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今晚……本世紀最大的流星雨……嘶……百年不遇……嘩啦……」
沉痾托著腮幫子坐在河溝子旁邊,她的身邊放著一個破舊的收音機,那收音機被她拽出了長長的天線,播放著那信號並不穩定的新聞,裡面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滿是雜音。不過看她的樣子也並沒有仔細聽。
這個收音機是她那個剛剛見面就去世了的媽媽家裡留給她唯一可以用的東西,沉痾只不過是想讓它出個響動,解解寂寞。
沉痾腳下的灰塵混了水霧,粘在她的黑色運動鞋上面,乾涸之後形成了一個個醜陋的痕迹。她的眼角也沁滿了類似這種莫名其妙的痕迹。
「老媽啊,為什麼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的時候,你就如此輕易的消失了呢。那個妖媚的女人奪走了我的一切,可是,當我知道你的下落的時候,來找你了你卻去世了。哎,真是天意弄人啊。」
空蕩蕩的河邊刮著涼颼颼的風,出了風聲草響,並沒有人去回應她。她抱起那個嘩啦嘩啦響的收音機,然後對著它說道:「媽媽,你不知道吧。王莉娜那個小三成了咱們家的老大了,那小三下的崽子還搶走了我的男朋友。姜鵬那個混蛋也是,因為那個陳露每周給他一百塊錢零花錢就拋棄了我,跟了她。好吧,我不想承認我確實有些傷心,但是太多的是憎惡和感覺到噁心。我感覺我的自尊心讓那個男人深深的傷害了。然後我就把我的名字陳珂改成了沉痾。哦對,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是哪個字,你又不識字。只能告訴你,那名字的意思就是從一塊破舊的玉變成了一個深惡痛絕的頑疾。我感覺他們就成了我的心病了,所以就改了這個名字。我恨陳子昌,他應該改名叫陳世美還差不多。」
頓了頓,她又指著那個收音機說道:「你啊,也太傻。為啥給他生孩子呢?生下了我還自己走了。我就成了那個小三的出氣筒了,這些年啊,我也過夠了。當我看見姜坤和陳露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動了壞心眼了。不過,當我把水果刀拿出來的時候,他們兩個沒讓我得逞。我本想一人捅他們一刀,卻被他們制服,又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臉。真是笨死了。要是真的把他們捅死了,我想我會被警察局槍斃,然後才會把那個陳世美的心和那個小三的心都傷個透,讓他們斷子絕孫。哎呀,我真是太壞了。不過對於他們在我身上做的一切,我感覺我做的並不過分。但是,可能我還是有個小小的善良之心,最後丟下水果刀自己跑了。」
「然後我就跑到陳子昌那裡,偷偷找到了你的地址,追隨你而來了。沒想到,我拋棄了自己的一切,拿著行李來找你的時候,你卻咽氣了。恩對了,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一件好事一件壞事。看你也沒法回覆我,我就先說好事吧,那就是我考上珠虹大學了。是不是很開心?開心吧,我接到通知書的時候我也開心了很久呢。額,壞事就是,我把通知書給撕掉了,丟在了你的靈位上。這件事很壞吧。看見你去世了之後,我就感覺這件事越來越壞了。」
「我不可能再去找陳子昌那個陳世美,也不可能再回到我的生活圈裡,我不要看見那個純種的中國人卻取了個外國名字的王莉娜在我面前囂張,也不想讓陳露和姜鵬再看見我臉上的傷疤,聽著他們的嘲笑。我只有拿著我的行李箱用剩下的路費錢找個隱蔽的沒有他們痕迹的地方生活下去。或者一直流浪下去。沒想到我也有成為這種流浪漢的一天啊。前程沒有了,我有的或許就是這個破錄音機吧。」
沉痾邊說著話,邊敲了敲這個錄音機,錄音機被她這麼一敲,還唱起了細細縷縷的歌,配合著雜音和岸邊的冷風,沉痾感覺就跟鬼哭狼嚎似地。她扭了扭那個快生鏽的按鈕,然後調音的台再次跳到了新聞上面。
「……流星雨……已經開始……最佳觀測地點……」
那個今兒晚上有流星雨的事已經在錄音機里被聒噪了半天了,所以這才終於引起了陷入沉思中的沉痾的注意。
她抬著頭望著星空,心裡想到,還真慶幸是在鄉下呢。沒有城市的喧嘩和恍如白晝一樣的照明,那天空明朗的沒有一絲陰雲,明星閃爍,一眨一眨的著實動人,看來今天很幸運,能夠看到在城市裡奢侈難見的流星雨了。
沉痾無不慶幸的想到,莫非這是自己太悲劇的生活終於感動了上天,老天爺也成全了她一次,讓她在最低谷的時候感受一下大自然大宇宙的無窮魅力?
