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未來殺機 第十四章 死在密室

黃牧星死在列車員工休息室里。

當時他在餐廳提出自己有點累,需要休息,警方考慮到轉移到軟卧車廂多有不便,乾脆跟列車長要求了一間員工休息室。

他進入休息室後隨即將門緊鎖,門外有兩名持槍警員站崗。其餘警力集中在最近的一節車廂內,假如發生特殊情況,黃牧星可用電話通知,他們會趁兇手破門之機立刻趕來,這種安排算是相當穩妥。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打暈兩名警員,破門而入,殺死了不及報警的黃牧星。

這個人當然就是被即場抓獲的邵康柏。

黃牧星死於槍擊,一發正中心臟。現場遺留一柄手槍,槍上沒有任何人的指紋。

兇手行兇之後居然還有時間清理掉手槍上的指紋,這點實在讓警方覺得不可思議。

我和蘇眉知道這些情況的時候,不是覺得不可思議,而是覺得絕無可能。

現場已被封鎖,我和蘇眉決定動用所有的資源尋求進內檢查的機會。但由於這次的案件關係重大,人員屬於警署特派,我們過去在警方內的人力資源一時難以滲透。

眼見20時15分停靠東×站在即,如無意外,康柏即將被押下車移交當地警方,而當地警方也會調配最精英的警力上來幫忙搜查余凶,屆時現場將會產生混亂,給真正的兇手可乘之機。

我們兩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是邵康文幫助了我們。

準確來說,黃雲希在某方面也幫上了忙。

在我們最無計可施,差點打算打暈警員強勢潛入之際,接到了康文的電話。

他告訴我們一個壞消息。

黃雲希一個多小時前在警署內逃脫了,現在警方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搜捕行動。但據說其逃脫的方式極其神秘,不但門窗全無破壞的痕迹,依舊緊鎖,而且當時進出警署包括被抓來審問的犯罪分子,在場的不下三十人,竟無一人見過他的行蹤。他竟像是從警署內人間蒸發似的,至今警方對他逃脫的方法還是毫無頭緒。

簡直比美國連續劇《越獄》還要不可思議。

我只對他逃脫的時間存在疑問。

一個多小時前?

我忽然有個荒謬的想法:如果黃雲希真的可以人間蒸發,不,應該說是瞬間轉移吧,那麼他逃脫後立即轉移到這班列車上殺人,時間還是綽綽有餘。

何況他那麼恨黃牧星,他的父親,不定他真的會親自動手。

然後我覺得自己看美國的科幻大片看多了。

猶豫了片刻,我簡略的告訴康文現在的情況。

有些事情難以啟齒,尤其是關於康柏現在的狀況。但是再怎麼難以交代,仍須交代啊。我遲疑又遲疑,終於還是和盤托出。只有將實情如實相告,才能稍稍平復心裡的內疚。

話機裡面靜默了片刻。

我的心在碧藍的海面躺倒,隨著冰冷的波濤一起晃來晃去,然後一路下沉。

終於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有負你所託。我知道這樣膚淺的一句道歉並不能代表什麼,不能挽回什麼,但是我希望聽到你的聲音,即使是責怪我,唾罵我也好,請不要這樣一言不發。

我寧可你責罵我,也不願意你心中充滿悔恨。

話機那邊依然靜默。

空氣像凝固的果膠,忽然令我呼吸困難。

有那麼幾秒時間,我以為自己的手機壞了。

但是,訊號正常,通話時間依舊一分一秒的作著記錄。

只不過對面那個人,他不願意說話而已。

他不再願意與我對話。

蘇眉奇怪的看著我,「你做什麼?」

我側頭,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嘴角在神經質的往上翹,好像正在發生肌肉抽搐,完全失去控制,很嚇著了自己。

「喂,康文,我知道很對不起你,但是請你不要用沉默來懲罰我。說些什麼也好。我跟蘇眉現在準備進入封鎖現場檢查,會儘力找出有用的證據。康柏的事情,我很難過,我會盡全力救他出來……喂,請你說話好不好?!……」

