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摔了車門大步離開了,沉痾輕撫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坐在車子里舒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許久,她長長吐出一口氣,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可是一出來,就看見白墨靠在車子的旁邊,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神情蕭瑟。
沉痾以為他丟下她自己進去了,誰想到他去而復返又在車外面等著,不由得開口問道:「你不是進去了嗎……」
白墨硬裝強勢,語氣冰冷的說道:「我可不想讓你在這裡走丟了,到時候我爺爺責怪下來,挨罵的是我。」然後抽出手來,不再理沉痾,大步向醫院門口走去。
沉痾看著白墨賭氣的行為,不由得突地泛起一悅,暗道:「這麼大人了還使小孩子脾氣……」
雖說這麼想著,她腳下也趕快的跟了上去,這傢伙可是在賭氣,沉痾自小對醫院就很不喜歡,若是沒有他帶領著,走丟了找不到陳爺爺的病房就糟糕了。本來她就已經給陳衡璞氣壞了,要是再惹他生氣,沉痾自己也會感到很自責的。
軍區醫院的五樓私人病房裡,陳衡璞靠在病床上,身邊圍了一圈的人,除了他自己的保鏢,甚至連其他的三個老頭也都坐在旁邊。而他的面前正低頭彎腰的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的臉色漲紅,有些怯弱的偷偷瞄著床上躺著的陳衡璞。陳衡璞怒目而視,他抓起了床上的一份報紙,啪的一聲摔在了那個中年男人的臉上,大罵道:「看什麼看你!還有臉看!這就是你的好媳婦你的好女兒!你看看這相片,這像話嗎?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咳咳……」
陳衡璞一通大罵,氣急攻心,頓時又引起了肺病,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旁的小護士連忙給端了口水,輕輕的順著老人的後背。
那在地上站著的人自然就是陳子昌,他被老頭一頓訓斥嚇的不敢說話,見陳衡璞咳嗽起來,他剛想上前安慰,卻被陳衡璞一個眼神給擋了回來,嚇得身如篩糠,不敢言語。
但是杵了半天,他也不能什麼都不表示,他低下頭來,把那份報紙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輕聲道:「爸,你別這樣……我回去好好修理她們……」
陳衡璞一聽見這個字更是怒了起來:「你還叫我爸?修理?我沒有你這麼個懦弱兒子!你這四十多年,簡直一事無成,我本以為老有所依老有所靠,四十多年的翹首企盼自己的兒子是個有出息的能耐人,可你,那你這個逆子,你這個畜生!乾的這是什麼事?啊?原妻撿了你的命去,你發達了卻棄之不顧,這是不義,與她離婚這是不忠,現在又把自己原妻的女兒斷絕關係,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不要,你當初離開你母親自己一個人逃跑,這算不孝!你這種不忠不義不孝之子,我留你何用啊!!!」
陳衡璞說罷這些話,氣的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嚇得陳子昌面色慘白,就要往他身上趴,可是陳衡璞的那些保鏢紛紛夾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而那三個老頭子更是連呼帶喊,嚇掉了半條命去。陳衡璞本來就是四人之中沉病最嚴重的,身體殘廢肺也曾被子彈炸穿,現在又有了心臟病,一副老骨頭簡直就是千瘡百孔,讓人痛心。
本來尋找到自己的私生子就是他這本子最大的夙願,可是總算找到了,不僅沒有享受到天倫之樂,還發現他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根本沒有任何使用價值,還不如他族親里的那些年輕的後輩們。這一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此破滅了,所以他自從發現了陳子昌之後就一直把他留在身邊,想多相處幾日,然後就給他點下輩子夠花的錢,家族的財產還是留給別人繼承吧。
可是沒等他的消息散發出去呢,這,這逆子的妻女又弄出了這麼一場戲來。本來當初就是很喜歡沉痾那丫頭,如今發現陳子昌竟然是當初自己的私生子,而那沉痾丫頭就是自己的親孫女了,他高興都來不及。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陳子昌的妻女去人家學校找麻煩,說要與沉痾斷絕關係!
看著報紙上那陳露跌倒在地靠在賓士車上,胸口墊的海綿墊都掉出來的窘迫模樣,陳衡璞就羞愧連自殺的心思都有了!他,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後代!?還不如不認這個親!開著一輛五十萬塊的破車就去人家哪裡顯擺,簡直就是在他的老臉上打了十幾個巴掌一樣難過啊!沉痾是誰?那丫頭的家底這幾個老頭都給他透過氣了,連郵票帶代言,白家都給了她好幾百萬塊了,哪裡會在乎這個小賓士?
