一下子沉落下去。

只聽康文在一旁道:「傾城,你的高燒是因為一種特殊病毒引起的,這種病毒近日才發作,很是……麻煩。」

「可是無救?」我想起他剛才予我的吻,那種抵死纏綿又絕望的意味,心一路往下沉,臉上卻還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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