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強而有力的呼嚕聲在杜小言的耳邊此起彼伏,杜小言一顆心還是興奮的狀態,他一天之內見到了很多哥哥姐姐們。他們雖然是成年人,卻和自己的父母大不一樣,他們更年輕更精彩,和學校的老師們比起來,也是不一樣,他們更多情,還有杜小言彷彿能從其中感覺到已經不復記憶的姐姐杜雅的氣息。

「哥!」杜小言推了推葛離,見他不動,他又加把勁,葛離的呼嚕便停了,聲音鈍鈍地問:「搞什麼?」杜小言和葛離反方向側躺在床上,正好面對著一窗月色。

「聽說,你們和我姐姐都是同學。」

「是的,廢話。」葛離不耐煩地回道。

「那……」杜小言繼續看著窗外,「我姐姐她,漂亮嗎?」

「唔,還可以。」

「聰明嗎?」

「還可以。」

「和劍玲姐姐她們比呢?」

「都還可以。」

「你真滑頭。」杜小言說。

葛離此刻睡意已去,翻過身來,睜著大眼盯住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些樹影在動。

杜小言又問:「哥,她們幾個裡面,你喜歡誰?」

「不告訴你。」葛離一笑。

杜小言便也笑了,知道葛離不介意他繼續問下去。

「不說我也知道你喜歡誰。你們會結婚嗎?」

「可能吧。」雖然已經和好了,葛離卻不自信,不知這一次那隻愛往高處飛的鳥會不會老老實實歇在他的肩上。

杜小言自然不懂這句話的意境,只當是他回答過了,又去問別的問題:「我姐姐當年喜歡誰?」葛離一頓,「不知道。」杜小言想了想,十分好奇:「會不會也喜歡宗澤哥?」葛離不知怎地輕笑出來,「你個小崽子是不是發春了,問東問西都是這些問題,你該不會早戀了吧。」

杜小言臉一紅,葛離卻道:「你姐姐就是個很早熟的人,在當時,我們都還很傻,不懂人情世故的時候,你姐姐就是最敏感的。」話畢又在無意中嘆口氣,「為什麼嘆氣。」杜小言問。葛離還看著那晃動的樹影,「可能太敏感了也不是好事吧。」杜雅是這樣,傅劍玲也是這樣,在這一點上,許為靜就好多了。

杜小言緘默下來,他只知道姐姐很早就死了,其他的,都是從爹娘那處聽來的話,大多是怨恨和無中生有自相矛盾的說辭。杜小言越大便越不相信,這時候夜深人靜,正好小區的管理員執勤,拿著手電筒掃到他們房間的窗了,一陣白光晃過。