她放下錄音機,背著手躺在了草地上。抬起眼睛,沉痾望著寧靜的天空,想讓所謂的流星雨牽制一下自己低落的心情,當一顆絢麗的流星划過的時候,她終於有些不那麼難受了。
看著那燦爛的流星尾巴,她閉著眼睛說道:「好吧好吧,要是那個看著流星許願的東西很準的話,我就許個願。流星雨啊流星雨,你真的那麼偉大的話,那麼就下個流星砸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砸死我吧砸死我吧……」
當她這句話說完,流星雨真的就開始粉墨登場了。一個個流星向刀子一樣劃破黑夜,給這個單調恐怖的夜晚帶來了許多的生機。沉痾看著天空,心裡也順暢了不少,暫時不去想那些個繞在她腦袋裡徘徊不停的事情,認真的看起流星雨來。
過了會,她感覺自己的眼皮很重,一股困頓的疲乏感傳了過來。可能是幾天幾夜忙著趕路沒睡覺的緣故,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了。她只覺得好像有一顆流星變得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好像還越來越大……
「我的媽呀——」
沉痾看著那顆直奔她過來的越來越近的流星,毫不淑女的從嘴巴里蹦出這句話來,然後撒腿就往身後的土坯房裡跑。可她還是沒有流星的速度快,倒霉的沉痾只覺得眼前猛的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同時伴著一陣轟鳴刺耳的聲音傳到了她耳邊,她就覺得自己越來越飄忽,身體也發出了好似要破碎般的疼痛來。
當她暈過去的瞬間,她的腦袋裡只閃過這樣一個意識,那就是,額滴神吶,對著流星許願也不用這麼靈驗吧!
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只是過了一瞬,沉痾的耳邊傳來了鬧哄哄的人聲,嗡嗡嗡的聲音鬧得凌藝耳邊發癢,她的眼前也擠了一圈人腦袋,似乎那些人都在圍著她,嘰嘰喳喳的說這話。
「這丫頭是誰啊,怎麼躺在這裡啊?」
「快點送醫院吧,肯定是著了涼了。」
「哎呀,這不是昨天來找這屋子裡面的那個瘋女人的女孩嗎?聽說是她女兒!」
「是嗎?那女人還有這麼個標誌的女兒那。哎,不過這媽是瘋子,孩子也不怎麼奸,你看看,怎麼躺在河邊上睡覺……」
沉痾醒了過來,腦袋還昏昏沉沉的一陣一陣的痛著,她眼前一片模糊,站起身後那群圍觀的村民們就一個個怕惹上事似地都走了。
「真是……無知的群眾啊……」
沉痾斷斷續續的說這話,還不忘了把那台破錄音機拿著,然後搖搖晃晃的走進了那個河邊上的土坯房。
到了屋子裡躺在炕上歇會後,沉痾終於恢複了神志。她嘆了口氣,暗道自己做夢做的還真奇怪,竟然夢見了被流星砸中了……可是,剛剛想到這裡,她的腦袋裡竟然浮現了一個捲軸,捲軸緩緩的打開,上面的字跡竟然也很清晰:
「緣之飄渺,縷縷相繞,若見此卷,既得織女之魂魄碎片。世間無物不能修,無物不能補。若修鍊此技,惟有奮力煉之。待精神力之強悍,定能將魂魄修復,救得織女……」
往後的字跡卻越發朦朧,沉痾越想看就越看不清楚了,半晌,她終於脫離了那個朦朦朧朧的昏迷狀態,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呼,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呢。
不過那個夢可真夠真實的。
沉痾自嘲的笑了笑,然後伸出手來,就把那份已經被她撕扯成四份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拿在了手裡,心裡暗道:「夢就夢吧,玩玩也行。就當自己繼續做夢呢。反正自己也徹底的失去信心和勇氣了。」
於是她把通知書鋪在了桌面上擺平,把手按在上面,嘴巴里自娛自樂的喊道:「通知書啊通知書,你快變成原來的模樣吧!修補好吧!」
然後她毫無心理準備的鬆開了手,向那份已經變成了四瓣的褶褶巴巴的通知書看去,只見那桌面上駭然顯出了一份嶄新的,還帶著刀切紙的毛茬的,寫著陳珂大名的珠虹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完全無法想像這是真的,驚訝的大叫一聲,脫口而出就道:「天哪——竟然真的修補好了——太神奇了吧!被流星砸中還砸出異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