我羅羅嗦嗦說了一堆,自己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抖了起來,連忙住口。

忽然話機那邊傳來聲音,康文:「對不起,剛才你在說什麼?我剛在聯繫點事情,說不定可以讓你們進現場視察。」

這回輪到我默不作聲。

康文又道:「康柏這次跟警方有聯繫,他曾經把黃雲希的資料交給警方。這次黃雲希走脫,我說服警方接受你們是這次行動的編外特派人員,從現在起介入調查。」

我還是不作聲。

康文忍不住道:「傾城,你聽到了嗎?」

我低低道:「謝謝。」說話的時候列車忽然晃蕩了一下,出口的話語連人一起拋了拋。

「什麼?」康文果然聽不清楚。

「沒什麼。我說我會儘力而為,請你放心。」合上手機,深呼吸,不知怎的,渾身像通電一般又充滿了力氣。

「來吧。」我招呼蘇眉,「現在開始大幹一場。」

不得不佩服康文,我和蘇眉忙得焦頭爛額,求爺爺求奶奶也不能辦到的事情,康文舉舉手就替我們解決了。

蘇眉常說我身無長處,但得諸方貴人相助,竟是說得讓人服氣。

我與蘇眉終於進入黃牧星遇害的休息室。

現場保存得很好。

窗戶鎖著,淡黃色的窗帘半垂,燈光淡淡的照在綠色封套的椅子上,簡易床鋪前面的小桌子上放著半杯茶水,連一滴都沒有灑出來。這是一間平常不過的休息室,布置整齊得好像還沒有人使用過。

只有灑在椅子前方地面那幾滴血跡提醒我們,就是在這裡,有一個人物在不久前失去了性命。

殺死黃牧星的手槍作為證據已經被警方帶走,我和蘇眉開始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進行地毯式搜索。

然而現場就如表面所見,乾淨得出奇。

只除了,門後面牆上留著半隻大腳印,而且是腳後跟的印子。

這隻腳印突兀的印在牆上,跟四周整潔的環境實在不太協調。

但是誰能保證這隻腳印不是在黃牧星進入之前已經留在那裡的呢?可能是某個列車員一時鬱悶所留下的痕迹。畢竟是藏在門後這樣的隱秘角落,清潔工沒有見著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唯一令我覺得奇怪的是,這隻腳印為什麼只有半隻印在牆上呢?

如果是狠踢一腳的話,留下的多半是鞋尖的印子吧,如果是刻意的踩一腳,那麼更不可能是鞋跟先著牆吧?這半隻大腳印這樣子看來,好像是有人在練某種功夫,刻意的把腳跟往牆上蹭似的。

我忍不住抬起自己的腳比了比,這隻腳印比我的尺碼大很多,單是腳跟已經比我的寬厚一厘米左右。

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動作有點熟悉,好像在不久以前曾經做過。

掩上門,再一次伸出腳。

這次發現了端倪。

如果腳尖踩在門軸上,那麼就剛好可以把腳跟的印子留在這邊牆上。

然而門軸上卻不見腳尖的印子。

是讓人擦去了嗎?

忍不住伸手點了點那門軸。摸了一手指灰。這門軸好久沒有清理過了,可能有著腳尖印子的部位都是灰塵。絕不會有人把腳點在這裡,不然即使他的鞋比我的手指更清潔,在這樣厚的灰塵上面也不可能一絲痕迹不留。

我泄氣的放棄門軸。

始終想不通那腳印的前半部分哪裡去了。

不過,這個案子最奇怪之處,並非腳印的問題。

發現黃牧星的屍體時,這間休息室的所有窗戶,以及門都是密閉的,呵,當然警察衝進來的時候,門是被康柏撞壞的。但依康柏所說,他衝進來之前,這門是反鎖的。

休息室窗戶上的玻璃嵌得很牢,沒有一點鬆動,是無法從外面卸下再裝上的。

而休息室的唯一入口所用的門和其他軟卧車廂的門不大一樣。雖然也是一扇向裡面開啟的薄膠門,包邊的同樣是那種合金鋁條,不過這休息室的門卻附有滑桿式的門栓。就是那種原理最機械的門栓,如果從裡面關起來,就可以把裝在門上面的門栓,□固定牆壁的鎖洞里加以固定。這種最原始的門栓,反而是最難從外面打開的。

而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門栓已經扭曲了,另一頭帶著從牆壁上□的配合的鐵鎖洞,很明顯是被康柏用力撞門的時候破壞的。

我們開始明白警方雖然可以證實康柏的身份,但仍不得不把他逮捕的原因。

當時黃牧星在休息室裡面是把門上鎖了,窗戶也緊閉,這間休息室完全是一種「密室」的狀態。

那麼兇手根本不可能離開這裡。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破壞密室的同時,對黃牧星進行殺害。

而這個破壞密室的人,就是邵康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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