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緋聞大升級

對父親的到來。唐迦南保持了沉默。

實際上,在整個時間當中,他才是從頭到尾都莫名其妙的一個。奈何個中曲情委實不足為外人道。再則,誰又能想到酒店會發生謀殺案呢?不過。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父親居然會紐約!

一向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的父親,竟然也會關心自己的生死?完全出乎意料。唐迦南除了有一種殘忍的快意之外,還有些羞恥感,因為自己居然有些感動。他為自己的感動感到難為情,堅守多年的情感長堤突然有了一個缺口。感情的潮水洶湧而出,令他猝不及防。被封印多年的愛恨怨悔,已經芸娘發酵得變味、走樣、失去了彼此的本來面目。

他的感覺五味雜陳,心頭涌動著許多無法言說的東西。臉上雖毫無表情。但溫柔的痛楚和殘酷的快意一起在他的心裡翻江倒海。整個行程里,他不是在裝睡,就是在裝酷,始終緘默不語。他覺得自己像是走過了一條極其漫長的旅途,萬分疲憊的抵達終點,卻忘記了行走的初衷。

如果你要問,他和父親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答案是沒有。相反,他幼年的時候,是極仰慕、極尊敬父親的,倘若一定要尋找一個轉折點的話,那就是在母親去世的前幾天,他偶然在外面看見父親的車子,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女人。他追著車子喊爸爸,但爸爸沒聽到,開車走了。那件事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令他那麼傷心,連夜裡做夢都夢到爸爸不要他了。當然,後來他知道,那女人跟父親並無特殊關係,他卻在當時結結實實的傷心了好一陣子,甚至把母親的病故也歸結於父親的花心。

母親去世時,他年僅六歲,一個漂亮的孤獨的小男孩。母親活著的時候身患疾病,比他更需要照顧,父親則永遠是公事第一,與助理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久。漸漸的,他長成一個乖戾頑劣的少年,常常依靠犯錯或惡作劇來博得關注,給工作繁忙的父親增添了許多麻煩,而調皮叛逆的孩子往往令家長更加不喜。於是他學會了自我寬慰,凡事裝得滿不在乎,久而久之居然真的養成了一副弔兒郎當、玩世不恭的輕浮模樣。

總而言之,他和父親的問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學生年代,在選擇專業和學校的問題上,以及幾件重要的家事上,使他越發認識到父親的專制和冷血——父親曾將姑姑軟禁,並逼迫她移民海外,只因她的作風影響了唐家的聲譽,而他自己卻四處留情,搞出三個私生子,這實在大大顛覆了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成年後的唐迦南,用全新的眼光,對這個曾經偉大完美的父親形象予以重估,終因參雜了太多太複雜的情感而失之客觀公允,不知不覺走到了對立面。十年過去了,他處理親情的手段絲毫不見長進,依舊是少年時的那一招,放蕩不羈的私生活。恣肆無度的奢侈揮霍,甚至於任性草率地宣布訂婚。可惜,這些全都影響不到唐湛,他永遠是一副舒緩從容,極為淡定,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

唐迦南最痛恨的,就是他的這種淡定。

現在,唐湛終於不淡定了,聽到他失蹤的消息,第一時間親自飛來紐約,雖然他並沒有死,但他總算如願以償,可他為什麼會感覺到無限酸楚?

他看向艙外那片蔚藍明凈的天空,一大團一大團的潔白流雲,慢慢變成絲絲裊裊的煙雲被拋在身後,往事自他的腦海風馳電掣一般飛掠而過。三十年,只如一瞬間。

他似有所悟,忍不住輕輕側過頭,斜瞥了父親一眼。

唐湛低垂著頭,微微下垂的嘴角,給人一種悲哀的意味。

此刻他的心裡,確實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已經五十歲了,一個人所能經歷的絕大部分東西,他差不多都已經歷了。昔日的雄心豪情也漸漸熄了。他走過漫長時光,終於找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金錢,不是權勢地位,而是曾經被他忽略多年的家人和親情。他很願意為過去錯失的時光彌補,奈何兒子卻不領情。

他記不清究竟哪本書上曾經說過:兒子是時間對男人許下的諾言,每個父親準保會發覺,他所珍視的一切在某一天會被認作是愚不可及的東西,而這世上太最愛的那個人總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

他的兒子們似乎總也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對他們的愛。他亦不過是像天下所有的父親那樣,想幫助兒子做正確的選擇,使他們在未來儘可能的少走彎路。

