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蟠桃園猴兒

我被雷得不輕。

一臉呆鵝地望著素來以潔身自好而聞名的銀魅殿下,頓時小身子板也站不穩,只覺得那二字在腦海里盤旋啊盤旋。

銀魅的右手微抬,捏了花瓣,

徐徐放入鼻尖聞著,嘴邊泛著微笑,細長的眼眸對上我的視線,眼彎彎笑了。

仿若方才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風微吹,有些許涼意,他的衣衫輕拂。

霞光餘輝落在他身上,頗有些世外高人的韻味。

「緣玠洞里有個傳說。」銀魅君立在那石頭下方,嘴微上揚,話音脫口似是一聲嘆息,「二人若是有緣,山風驟起,荒蕪之地浸染春色,桃花緣定一生。」

我整顆心驟然緊縮。 「你……你你啥意思。」

他的眸子望著我,微一眯。

「這只是傳聞。不用太過在意放於心上。」他徐徐轉身,撩起袍子,履踐踏在殘花上,腳步輕軟,「這素來是塊禁地,尋常人不能來的,如今我也算是破例了,我們且回吧。」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

盯著他的後腦勺糾結。

夢裡的那個少年長得與他真像啊……

只是頭髮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

比他年輕了一大截,笑的也溫暖無比,不像他這般陰陽怪氣妖孽惑人。

所以,夢境總比現實要來得美好。

這一路上,我都有些神情恍惚,思緒盪浮,直到回到暫寄住的平房時還有些暈乎乎的。

銀魅頓住了,斜了我一眼。

我不自覺地撞到了他身上,忙往後退步。

他手一撈,卻握緊了我,側身微抬手摸著我的臉。

一雙眸子,算得笑盈盈。

我頓時一臉警惕。

「此番的甄試,你不用太過擔憂,反正你……」

我瞪大了眼睛。

只見前方不遠處土地鬆動,一個小土堆像是有了靈氣般倏地一下直往我們站著的地方衝來。

銀魅眼也沒抬,只挽著我,退了幾步,修長的手屈指一彈。

土堆被攔腰截斷。

地面鬆動,轟地一聲悶響後。

然後便是一陣嗆人的土沙霧氣,隱約見一個□裸的人影兒彎腰擼衣袍,胡亂穿上,臉上有些臟,一雙桃花眼隱隱含笑,只是笑得有些尷尬。

那少年還不住地把衣衫遮住身子。

「那個地底下看不清路,沒料到會衝撞你們,抱歉抱歉。」桃少呆站在土堆旁,手無措地拍了拍衣衫上的灰,一臉受驚嚇的表情,瞅了一眼他的手,視線緩緩移到我的臉上,再瞅了一眼他正摸我臉的手。

驚……

不僅是桃少,

還有我。

「你的同門,倒甚是有趣。」銀魅將我的髮絲繞到耳後,溫軟的掌撫過,指間的繭摩挲著我的臉,酥麻麻的。

「他……他……他叫桃少。」我慌忙介紹。

桃少眼睛一亮,笑了,牙尖尖的,「好一身華麗的黑蟒罌粟花紋袍,您莫非就是三殿之主?」

銀魅不理他,淡笑望著我,「早些回去歇著吧。」

我點頭。

「殿下別走啊,您也來歇著吧……屋裡榻夠多您可以和小妹歇一張,要不湊合湊合與我歇一張也成啊。」

「不用。」銀魅竟有些咬牙切齒,憤憤地走了。

我一臉黑線。

看不出桃少還真好客。

「那個人就是傳聞中潔身自好的銀魅三殿下?」桃少執著門,目光悠悠,目送著他,贊道:「真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比起你來他是男人了許多。」我笑。

桃少嗔怒,「我是碰巧見著他對你動手動腳的,冒著性命之憂出來搭救你,你倒好……我今兒算是救了個白眼狼。」

「多謝」我忍笑,福了福,「……恩公搭救。」

他忒爺兒們地揮了揮手,「甭用。」

瞅了我一眼,突然神色變了,勾著我的肩膀,湊近頭來小聲與我說,「那真是三殿下啊?」

「不然你以為是誰?」我直視他。

桃少一臉訕訕,「早知是他,我就不衝出來了。正好成就你們這對好事,素聞他不僅潔身自好還很記仇。」

「傳聞不可盡信。」

「當真?」

「真。」

桃少喜了,一副放寬心的表情。

其實,我沒敢與他說,傳聞不可盡信的意思其實是……銀魅不僅不潔身自好,還很記仇。

瞧著桃少一臉死裡逃生的表情,他好歹是我恩公,我還是不打擊他。(也寶:……(╯﹏╰)你還真善良。)

「我今天特意出來找你,下午的時候公布了一個天大的消息,是關於弟子們甄選的,一夥兒人都呆在屋裡,你說你在外頭瞎跑啥。」

啊?

