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流光之瓶 第八章 帶遺憾的艷遇

〖但搜查過程中,他卻發現,她於他來說,居然是非常神秘莫測的,他知道她的諸如睡覺時愛抱著手,喝咖啡除了鹽什麼都不加等等的小癖好,卻不知道她的全名,國籍,職業,聯繫方式。當時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愛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其他附加的東西,所以也不在意,但當她忽然離去的時候,他才覺得心中沒有交代。

她對他來說,好像只有現在,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

西域的故事由去年五月開始。

鱒魚的季節正在明媚的五月,在這之後,就如鹿肉一樣,江河日下了。

而鱒魚這東西,在不同的國家,魚的大小和形狀的差異極大。而釣中高手都知道,有種名「福底至」的鱒魚,只有在肯特郡,靠近坎特伯雷的地方才有出產,人都稱道是魚中至味。

這種魚得名於釣手們時來捉鱒魚的小鎮,據說在入時的季節,把它剖開,則一團白肉,瑩然如雪。

這種魚似乎已成為了釣界的經典神話,因為除了喬治·哈斯廷斯爵士曾捕過一尾的記錄外,迄今為止,還沒有其他的記載是關於捕捉到它的。而喬治·哈斯廷斯爵士是一位17世紀酷愛釣魚打獵的英國鄉紳,是一位記載中非常出色的釣手。與這種神奇的魚上鉤的可憐記錄相反,關於它的描述倒是非常之多,而且有些非常誇張,說這種魚咬餌不是為了肚子餓,只不過是為了頑皮。

於是,這種神秘的魚的存在就成為了一個謎,幾百年來不斷吸引著釣魚好手來到這個小鎮,釣魚好手們大都以吊到這種魚為目標,因為釣到它幾乎是每一位釣魚好手所能想像得到的最高榮耀。

西域也是被這個傳說吸引而來。

那個黃昏,他來到傳說中「福底至」的地頭,岸邊已有不少釣者在靜靜垂釣,四周是蟬聲嘶嘶地叫,除此以外,周圍是暑日那種令人心煩意亂的靜。

他沿著河邊走,走到一株大樹根的時候,似乎驚動了水底的精靈,他聽見鱒魚躍出水面的聲音,他馬上打定主意在此垂釣。

待找到蚱蜢回來的時候,他心中的黃金位置給人佔了,看背影,似乎還是個女人。

西域也不想跟女人爭,儘管心中有點不樂意,還是在旁邊坐了下來。他把蚱蜢放上鉤,放線到兩碼以外,把小蟲上下抖動,吸引鱒魚來食。

他還沒有完全坐穩,旁邊女人突然說:「先生,釣魚是不適宜離這麼近的,請你換一個位置好嗎?」

話雖客氣,但逐客的意思可明顯得很。

西域也不答話,心裡有點不服氣,只想:你的吊竿還沒有我放得快呢,女人這麼專制,沒點溫柔相。

女人見他沒有反應,提高聲音:「你的耳朵聽不見?我說,你。」

西域置若罔聞,扮聾子。

那女人不耐煩起來,把帽子一掀:「你這人好沒有禮貌,女士跟你說話呢,一點風度也沒有。」

哈,賊喊捉賊。西域想,也不甘示弱的想回敬一句。一抬頭,跟那女子打個照面,就怔住了。

那女子有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臉頰偏瘦,五官小巧,身形偏瘦,似一隻小鹿,倍覺秀麗。

那女子挑著眉,有點不耐煩地:「先生,這裡我先來,現在我們過於接近,釣魚不方便,請你換個地方。」

還是那個意思,態度還更惡劣一點,西域卻突然不反感了,只是想,這女子居然也喜歡釣魚?只見那女子黑色衣領中的頸子如天鵝脖頸一樣優美與白膩。

女子見到西域的樣子,生氣了,似乎剛想說些什麼,西域手中的釣竿有反應,他「噓」了一聲,小心收線。

終於獵物浮出水面,個頭不大,是一尾型如鮭魚的鱒。

西域小心將其放入魚袋,卻瞥見這魚肚皮如雪般白。西域心怦怦直跳,不是這麼好運氣吧,釣到傳說中的魚?