他走過十幾年的漫長歲月,終於摸索出來的一點兒成果,一個成功商人的經商之道、成功法則,精準敏銳的判斷力、鑒賞力……所有這些,他好想傳授給子女——或許選擇的方式略有不妥,但他的愛心絲毫不減。然而他被認為太專制了,甚至是老了,過氣了。

他覺得很悲哀。

然而,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流露出這種悲哀,因為他是唐湛。

唐迦南不懂得怎樣做一個好兒子,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父親。在孩子們最需要他的年月里,他忙於事業。錯過了教育他們的寶貴時間,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孩子們已經長大成人,不再聽他的了。

十餘年來,他們倆首次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長大十五個小時,卻只是做了簡單交談。超長時間的飛行,和前一夜的擔憂焦急,使唐湛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現在知道兒子沒事,放鬆下來,便躺在軟椅里睡著了。

他的眉毛漆黑濃重,鼻樑挺直,嘴巴緊緊閉著,彷彿隨時準備發號施令。他醒時永遠是一副精神奕奕、精明幹練的樣子,熟睡後似乎也不肯放鬆自己。然而時光不可逆,他終究還是老了。

這是唐迦南成年以來,第一次凝視父親的睡容。

他從來不知道父親是這樣的,心裡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靜默了好長一會兒,才將毛毯輕輕蓋在父親身上。

飛機落地之後,唐迦南首先隨父親回唐家老宅,把自己在紐約的情況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回報了一遍,接著把唐老夫人的碎碎念聽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還要接受兄妹的責備。兩個小時後,他終於坐不住了。

「奶奶,我得回去了。」

「今晚就住這裡吧,天都快亮了。」

「不行,我必須回去。」他說著已經站起身來。

唐老夫人這才發現,他連外套都沒有脫下來,不由得皺眉,「你這臭小子,我為你擔心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你才回來一會兒就要走。」

唐迦南感覺很為難,「奶奶,還有個人也很擔心我耶!」

這句話把銘瑄和皓雲都說得笑起來。

「那你就快回去吧!」一直沉默不語的唐湛說話了,「今晚,我要住在這裡!」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就連一旁伺候的老管家也忍不住跳動了一下眼皮。

「方便嗎?」唐湛淡淡地問了一句。

「我去整理一下房間。」唐銘瑄跳起來奔上樓去。

「請讓我來,小姐!」管家緊隨其後。

唐老夫人端起茶盅淺飲了一口,藉以掩飾內心的波動。

唐迦南沉默片刻,跟他們揮手道別,從司機手中接過鑰匙,獨自駕車駛出唐家老宅,越過盤旋的山路,直奔清和區的別墅。

凌晨兩點三十三分。他輕手輕腳地爬上樓梯,打開客房的門……如你所知道的,風萍小姐成長在一個有禮貌有教養的家庭里,沒有隨時隨地反鎖房門的習慣。

唐迦南悄聲走進去,在床沿坐了下來,輕輕擰開床頭的燈。

大概是有一個禮拜沒有見面了,他發現她的頭髮長長了不少,一小縷頭髮垂在側臉上,襯得那肌膚潔白如玉,分外嫵媚。他伸手想去摸一摸,中途又停住了。

三分鐘後,他站起身離開,剛走了兩步,床上的人說話了。

「我正在等你吻醒我。」

唐迦南立刻轉過身來,只見風萍依然側身躺著,眼睛依舊閉著,睫毛覆下一抹月牙般的陰影,似乎一直都在熟睡之中,直到他重新坐回床上,她才微笑著睜開眼睛。

她的眼睛格外動人,黑白分明,睫毛又密又長。她的嘴巴豐盈紅潤,在明黃色的燈光下,依稀散發著凡爾賽濃情玫瑰的清香。唐迦南心神俱醉,情難自禁地低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一夜的風流繾綣浪漫纏綿,我們這就不再細述了。作者是一個偽古典派的猥瑣傢伙,喜歡用雪膩酥香、被翻紅浪之類的辭彙,你們肯定覺得太含蓄了,一點兒也不夠味。所以,還是讓我們把鏡頭直接切換到第二天中午吧。

時間正好是十二點。

唐迦南同學在一夜春風之後,趴在床上懺悔,「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不要自作多情,沒人擔心你。」

「我知道錯了。」

「一個男人孤身在外,難免愁悶,需要排遣。」

「我一點兒也不愁悶。」

「那你一定是興奮過度,所以才半夜三更睡不著覺,跑出去喝酒。」

「沒有啊!」

「帶著曾經的心上人一起去出差,還不興奮嗎?我可是聽說唐詩小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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