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沙特和比利時的時差接近。

他們抵達比利時時,寶寶正準備吃午飯。

客廳外,她坐在那裡。

穿著量身定製的羊絨連衣裙,小小的發卡,褐色的眼睛,白瓷一樣的皮膚,黑色的頭髮軟軟的卷在耳朵下邊,像極了西洋布娃娃。南北悄悄走過去的時候,她正襟危坐著,在低頭翻看著畫冊,翻了會兒,眼睛終於從經書中移開,一本正經地看向鐘錶。

南北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她能猜到,寶寶的小腦袋裡,一定在想著午飯的時間。

小孩子不知道是遺傳了誰的好基因,對時間特別敏感,沒做一件事都要去看時間,把自己的小生活安排的有條不紊。

她這麼看著寶寶,只覺好笑。

身邊的程牧陽已經先一步走過去,南北沒來得及攔住他,他就已經站在寶寶的面前,輕輕蹲下了身子。

寶寶有些害怕,可是卻沒有躲開。

她看著程牧陽的臉,慢慢地看著他五官的每個部分,直到看到那雙眼睛,終於明白了什麼,眼睛彎彎地,笑起來:「小爸爸。」

程牧陽嗯了一聲。也在笑,甚至嘴角和寶寶有著完全相似的弧度。

寶寶小聲笑著:「小爸爸的病好了嗎?」

她有些膽怯地伸出手,試著去摸程牧陽的額頭。每次媽媽生病,她都會這樣摸媽媽的額頭,輕輕地,慢慢地摸,然後媽媽的病很快就會好了。

程牧陽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額頭上:「好了。」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

寶寶也嗯了一聲。

南北看著他們兩個人,心軟的一塌糊塗。

過了會兒,才終於想起什麼,眼眶忽然就紅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和程牧陽不熟悉,她還不敢直接去問。程牧陽察覺了寶寶的異樣,柔著聲音問她:「寶寶怎麼了?」

「小爸爸病好了。」

「嗯。」

「那,可以把媽媽還給寶寶了嗎?」

程牧陽啞然,忍俊不禁。

南北聽得心酸,悄悄走過去,從身後摟住寶寶的小身子,用臉蹭著她說:「媽媽回來了。」寶寶這次是真的傻了,足足三四秒後,忽然就哇地一聲哭出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乖巧鎮定,扎到南北的懷裡,再也不肯出來。

如果說剛才對程牧陽還是對客人的禮貌。

那麼現在終於看到南北,看到從小到大日日夜夜陪著她的媽媽,寶寶真的就是見到了最親的人。她從大哭到低聲抽泣,都把臉埋在南北的胸口。

程牧陽想要伸手抱抱寶寶,南北忙噓了聲,用口型說:現在不要動她。

「寶寶不要哭了,爸爸要回來了,」南北輕聲哄她,「忘記爸爸說了什麼了?爸爸不是說過,寶寶如果哭的時間超過五分鐘,午覺就不能和媽媽睡?」

這是什麼古怪的管制方法?

程牧陽聽得揚眉。

豈料寶寶真就很聽話,想到南淮,真就抽抽噠噠地停了哭。可是鼻子還是帶著很重的聲音,小小聲說:「寶寶想媽媽。」

南北嗯了聲:「媽媽也想寶寶。」

寶寶抬起頭,看著南北,伸出小手,去摸她的臉:「寶寶很聽話,每天想媽媽七個小時。」

南北被逗得笑起來。

寶寶蹙眉,很著急地告訴她:「是真的。」

「嗯,是真的。」

她就這麼一言一語地哄著寶寶,程牧陽就半蹲著身子,看著南北和她懷裡的寶寶,始終沒有再說什麼。他曾經想過這個孩子肯定會非常像南北,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像,除了眼睛的顏色和自己相同,其餘的五官,都完全和南北一樣。

這種感覺,絕非言語能表達。

他也終於明白,南淮對寶寶如此疼愛的原因。

當南北做了核工程師的替身後,是波東哈先找到他,將核工程師交給他的同時,也把南淮的連線電話交給他。南淮,他曾經在年少時見過他,卻沒想到過了這麼年,會因為南北的再次失蹤,和他通這個電話。

「告訴我,你在沙特的計畫。」南淮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程牧陽倒不覺得什麼,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安排,盡數告訴南淮。

後者聽了後,沉默了很長時間。

才終於給了個更加周密的建議,而這個更周密的建議,就是之後他和南北所做的,將CIA引上勾後,交給沙特的政府。當然,南淮的這個建議他曾經也想到過,可惜危險也很大,畢竟程牧陽也是帶著四組莫斯科特工而來。