那女子眼尖,也看見了,「呀」地一聲:「那不是『福底至』吧?」

西域突然謙虛起來:「我也不知道,因為只是傳說中的魚吧。」

女子轉轉眼珠,突然說:「這地方是我先來的,你的收穫也應該算我一半吧。」

如果在平日,這麼橫蠻無理的話一說出來,西域一定拍案而起,但對著這黑衣女郎,不知怎的,他的脾氣變得格外好。他想一想,說:「我們可以一起到餐館來分享這尾魚。」

就這樣,西域開始認識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那個女子不但美麗動人,其言談的魅力更是深深吸引了西域。同時,西域的傳奇經歷也好似一本書一樣,一頁頁在她眼前翻開,令她目不暇接,深深著迷。

雖然在餐館中他們證實那條並非傳說中的魚,而不過是一條長得不太普通的鱒魚,但他們的感情卻不受時間控制,在短短一頓飯的時間內飛速發展。

「她喜歡黑色的衣服,如緞子一般的黑髮襯得她的膚色更白。」

「她喜歡吃魚,看見海龍王湯的時候,眼珠會發出喜悅的光芒,比世上的所有鑽石都耀眼。」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夠這樣觸動我的心靈深處,以前從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西域的聲音低沉,本來束在腦後一絲不苟的長髮不知怎的垂了一綹下來,英俊的臉上既是沉迷又是憂傷。

儘管他是在說著跟瓶子完全無關的事情,但我們居然沒有人打斷他。

他的樣子是那麼多情,敘述的愛情故事也很美麗,而且有一個不同凡響的開頭,但不知為何,他用的都是過去式,使人覺得是一個有遺憾的愛情故事。

果然,西域說:「在我想她做我的六月新娘的時候,我失去了她。」

那個六月的清晨,陽光很好,她還在床上睡著,像個孩子。

西域決定自己到湖邊走走,採摘下清晨帶露水的鮮花來獻給她。

他離開絕沒有超過三十分鐘,但他回來的時候,她卻已經不在了,疊好的被褥上留下一張淡紫色的字條,「So Long」。

「她居然一聲不響的離開了我,只留下一張字條,沒有任何的原因,也沒有多餘的字,她就這樣跟我說了再見。」

西域掏出一張字條展開給我們看。

淡紫的便條紙,娟秀的字跡。

我跟蘇眉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的臉色都有點變。

西域倒沒有留意我們的神色,只是自顧自的沉湎下去:「我認定她是我今生的唯一,我決定無論天涯海角也要找她出來,使她明白我的心意,但……」

他緊緊握著拳,聲音低下去:「我用盡方法,已經一年了,竟無法找到她,別說是她本人,就算是一點關於她的線索,我也找不到。她這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她就像是蒸發掉一樣,除了這張字條,她好像從沒有來過這個世上。」

蘇眉突然怯怯的問:「請問,你找她跟瓶子有什麼關係呢?」

西域愕然,「你們居然不知道瓶子是拿來做什麼的?」他的樣子真的是大吃一驚,絕不是有心諷刺我們的樣子。

我搖搖頭:「其實我們都蒙在鼓裡,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都願意花那麼大的代價來得到它。」

西域狠狠說:「不是為了得到這個瓶子,而是為了得到過去。」

他的話莫名其妙,我們都聽不明白。

西域嘆了一口氣:「流浪了一年,我心灰了一半,因為我向來自負找人和躲人的本領一流,但我居然對一位曾經如此親密的人毫無頭緒,我不禁想,是否一切只是我自己的錯覺,或者,我疑心生鬼魅,或者,她從未愛過我。」

西域在那一年內,確實用盡了尋人的方法,包括在全世界的大城市的顯眼地方豎上巨幅尋人海報、在各種語言的報紙上刊登尋人廣告、甚而自己拍攝了廣告片在各大電視台播放等等,他充分利用傳媒的同時,也動用了自己的私人通訊網路,搜查所有有關她的訊息。

但搜查過程中,他卻發現,她於他來說,居然是非常神秘莫測的,他知道她的諸如睡覺時愛抱著手,喝咖啡除了鹽什麼都不加等等的小癖好,卻不知道她的全名,國籍,職業,聯繫方式。當時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愛的是她這個人,而不是其他附加的東西,所以也不在意,但當她忽然離去的時候,他才覺得心中沒有交代。

她對他來說,好像只有現在,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在種種找尋也如投石入海,擊不起一點浪花的時候,他終於開始懷疑,他們的邂逅是否存在,就如懷疑那種神秘的魚「福底至」是否存在一樣。

就連她的容顏,也因為他思念太過,而漸漸變得模糊,輪廓都忘了,只餘下一團模糊的氣質,而他這時才發現一張照片的重要性。

「於是,在我開始絕望的時候,有人告訴我,有一個寶瓶,對著它許願,你可以回到你最嚮往的過去。於是,我就相信了,我希望再回到那個黃昏,我想問清除她的感覺是否和我一樣,或者,回到那個六月的清晨,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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