別說這個,就說她背後的那個舅舅,莫先生到了哪裡不都是一手遮天,跺跺腳都會有個地震的角色?這與沉痾能拉上血緣關係,都是自己的福氣,可是這個忤逆的兒子,他,他竟然還跟人家斷絕關係?在陳家這種危急生死存亡的時候斷絕關係?
越這麼想著,陳衡璞就越傷心難過,他指著陳子昌,大罵道:「你說你的腦袋是不是都長了蛆了,被蟲子吃光了啊!嗚嗚,蒼天啊,天亡我陳家啊!」
一邊說著,他蒼老的臉上一邊不覺滴落下渾濁的淚水,心痛難耐,心灰意冷,臉上彷彿只掛著兩個字,那就是失望。
旁邊坐著的白滄海,見到老兄弟這般痛苦,也不由得潸然淚下,他輕輕拍了拍陳衡璞,說道:「老陳,別難過了,我已經幫你把沉痾丫頭叫來了,然後咱們跟她好好說說,好不好?」
付老頭也連忙哄著他:「對啊,老陳,沉痾丫頭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的。」
陳衡璞嘆著氣,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看向了陳子昌,大罵道:「你個逆子,我與你相認,也不過是想借著你這邊來與沉痾丫頭相認!你可好,還和沉痾丫頭斷絕了父女關係!以前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現在呢?竟然還鬧到報社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臉皮現在很值錢啊?啊?我告訴你,一會等沉痾丫頭來了,你必須給她道歉!並且求她忘記以前的事情,和你重歸於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不能把沉痾丫頭再給我勸進家門來,你以後就別再認我這個父親了!一句話,要麼,就要沉痾和我,要麼,你就立馬給我滾回你家去,再也別讓我看見你,我就算是把家產全都捐給福利院,也不會給你一分一毫的!」
陳子昌哪裡還敢拒絕,連連應身答是,深怕慢了一拍。
而這個時候,沉痾也走到了病房的門前。白墨輕輕叩門,然後屋內的保鏢給開了門,沉痾和白墨走了進去。
病房其實並不擁擠,但是人實在多了些,除了陳衡璞的三個海豹保鏢,還有一些其他老頭的護衛和隨身攜帶的管家。不僅如此,一旁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一個小護士。
沉痾走進來後,就見到那些保鏢好像壓著一個人,她仔細一瞧,被那些保鏢壓著的竟然是陳子昌!
呵。
沉痾輕笑,怎麼,這是什麼意思,全家一起興師問罪嗎。
一進門就看見陳子昌,沉痾就升起了強烈的不悅,從小見到陳子昌,她就從未開心過。再加上昨天發生的那檔子事情,她更是對陳子昌升起了無邊怒火。
穿過那些人群,沉痾看都沒有再看陳子昌第二眼,直接來到了陳衡璞的床邊。而陳子昌看著沉痾欲言又止,只能懊悔的垂下了腦袋。
白墨雖說和沉痾生著悶氣,但是一旦沉痾在他身邊,他就從不會讓沉痾受到任何一點傷害,如今,他就緊緊的跟著沉痾,深怕有誰對她不利。哪怕是對沉痾有一絲一豪的詆毀,他都會奮不顧身的迎上去的。
愛上一個人,就算她不愛自己,那種強烈的保護欲,也是不會隨著沒有得到對方感情的回應而終止的。
哪怕前面坐著的四位大佬聯合起來都可以決定國內的經濟行事,他也毫不畏懼。
沉痾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自從她進屋來,其他人就已經屏住了呼吸,一聲不吭了,病房裡安靜的似乎都能聽見陳老頭手上引得藥水滴落的聲音。沉痾靜靜的看著陳衡璞,陳衡璞連忙擦去眼角的淚水,抬著頭看向沉痾。
「陳老太爺好。」
從小養成的禮貌習慣讓沉痾還是首先跟陳衡璞請了安。就算是陳衡璞將要她對她說什麼,她也不會讓自己失去禮節。陳衡璞看著沉痾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啊。快給沉痾搬個椅子,丫頭,快坐。」
沉痾也不知道這家人現在賣的什麼葯,進門的時候還感覺像是氣勢洶洶的,怎麼這會感覺還不像了呢。椅子搬過來,她就坐在了一旁,但是看到陳衡璞的笑臉,她臉上也明顯柔和了許多。而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旁邊桌子上擺著的報紙上。而那張陳露不堪的相片更是被放大了在頭條的位置。
看見那報紙沉痾又皺起眉頭來。無論怎樣,今天這件事肯定也得說道說道了。
「陳老太爺,您叫我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