說起這甄試。

銀魅方才還剩了一截沒與我說……

想來他定是預備著勸我不用太過擔憂,反正怎麼著我也能順利通過的意思。

我一下喜形於色,隨著桃少進了屋,才合上門,一塊上好的真絲紅緞便劈頭蓋了我一臉,我忙擼在了手裡,定睛一看,呦……好個精緻的肚兜兒。

一直立在靠門的榻旁的勁裝劍眉男,終於受不了,怒視了一下屋內的眾人,一張臉燒得耳根都紅了,作勢拿手擋住嘴,尷尬地咳嗽了,甩門就走了。

「劍三,你跑啥啊,風景這般好你還跑。」桃少吆喝著。

咦,這是怎麼了?

一般在這個時辰他們都在外頭練功,難得有這麼多人,這會兒幾乎是全都聚齊了。

地上的行李家當都打開了,收拾得有些亂。

這一個個床上都鋪了好些個花花衣衫,那些姑娘們都斂眉抿嘴,一副很莊重的表情,似乎在選夫君一樣地在選衣衫。

就連苗女也拿著鐲子,放下,又捻著。

一臉拿不定主意地樣子……

其實,我想說,這有啥好選的,那銀鐲子款式都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毒性,戴哪個都足以當寡婦了。

「你們這都在忙活著啥?」我好奇了。

姑娘們充耳不聞,無一人應答。

「你走的時候,上邊兒差人傳了話,明兒甄試第一場,她們都在為自己準備些體面的衣衫。」桃少瞅了一眼我,「唉,你也拾掇拾掇吧。」

難道我很差?

我低頭很認真地瞅了一眼自己,再望了一眼這屋內幾個姑娘的打扮,還真能讓人瞧出些貓膩。

我來時就寄住在三殿內,換來換去也就總侍拿給我的那幾件黑衣衫,沒有啥值得炫耀的。

而,她們都是二殿的弟子,身上穿著統一的碧翠的衣裙,這本不值一提,可如今有兩三人仍是把這身衣衫穿得乾乾淨淨清爽極了,卻隱約露出個牡丹紅肚兜,這麼大膽出挑的舉動在這屋內還算是比較安分守己且忠貞不二的。

另些髮髻上別著白玉簪子,雪腕戴著銀鐲子,恨不能再碧衫上綉上白花。這般看來,是饞涎一殿的。

還有一撥披著烏黑的長髮,只差沒把指甲都塗黑了。

人神共憤啊,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定是想入住三殿的。

再瞅瞅我……

一身黑袍,黑眼,黑髮。

黑不溜秋的,簡直是比司馬昭還司馬昭。

其實,我真的沒別的顏色的衣衫了。

「這肚兜是誰的?」我扯著嘴皮,手裡握著那香噴噴的紅肚兜,吆喝了一聲。

「擱那兒吧,這會兒她們都沒空搭理你。」另一端,苗女已經挑選好鐲子,專心致志地拿根簪子□古銅香爐里,細細撥弄著。

「你明兒上殿穿啥衣衫?」我坐過去,湊近了她,好奇地問。

「不曉得。」

「那你還杵在這兒干甚。」我忍不住往香爐里瞅了一眼。

「封藏不能超過七十二個時辰,」她小聲與我說,「我得把這玩意兒提煉出來。」

殷紅的一截,似粉末非粉末。

「魂迭香?」我詫異了,忙四周望了一下,也跟著小聲道,「你竟知道怎麼配它了?」

「偷來的書裡頭有一小段記載,但不仔細,我也是試試。」苗女輕聲說,卻突然蹙起了眉頭,「咦,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我迷惑,低頭吸了吸,「莫不是肉夾饃的味道?」

苗女合上古銅香爐,正色地看我了一眼,湊近來聞了聞,手一抖一抽,我便覺得懷裡痒痒的,她抽絲一般地從我襟衫裡邊兒掏出了一張輕薄的帕子。

一股熟悉詭異的香味瀰漫開來。

「是有肉夾饃的味道。」苗女聞了聞,眉糾結著,「但這其餘的香氣倒是和我這香爐裡邊的氣味有些類似。你打哪兒拾來的?」

「別鬧。」我忙奪了,隨手塞入衣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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