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寄魂術

「想成仙么?」

「想。」

「為何想做神仙?」

「仙者能長生不老。」

「非也非也,世間最厲害可的不是長生之術。長生不老指人可不食五穀,身子也可不受疾病困擾,永駐青春,延年益壽,但倘若此人受到不可抗拒的外力侵害,導致軀殼的經脈受損,心脈受創,連帶著靈體也會受創。仙者幻化之體也同樣如此,或遭天劫,或魂滅都難逃一死。因此,真真厲害的法術卻是『寄魂術』。」

「何為寄魂?」

「三界六道皆能藏身。保存完好的畜道、凡人、仙人的軀殼抑或是定力弱的活體皆為修者所用,魂不滅而永生。不僅如此修者甚至還能繼承宿體的能力。」

「那豈不是很厲害?」

「只可惜此法術因逆天而行,歸於禁書之內。就算有幸拾得的仙者,也鮮少能修得此術。」

「那您呢,可曾修得此術?」

我……可曾修此術?

我猛然睜眼,腦袋疼得很,這會兒感覺與觸覺都相當的遲緩,頭皮像是被無數細長又密的針扎過似的,腦子裡嗡嗡響了半天后,才隱隱聽得沉悶的交談聲透過帳子傳進了我耳里。

「怎麼還未醒?」

「太子殿下您先別急。」外頭有人想撩帳子,卻被攔住了。

是不能急。

容我活動活動這把老骨頭先。

方才做了個好生奇怪的夢啊。我復又合目養了會兒神。微微動了動手指揉著太陽穴,只覺得四肢百骸酥麻無比,卻又徒然生出了股力氣,環在胸痛周圍,後勁綿長。

……不太對勁兒。

我睜開了眼,眨了眨。低頭緩悠悠地瞅了一眼,看到自己身上蓋著的並不是那一床綉著龍鳳祥瑞的悶騷大紅絹被,床依舊是象牙雕的楠木床只是略微小了點兒,而且也不是龍榻。

而,我的手膚如凝脂,修長,手如柔荑。

我震驚得立馬坐了起來,只差沒拉開褻衣往裡瞅了。

羅帳外的人明顯感到了床裡頭的動靜,齊刷刷地往我這邊望來。

「主子,您總算是醒了,再不醒來老奴的命也保不住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嬤嬤候在我的身旁,直拿帕子揉眼。

我無語,頓時不知該如何寬解她。

杵在一旁的太子慢悠悠地挪了過來。看這樣子似乎去沒上課,身上只著了件很舒適的便服,頭上也沒戴金冠,便學著大人們的樣子,用一枚上好的古玉簪子別在了束起的發上便算完事兒了。不過這一身也算是乾淨利落,光是臉長得俊就很養眼了。

他眨巴著眼睛望著我,輕輕試探地說了聲:「大皇姐,這會兒覺得身子好些了么?」

皇姐?

嘿,睡一覺醒來,他怎連稱呼都變了。

我愕然。

「瞧,誰說我的皇姐好了,還不是這副傻傻的樣子。」太子捉著我的衣袖,還扭頭朝旁邊的人求證。

這孩子學了誰,嘴皮子真欠抽。

我徒然手癢得很,十分想扯一扯小太子這張老氣橫秋的臉。可無奈身子還是使不出太大力氣,只得作罷,憤憤然地改望別處。

「主子從小心智不清,卻從未大病,今兒個病成這樣,以後可如何是好。」嬤嬤老眼又濕潤了。

得……

您這是變相的說我心殘身也損。

老子不和你計較。

我瞅著這嬤嬤估計也要感傷個半柱香半盞茶的功夫,便趁機環顧了一下這間廂房。

光線很明亮,物什很齊備的房間,只是很明顯不是寡人住的那個殿。

而,我這會兒也不是那個太上皇。

有句俗語是怎麼說來著,有一就有二。

雖然我深明白其中道理,可當發現自己又換到了另一個身軀上時,還是忍不住心酸激動感嘆了一下下。

短短的幾日功夫,怎能生出如此多的變故。

莫不是我竟學到了人神共憤的寄魂術?

不可能啊,不可能。著實想不通啊。

我糾結地掃了掃四周,想藉此探出個蛛絲馬跡。

「主子,您也別再打量這間屋子了,您走後的日子老奴會好好將它保持原樣,等著您回來的。」

啊,去哪兒啊。

我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嬤嬤一臉欣慰又擔憂地望著我,幫著捋了捋我的發,「您啊總歸是長大了,能聽明白一些事兒

了。這也好,等去了外頭也不至於讓人欺負得太狠了。我給您拾綴拾綴吧,莫誤了進殿見使者的時機。」

是我真傻了。

還是她老眼昏花。

總之,我覺得我們兩人無法用眼神彼此溝通從而達到神交的地步。

她說等我去了外頭莫被人欺負了和進殿是何意?使者又是哪個使者?

