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緬甸的賭場(2)

四周是越來越大的哄鬧聲,誰都不知道,是哪個丟下來一個小女孩,可所有人都清楚東南亞曾經最流行的「見紅」博彩。有人能在今天,在這艘船上,在這個賭場里公然做這種事,光是想像,就足夠讓場內的所有人熱血沸騰。

南北簇眉。

她伸手撩開珠簾,只是想看看這這艘船上,有誰可以有這樣的膽子。

很快入口的樓梯,就出現了一雙腳,整個人慢慢地,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里。有人認出來人,低聲開始議論開來。

南北也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低聲喃喃了句話。

「什麼?」程牧陽低聲問她。

「當初讓吳家讓出賭場時,這個人最不肯配合,」南北笑了笑,「我對他印象很深。」

「略有耳聞。最後是中緬政府以賭博罪,查封吳氏在大陸和邁扎央所有的家產,勒令停止在緬甸的賭場生意,很意外的處理方法,」程牧陽看著她,「不過,處理的很有意思。」

「有意思?」南北笑吟吟看他。

程牧陽頷首:「你哥哥和那些反政府武裝稱兄道弟,而為你查封賭場的,卻是緬甸政府。」

她嗯了一聲:「政府和反政府軍,並不完全是對立的,就像,」她輕聲告訴他,「就像,俄羅斯政府和黑幫勢力,骨頭連著肉,分不開的。」

在他們低聲交流的時候,那個吳家的小少爺,已經站在女孩子面前,讓身後的人抱起小女孩。小小的一個身子,被人夾住腋窩如此抱著,竟單薄的像個破布娃娃。

他兩根手指捏起那慘白慘白的小臉:「不要跑,一會兒有你舒服的時候,」說著話,伸手召來了一個年紀大些的賭場招待,「這裡有沒有包房?」

女人沒想到,會有人有這種要求:「有,有是有,可是這裡是不允許——」

「不允許什麼?」

女人微微笑著,柔聲說:「周生老先生這次特意交待過,這艘游輪上因為有貴客的忌諱,不允許有任何的見紅沖喜。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規矩,如果有人不能接受,只能請先生下船了。」

「見紅沖喜?」吳成品也在笑著,用右手扯下了小姑娘的破布裙子,「她是我女朋友,小女朋友。」然後,是上衣。

因為布太硬,扯了兩三次,終於在布料撕裂的聲音里,扔掉了扯成幾塊的布料。

他做的太坦然,借口也太巧妙。

賭場的那個招待,竟然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麼。

此時,所有的珠簾都已被人掀開,那些端著酒水和薰香遊走的女孩子,也都停步,讓開了那個矛盾的集中地。

最後掀開的那面珠簾後,走出來的,是南北。

她登船是個意外,參與這次的事情也是個意外,所有人都默認畹町的南氏不會出現。所以,當她和程牧陽出現在碼頭,除了深知內幕的人,都以為她不過是程牧陽的女人。那個莫斯科戰爭之王的某個女人。

她穿過一道道珠簾的隔間,曖昧不明的光線落在她身上,走近了,吳成品身邊的人才都退了開。吳成品手裡已經握著把壓衣刀,暗銀色的刀身,在一寸寸割著女孩身上最後的布料。

細微的甸語,從那個小女孩的嘴巴里呢喃而出。

她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有人聽得懂,這個小女孩只是在念著經文,她幾近□,曝晒在眾人的目光下,卻在念著經文。

「別來無恙,南大小姐。」

吳成品餘光看到她,手裡的動作終於停下來。他絲毫都不意外。

這樣的稱呼何其恭順,可是這樣的動作,分明就是在告訴她。南北,我就是為了你,為了被緬甸政府軍吞滅的幾億美金而來。

「有幾年了?」南北把視線移到他身上,「兩年?兩年前,我們在邁扎央見過。」

「大小姐還記得?」

吳成品手腕頓了頓,銀色的光,在手中折射著。

他的刀尖就對著她的心窩,伸出手臂就能刺入的距離。

程牧陽和沈家明同時直起身子,沈家明對身邊的人揮揮手,而程牧陽已經從懷裡摸出銀色的槍,端在手裡,瞄準了吳成品的眉心。

同時,有上膛的聲音,在他四周十幾步開外,有二十多個程牧陽的人同一時間舉起槍。

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是如何出現,如何欺身上前的。

所有人都是悄無聲息舉槍,除了上膛和瞄準,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

南北卻看都不看那刀,揚手就是一個清脆的巴掌:「在邁扎央,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知道我忌諱什麼。」

