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最後的賭局(3)

周生行的臉有些沉,卻在笑:「的確需要立規矩。用槍口對著客人,並非我們周生家的規矩,程小老闆已經手下留情了,」他揮手,示意人處理管家,「昨晚的事也很抱歉,沒想到我身邊會有個外人,威脅到了程小老闆的安危。」

「這很正常,」程牧陽手背的傷很醒目,剛才他就是用這隻受傷的手揮拳,以至於整個手背都開始有紅腫,「就連我,也不敢保證身邊每個人,都絕對忠誠。」

桌子被掀翻了,又有這種不愉快,程牧陽很快就告辭離開。

南北猶豫著,看了看周生辰懷裡的小男孩,周生辰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很和善地笑了笑,讓她放心。她很快掀開白色的絹紗,沒看到程牧陽。

想到剛才的種種,心臟在胸腔里,忽然跳動的很激烈。

這艘船,實在太危險。

時時刻刻,都有意外。

今晚的賭局會不會真的那麼順利?

她在房間里休息了幾個小時,差不多到七點多的時候,忽然有人送來了一份很豐盛的晚餐。周生家的人,為了照顧他們三家人的口味,特意帶了會做各色菜肴的廚師。出來這二十幾天,她始終都沒有吃到薄荷做的菜。

雲貴那一帶的人,都很嗜好薄荷。

在越南,當地也都習慣生吃這種植物。辛涼,口味清郁。

她用筷子夾了小塊的烤魚,因為有薄荷的作用,油膩都褪去了。她忽然想起程牧陽的身上,總有這種清涼的味道。甚至在早晨,也能看到他吃薄荷葉。

就是如此細微的特質,總讓她覺得,他離自己並不遠。

她吃的有些入神,有人輕敲著門。她走過去,打開來看,是沈家明。

「在吃什麼?」沈家明看她慢慢地吞咽嘴巴里的東西,不禁笑起來,「慢點吃,別噎住。」

她徹底吞下魚肉,說:「薄荷烤魚,來,一起吃。」

沈家明倒是不客氣,走過去,拿起她的筷子,去吃別的菜:「我不喜歡薄荷,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北想了想:「好像真的是。」

「今晚的賭局,你去看嗎?」沈家明邊吃菜,邊隨口問她。

「不去看,」南北直接拒絕,「我怕我緊張。我總覺得,在這船上什麼都可能發生,如果有可能,還是一覺睡到台灣島清靜。」

沈家明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衛星電視,仰靠在沙發里,認真看起晚間新聞。新聞主持穿著淡粉的套裝,笑容標準,英文也說得很地道。

「下邊是特別插播,」簡短的廣告後,女主持已拿起一摞資料,語氣平淡地說,「今晨5時,菲律賓『摩洛自由武裝』在馬京達瑙省等3個市鎮,向政府軍駐地發動襲擊,當地政府軍隊立刻給予還擊,雙方交火持續數小時。現在政府已派出第一機械化旅,加入戰鬥……」

她聽得認真,沈家明已經隨手切了另一個頻道。

「怎麼不聽了?」南北奇怪看他。

沈家明不停換著各國的頻道,告訴她:「是菲律賓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了,窩裡斗,和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的游輪現在應該是在越南海域,周生家已經安排好了。菲律賓的事情,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影響。」

越南往下走,就是台灣鵝鑾鼻海域。

她把烤魚吃的乾乾淨淨,抱著薄荷檸檬茶,和沈家明閑聊。這間房是半環形的落地窗,半臨著海,兩個人坐的不遠,看遠處海平線和雲層。

「有風暴要來了。」她喃喃著說。

沈家明沒聽清楚,剛想開口問,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走過去拿起電話,聽了兩聲就放了下來:「下邊人說,進了強颱風地帶。」

南北嗯了聲:「風暴還好,只要不進入暗礁海域。」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看不遠處。

海上日落很晚。

仍舊能得到海面的顏色。

正有些出神,卻發現了另一個蹊蹺的地方。按照沈家明說法,現在應該已快接近越南海域,怎麼會出現「黑潮」?這種近似黑色的海水,只會途徑菲律賓,經過台灣東部,而不該出現在越南海域。

菲律賓……台灣。

南北潛意識裡,勾出了一個地形圖。

巴士海峽?