杜小言問:「劍玲姐姐以前是怎樣的人?和現在差不多嗎?」

「唔!」這個問題倒難到葛離了,「怎麼說呢,我跟傅劍玲並不很熟。」托韋宗澤的福,他不喜歡自己的兄弟和女朋友走得太近,加上傅劍玲本身也不喜歡親近男生。

「不過,她以前和現在肯定是不一樣的,怎門說呢,以前……」葛離說:「如果是以前,她收留你,一定會比現在更投入。現在嘛,相處久了我覺得她有點封閉了。」

「封閉……」

「嗯,封閉。」葛離又極輕微地嘆口氣:「她不要像你姐姐那樣就好了。

這邊兩個人沒睡著,隔壁兩個女人在傅劍玲出門後也不約而同睜開了眼。

許為靜坐起身來,拿過床頭柜上的水杯,杯中還有大半冷水,一口氣喝下去,就著月影開玩笑道:「媽的,韋宗澤和劍玲兩個人這樣偷著跑出去,害得老娘性慾都來了。」

「可惜劍玲活得不幹脆。」她又說著,伸手梳理了兩下自己長長的頭髮,有幾簇糾結在一起,梳理不動,「嘶,好疼。」她埋怨,「什麼東西都一樣,糾纏太深,一扯就疼。」

彷彿話中還有三分真意,說得一旁默不作聲的薛澀琪索性坐起身來,從耷拉在床尾的衣服裡面摸出一包煙,抽好,卻不怎麼說話。

「我也要。」許為靜說。

薛澀琪反手將煙盒子丟給她。

許為靜也抽好,不再多說話。

「大嘴巴,你幹嘛不說話了。」薛澀琪笑道。

許為靜口中哼哼著,回道:「我看你一副憂鬱過度的高貴樣兒,我就懶得說話了。」

薛澀琪卻也不惱,想來能夠這麼和她說話的只有許為靜了。

「我嘛。」薛澀琪如實道:「我是有點嫉妒了。」

「你嫉妒劍玲?」許為靜問。

薛澀琪吐口咽,「都嫉妒,不管怎樣,你們都有人疼有人愛。」

「怎麼,那個蘇兆陽不是真心愛你嗎?」

「爛果子,我現在想想,怕是真心愛的,只不過很變態。」薛澀琪笑了起來,「本小姐這麼正常的人,能和那變態糾纏這麼久,真是破天荒啊。」

「他畢竟年紀大,經歷多了,不像你,沒經歷過,好事壞事都要試試再說。」

「嗯,大概是這樣的。」

「你猜劍玲和韋宗澤在幹嘛?」

「總不過是在聊天,你還指望去開房了。」

「也對,不過什麼事能聊上一晚上啊。」

「怎麼不能,要是把以前的事全都重新過一遍,一個晚上還不夠呢。」

「算了,不如撿重點說吧。」許為靜噗地一下重新倒在床上:「人生還是要往前看的。要我說,他們倆一來不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生來有仇;二來也不是潘金蓮和西門慶,各自出軌。脫光了也就一男一女,難得重逢了,還能有些感覺,不如爽快點,及時行樂。」

薛澀琪轉頭來瞧著她,見她說完還一副大氣凜然的摸樣,便半譏笑道:「你說得倒挺簡單,當初是誰結了婚還不肯安分,大老遠從武漢跑北京去偷情的。」

許為靜聽了只嬌俏地一哼,轉身睡覺去了。

薛澀琪卻還無睡意,坐在床邊發獃,稍後,卻聽見本該睡著的許為靜,閉目躺在一邊道:「你學學劍玲,離開那個地方,重新開始吧。」

薛澀琪問:「怎麼重新開始。」

許為靜道:「我早就覺得你這個人笨了,沒想到這麼笨。你爸爸開公司,媽媽開廠,你隨便跟了哪個,都能過得有滋有味。」

「我就是不想靠父母的關係,才自己出來找工作的。」薛澀琪焦慮道。

許為靜卻對她這番回答嗤之以鼻,「你啊,就是一個面子能撐死你,你卻撐不死你的面子。傻不傻!傻不傻。」

說完這句話,許為靜還真就睡過去了,一下打起呼嚕來,窩在黑甜鄉深處。就薛澀琪看來,真有些沒心沒肺的感覺,可她的那顆心雖說是粗糙了一點的,倒比誰都頑強,比誰都堅韌。

薛澀琪的睡意也隨之而來,她便緩緩躺下,拉高蓋在身上的空調被,眼睛直勾勾看著前方。

「給你。」彼時韋宗澤正遞過一罐咖啡給傅劍玲,兩人站在小區外的馬路邊上,一台轎車從路邊開過,車影遮了一下傅劍玲的臉,便迅速讓她回歸路燈的光圈。

「謝謝。」劍玲接過來,一把擰開。

「咖啡喝多了,對睡眠不好。」韋宗澤說。

傅劍玲仰頭喝下一口,和韋宗澤一起往小區方向回走。

記得傅劍玲以前是不喝咖啡的,她總怕睡不好覺,耽誤她休息。

「我在北京的時候,從沒想過時間會過得這麼快。」韋宗澤有點自責地說。

傅劍玲無奈回道:「猜得到以你這種性格,去了那邊反而會很充實。」韋宗澤輕輕一笑:「那裡沒有朋友,除了葛離後來去找我,在那個地方,我覺得人可以不用談及感情。」

「那你為什麼要回來。」傅劍玲問,「我不會傻到以為你是為了我回來的。」

韋宗澤仰頭,看到薄雲如霧與明月擦身而過,想了一會兒,如實回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待在那邊一直不回來。我也沒有想到一去就是四年這麼久。」

「你沒有想到的事真多。」傅劍玲冷冷一笑。

韋宗澤卻不再閃躲,「其實,就算倒回去重來一遍,我們也會做一樣的事,走一樣的路對不對。我並不是書裡面的白馬王子,總是那麼成熟,總是擁有權力地位和自由,我也需要成長,需要磨礪。我算不到所有的結果,也不知道最後自己會不會後悔。如果你恨我,生我的氣,甚至你選擇了別人,我也沒有怨言,但現在實際情況是我回來了,我的心沒有一分一秒改變過,並且你也還在這裡,沒有離開,沒有選擇別的男人。我還有機會的對不對?我不想放棄。」

他說的是事實,她沒什麼可反駁的,「就算我生氣,也已經不是氣我們分手的事。」傅劍玲略略加重語氣,卻回道:「難道你沒覺得自己的態度很讓人生氣嗎?」

「你指哪裡?」韋宗澤認真問。

傅劍玲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算了。」

「怎麼能算了。」他追過來抓住她的肩膀,「我哪兒讓你生氣,你告訴我。」

「哪裡都生氣。」傅劍玲說,「現在,你讓我有點後悔這四年來沒有找一個新的男朋友。還有,你讓我每次看見你的時候就希望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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