「好,哈哈,好!大小姐繼續。」

吳成品舔著自己的嘴唇,手腕已經翻下來,刀鋒向下。

她漆黑的眼睛裡,平靜的不真實:「當初,在邊境線上有十幾個家族,為什麼現在只有四個?」她又走近一步,用兩根手指捏住他的刀刃,「因為中國人總是迷信一些數字,比如4,比如9,所以我們自我淘汰,勝者為王,敗者滅門,最後只剩了四個姓氏。就這麼簡單,」話沒有說完,吳成品的右臉又挨了重重的一個耳光,「所以,不要以為,你能挑釁我們。」

第一次是淬不及防,包括吳成品這個挨打的人,都始料不及。

而第二次,卻讓百平的賭場都寂靜下來。

程牧陽像是笑了,手指已經扣住了扳機。

「北北,」沈家明捏著幾乎要燃盡的煙,曲指彈進了煙灰缸里,「這船上不能有人命。」如果可能,盡量不要在周生家的游輪上鬧出人命,這是客人的禮儀。

而且他知道,南北能做到什麼。

她轉過來,雖然是回答沈家明的問題,卻是在看著程牧陽的眼睛:「不要開槍。」

沈家明原本是笑著的,看到她轉過來,臉色卻驟然變了。

她的身子,和抱著小姑娘的兩個男人,剛好擋住了吳成品的所有要害。可就在沈家明衝出去的時候,吳成品已經動手了。

刀鋒陰冷,直奔南北的後心。

就在刺出去的一瞬卻被人捏住了咽喉。南北用一種詭異的姿勢,向後仰彎身子,兩根細長的手指,緊緊地扣在他的喉骨上,粉紅的指甲,嵌入古銅色的咽喉。

那把匕首就懸在她的腹部。多一寸,就足以致命。

大片大片的白光,從吳成品的眼前掠過。咽喉要道被人拿捏著,稍稍用力,就是窒息。

比起兩年前的壓制,此時他才知道死亡並不神秘。

她想要讓他瀕臨窒息,親眼見見絕望的樣子。手指剛才捏緊,用力,忽然感覺吳成品僵住了全身的肌肉,喉骨竟開始不自覺地上下滑動著,在她兩指之間,掙扎著想要求生。

南北輕輕簇起眉,很快又舒展開。

是程牧陽。

她鬆開手的時候,吳成品同時跌落在地板上。

子彈正中眉心,分毫不差。

也因為是眉心,她身上沒有沾任何的血跡。

在程牧陽開槍的時候,所有持槍的人,都在下一秒同時射殺,有消聲器,二十多發子彈的射擊也帶來了非常滲人的穿透肢體聲響。除了那個小女孩,所有吳家人都不是中的要害,跌落在地面,蠕動著身子痛苦呻吟。

遠處的程牧陽把槍收回去,臉孔在橙黃的燈光下很平靜,只有眼睛是看著她這裡,拍了拍沈家陽的肩膀,走到了南北的身邊。

她正彎腰,摸著小姑娘各處的骨頭。

幸好,沒有任何骨折。

她輕聲用甸語,說:「不要怕,我是南北。」

小女孩眼睛忽然亮了一亮,伸出手,有些抖,可還是放在她的手上,呢喃了一句話。沒有人能夠聽得懂,除了她。仍舊是緬甸人喜歡說的祝詞。

那個極度貧瘠內亂的國家,卻樂觀快樂。

他們相信佛祖能保佑人,就連此時此刻,經過暴虐和死亡,仍舊這麼虔誠的相信。

迅速有人移走了屍體和傷者,幾個穿著旗袍的女孩子,側身坐在地板上,很嫻熟地擦洗血跡。小小的波折,反倒讓所有人都賭性大發。

不得不承認,對於賭徒來說,見血絕對能夠讓所有人忘了人性,沉浸在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的賭桌上,沉浸在青花瓷碟里那對上下翻飛的骰子里。

幾億美金雖不是個大數目,可這一個賭博罪,究竟讓吳氏被兩國盤剝了幾層皮,她也有所耳聞。吳成品對她有如此怨氣,情有可源,恩怨也還簡單。

可最後,卻是程牧陽將這恩怨,全盤接到了自己手裡。

親手槍殺吳家的小少爺,又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給了周生家一個「大巴掌」。中國人最重顏面,尤其是這麼注重形式的家族,她光是想想,就覺得這次有些麻煩了。

她和程牧陽單開了一桌,兩個人在珠簾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最後,都有了些笑意。

他示意執骰子的莊家開局,隨口道:「我一直認為,我很了解你。」

南北從他的手裡,拿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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