「我記得,我們傍晚的時候,已經離開巴士海峽了?」

沈家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這個時間,應該已經離的很遠了。」

可是現在,這艘游輪明顯在巴士海峽。

她沒有立刻告訴沈家明,只是疑惑,是主人家說了謊,刻意在公海多留一晚。還是有什麼其它的人,在操縱航線?

「你該去賭場了。」她轉過身,靠著玻璃提醒沈家明。

「差不多,是該準備了,」沈家明從沙發上站起身,忽然有些好奇問她,「你真的不關心輸贏?」南北不置可否看他:「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平安返程。」

沈家明很快離開。

夜幕悄然而至,房間里很暗,她想要去開燈,手已經按住了開關,卻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瞳孔在不由自主地緩慢散開,她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拉遠了距離,發現很難對著中指指尖聚焦。悄無聲息,毫無痛苦。

她的動作,漸漸停滯。

在東南亞很習慣用這種逼供手法,腎上腺激素打散瞳孔,然後是幻覺,顱內血腫。

瞳孔散開極限是9mm。她當場見過一次,也只是旁觀。

瞳孔散開的眩暈感,迫使她背靠著牆站立。

沒有任何聲響,房間的一切都是寂靜的。她手摸著牆壁,站了大概十分鐘,終於能夠適應眩暈,眼睛卻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手心的皮膚,緊貼著牆壁。

她讓自己集中精神,判斷這突如其來的事情。

或許是食物,或許是藥物,或許只是悄無聲息、難以察覺的毒煙。可能性太多,理由也太多,這船上的任何人,可能都會有理由這麼做。就像在這世界的很多地方,你走在路上,隨時都有可能被突然衝出來的人,一槍斃命。

有時候被仇恨者,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何況她是南北,南淮唯一的妹妹。

她有些混亂地想著,試圖從各種猜想中,找出什麼蹊蹺。船的航線悄然改變,連沈家明都不知道,是有人想繼續留在公海?在最安全的地方,想要做什麼?

昨晚死的那個女人,最後拚死要做的,也是讓船留在公海——

還有忽然的中毒。

南北不斷試著自己的身體機能。

到現在為止,除了瞳孔擴散,沒有任何多的反應。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到程牧陽。從千島湖開始,他就始終在受著生命威脅。雖然他隱藏的很好,好到讓她以為,他此行只是為了和自己風花雪月。

可是,

那晚是她忽然睡醒,就看到了槍戰。又是她和沈家明忽然決定從樓梯間離開,才看到了血腥場面。如果她那晚一直睡到天亮,或者沒有看到樓梯間的屍體,或許她什麼都不會知道。僅是偶然,就已經有兩次。

而那些她沒有看到的呢?

當他的名字,出現在她的猜想里,南北忽然就覺得心跳的不算太穩了。

如果她的瞳孔擴散,只是為了阻礙她的行動,那麼原因,會不會是有人要徹底威脅到程牧陽的生命,而不想讓她插手?

她邊想著,已經邊脫下自己的拖鞋。

光著腳站在地板上。

然後摸索著,給自己換了身貼身的短袖和棉布褲子。所有這些在不可視的條件下,花費了五分多鐘。她需要讓自己行動方便。她握住房門的扶手,還在用理智勸說自己,如果打開這道門,危險是難以預料的。

現在的她,最該做的,是找到沈家明,讓他來自己的房間。

可是,她擔心程牧陽,擔心在自己失明的這段時間會有危險。哪怕找不到他,也有機會見到小風或者阿曼,或者是其它的人。

她打開門,不輕不重地對著走廊,問了句:「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腳步聲。

這個時間,應該所有人都去了賭場。但是,理應有負責這層安危的人,可是卻空無一人。不過也好,適合她光著腳走過去。

南北的房間是在走廊的一側,而程牧陽的,是在兩外一側的盡頭。

她手摸著牆壁。

以最快速度往道路的盡頭走。

指腹滑過牆面,第一個門,再是牆面,第二個門……直到摸到他的房門,終於停下腳步,輕輕地叩了叩門。沒有聲音。

他去賭場了?

她又輕輕地叩了叩門。

就在安靜中,明顯感覺手下的房門,被打開。

「程牧陽?」她叫他的名字,手已悄然握成拳。

如果不是程牧陽,那就是最大的麻煩。

沒有回答。

她繃緊周身,隨時等待還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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