我若現在開口說話定會令他們起疑心。畢竟在我的印象中那個大皇孫女是十分木訥,大棒子下也揍不出一個屁兒來。

……我該找誰求救。

「不成不成。」一旁的太子跺腳,轉身倏地小奔,一屁股坐在離床不遠的椅子上,「什麼人不能選偏要選大皇姐。南納派來的使者怎這麼讓人難捉摸。大皇姐這愚鈍的性子怎麼能孤身一人生活在千里之外的上界啊。」

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卧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結果那小屁孩來到我床邊蹲下,握著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說:「大皇姐您就好好躺著,皇爺爺生前最疼你了,你該乖乖地呆在宮裡,守著皇爺爺的牌位入太廟。我這就去跟父皇說,我替你去。」

我一時間還沒能接受自己從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瞬間變到木訥的幼女身上的事實,精神頗有些受刺激。

他粉嫩玉琢的臉離我很近,天真地望著我,眼裡或許是乞求和祈盼。

「你說寡人。」我再也憋不住了,一個激動,握緊了他的爪子,狐疑地望向他,「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說咱皇爺爺究竟怎麼了?」

「死了啊。」太子直愣愣地望著我,像是沒想我會開口說話,「你昏迷了三天,皇爺爺也死了三天了。」

我渾身力氣一松,倒在軟墊上,望著宮床上的帷帳發獃,只覺得輕紗上紋繡的牡丹曼妙無比。就像這人生,真是妙不可言……

太子小殿下勢單力薄,始終也沒能履行他的承諾。

於是在太上皇入葬的那一天,我也被宮女們打扮得格外喜慶,只差沒能在臉上寫上「我要被送入上界」七個大字。

大殿里一片悲鳴聲。

我穿得著實厚重,搖搖晃晃環佩玉響,就連攙扶著我的嬤嬤都被逼出了一身老汗。入了殿後,我見到了皇上,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皇上,我慢悠悠地撩袍子跪了下來。他在龍椅上,一手撐著下巴,目光很憂鬱地望著我。他八成在鬱悶宮內超群脫俗又聰慧的皇兒這麼多,為何使者會單單選了我。

「你此番去了上界要為吾國爭光,爭取拜入三位殿下的麾下,好好學本事。」

我跪得腿都麻了,苦悶著一張幼臉,別提多憋屈了。

原本以為可以做一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老懶蟲,活了一天算一天。卻沒料到又投到了一個呆蠢的女娃身上,偏她的年紀又那麼小,我被送入上界該吃多少苦啊,還要學本事,我呸!

你說我的命怎就這麼慘啊這麼慘。

皇上還在龍椅上,手撐著頭,還在說著什麼。

我的思緒早已飄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

這會兒琢磨到哪兒了,我的命怎麼這麼慘……慘。對了,說起這命苦我還記起了一件事兒,宮裡都在傳太上皇在某一夜死在了美人兒手裡,也不知道那美人會不會受到牽連。

我挪了挪屁股,低頭裝作悉心聽著「父皇」教誨的模樣,眼卻左右偷瞄,希望能用小眼神逮個熟悉的太監,回頭好問問情況,八卦一下。

「使者馬上就要來了,你別擺出這副呆蠢樣兒,給朕精神點兒。」

我跪著呆了呆。

「哎,也不知道朕的話你聽進了幾成。」皇上俯身仔細看了我一眼,明顯泄氣了,作勢揮了揮手,「罷了罷了,過去別給我丟臉就成了。」

我恭恭敬敬地趴地朝他拜了拜,正欲起身,突然身旁的嬤嬤把我的腦袋又按了下去。

奇了怪了……

我正準備表示抗議,卻發現大殿里立馬安靜了起來,氣氛立馬詭異了起來。

我低頭不敢亂望,視線所及之地出現了一襲席地的黑袍子,袍下隱約露出一雙極華貴的鞋靴,鞋面淺而窄,斜邊上用銀絲綉著霜花。

嘖嘖嘖嘖,

穿得這麼講究悶騷,也不知道是誰。

我掀著眼皮偷偷往上望。

一陣甜膩卻又撓人心癢的味道襲來,我竟像是中邪了一般,仰頭望著他,獃滯的神情表露無疑。

那一眼,像是歷盡了滄海。

我不知道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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