除非,有沙特皇室的默認。默認程牧陽無害。

「我想,這件事的難點,就在你的身份,」令人意外的是,南淮也看到了這一點,「我可以幫你以貴賓身份,安全離開沙特。我的一位老朋友,他是美國現在最大的個人投資者,那些大的企業,都有他的參股,所以他也很希望可以讓兩國關係緊張。」

「然後再親自修復關係?贏得美國人民的更大好感?」

南淮的聲音,終於有了些愉悅:「不錯。」

程牧陽當然明白他說的是誰。

就是波東哈和南北的邀請人,沙特現在最富有的王子。

的確是互贏的合作,程牧陽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欣然同意後,很快就和南淮協商好了執行的方式、時間和地點。出乎意料的一拍即合,他發現,自己和南淮有很多共通處,比如目標明確,同時對執行的要求非常苛刻。

「程牧陽,」那天,南淮掛斷電話前,告訴他,「幸好是你。如果是別人,我一定會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在沙特。」

程牧陽笑了:「為什麼是我,就要有例外?」

「因為,北北每次都為你冒險。」

南淮的潛台詞很明白,南北為了程牧陽可以連命都不要,他只能妥協。

南北用溫熱的毛巾,給寶寶擦了眼睛和手以後,才問她:「爸爸呢?」

程牧陽聽到這個詞,仍舊覺得非常詭異,搖頭笑了笑,當作沒聽到。

「爸爸?」寶寶想了想,輕聲告訴南北,「爸爸說,今天小爸爸來做客。他說,他不喜歡小爸爸,所以,他今天不在家。」

南北哭笑不得,點點頭:「爸爸走以前,還和寶寶說過什麼嗎?」

寶寶繼續思考了會兒,軟著聲音說:「沒有了。」

南北想,小哥哥是真的生氣了。不過沒有關係,他從不會真的生自己的氣。

程牧陽陪著寶寶吃飯時,寶寶已經和他非常的親近。這就是血緣的力量,任何距離和時間都沒有辦法淡化的力量。

南北看著程牧陽擦乾淨手,親自給寶寶剝開蝦,再一塊塊地分解開,放到她的嘴巴里。寶寶只是乖乖地看著他,等到他手伸到嘴邊,再微微張開嘴巴,吃進去。

他笑一笑,寶寶也彎彎眼睛笑一笑。

而且都是吃飯不說話的人。

南北只是這麼看著他們,就覺得,當初能在菲律賓保住寶寶,再生下來,一定是佛祖給的最大的恩賜。

午飯後,寶寶只是膩了一會兒南北,就乖乖爬到床上,睡著了。

程牧陽這才終於貼近她,輕輕從身後把她摟進懷裡,壓低聲音說:「我表現的好嗎?」

「很好,」她輕聲回答,「非常好。」

「有獎勵嗎?」

她笑:「要什麼獎勵?」

「現在還不知道,先留下來,以後再說。」

「程牧陽,」南北哭笑不得,「你有沒有覺得,你特別的貪得無厭?」

程牧陽笑了笑,搖頭說:「不算談得無厭,其實我貪戀的很少,也就你這麼一個就夠了。」

「你能不能嘗試著,把寶寶放在我前面?」

「我很喜歡寶寶,」程牧陽低聲說,「但是,我怕我帶不走她,所以一定要提前做心理建設,以免太過失望。」

「為什麼?」

程牧陽看著她,說了兩個字:「南淮。」

「不會的,」她不太相信,「我哥哥沒有那麼狠心。」

「他不狠心,他只是太愛你們,」程牧陽反倒是給南淮做了解釋,「你,我是一定要帶走的,其餘的,就看緣分了。我想既然寶寶有緣叫他爸爸,總會對他有些不同。」

比利時,是她和程牧陽初相識的地方。

她有很多有關於他的回憶,總是和冬天有關。

而現在,恰好就是這裡的冬天,深夜最低只徘徊在零度,雖有雨雪,卻也大多是粘稠的小雨,和落地即化的小雪。

他們準備離開的這天,南北嘗試聯繫南淮,始終未果。

這還是小哥哥第一次這樣,她抱著電話想了會兒,大概猜到他真的是捨不得自己和寶寶。其實過去的那麼多年,她大部分時候和南淮都是分開。但那些只是空間上的分開,在心裡,他們始終是相依為命,患難與共。

而現在,不再是簡單的她和哥哥患難與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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