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實際上,溫曉如果那麼容易被打發,那也不是溫曉了。她這個人向來不怕閑言碎語,鐵了心跟吳維以耗到底。

她請萬紫淺吃了頓大餐,花了幾天把他每天的作息弄明白,然後才在某個周末找到他自習的教室。那是水利學院的大教室,桌子比一般自習室大得多,作圖方便,大家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沒有誰會去留心別人。

吳維以自然想不到溫曉的計畫,他伸手去拿三角尺時發現有人把尺遞到了他手心;抬頭一看,面前的正是溫曉。他忙碌不堪,露出個笑臉,算是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作圖。

溫曉到也很平靜站在他身邊,不像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大發脾氣。她找到張空凳子坐下,從書包里摸出本法律書慢慢讀起來,等到吳維以再次放下筆活動手腕時才說:「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忙碌。以前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吳維以知道她在計較上次的事情,就說:「沒關係。」

溫曉說:「今天是周末,不著急。我等你畫完。然後我請你吃飯。」

說完異常平靜地低下頭去看書。她今天態度這麼好,吳維以也只能答應。心底偶爾也掠過一絲無奈,真是盛情難消,好心好意的幫忙,居然幫出一個大麻煩。

畫完圖的時候差不多到晚上九點,兩人也沒有走遠,在學校附近的小餐廳吃羊肉涮鍋。溫曉這次沒有喝酒,簡單的吃著菜,聊著天。

兩個人心裡都有事,偶爾才動一下筷子。溫曉給他夾菜,說:「其實我不是要非要請你吃這頓飯而已。但我聽說,除了吃飯的時候,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時間跟我扯一些閑話。」

吳維以其實沒有太多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通常是有人來了就躲,這次面對的溫曉讓他覺得不一樣,他坦然地開口:「溫曉,那你應該知道了我的情況。在這個大學念書,對我而言並不容易,我需要獎學金,有時也要打工做家教掙錢。我沒有辦法後退,也不會有太多時間去經營維繫任何感情。」

溫曉抬起眸子看他,他眼珠漆黑,兩道眉毛也是,細長濃黑,彷彿畫出來的一樣。她停了停了,說:「這些我知道。但你可以不用那麼辛苦,我能幫你。」

「我不需要,」吳維以禮貌地微笑,「謝謝你的好意。」

溫曉冷靜的說:「接受別人的幫助不是壞事。」

「我從小就是在別人的幫助下長大的,那是在我沒有能力獨立的情況下,」吳維以也同樣平淡,彷彿分析著工程力學題目一樣說道,「現在不一樣了,我能自己想辦法。」

這場談話很快陷入了難堪的冷場。小店的人很快就走的差不多了,吳維以放下筷子,招呼服務員來關了火,拿起了圍巾。期末考試迫在眉睫,他要回去準備考試。

眼看時間不能再拖,溫曉也站起來。兩個人來到店外,天氣冷了,呼吸都有了白煙。溫曉搓了搓手,問他:「你當時為什麼學水利?這個專業很辛苦。」

吃了這頓飯,兩個人好歹對對方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吳維以側頭看她一眼,隨口說:「我也不太清楚,總之,考上了就學吧。」

兩人沒有騎車,沿著路慢慢走回去,夜色沉沉,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倦鳥歸林的時候,路上冷冷清清,再也看不到人影。霧上來了,道旁的幾盞路燈被水氣包圍住,衍射成一圈圈的蒙蒙光芒。溫曉走在吳維以身邊,莫名的百感交集。其實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要糾纏著吳維以。她確定自己並沒有像其他女生一樣被他的外表迷昏頭,只是純粹想跟他走得近一點。

她從小驕傲到大,那個大家庭里,誰都把她當寶貝。一路順順利利的長到大,要什麼有什麼,可是上大學後才發現一切不順,學習不順心,談戀愛屢屢失敗,連同性朋友都沒有幾個。那天晚上,跟男朋友分手,乾脆跑去大醉了一通,然後才認識了吳維以。

他任勞任怨照顧她一個晚上,陪她在教室里呆了一晚,還送她去賓館,穿過整整一個學校——她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麼德行,第二天看到自己的衣服跟鬼抓過一樣。有人能在那個時候不求回報地幫她一把,她非常感激。

從來沒有陌生人對她這麼好。

她想跟他說說話。她什麼都有,卻過得灰頭土臉,心如死灰;但吳維以不一樣,他自強自立,什麼都沒有,一步步全靠自己走過來。他骨子裡也不知道從哪裡帶來的意氣,那種意氣變成了氣質融合在他的骨子裡,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近。

兩人沉默地,以某種散步般的節奏行走在校園裡,直到某輛小車忽然飛馳而過,在他們身邊停下。半夜的校園,很難看到這樣昂貴和囂張的轎車。看到車子上下來的那幾個面目不善的男生,兩個人都有些吃驚,雖然吃驚的明顯不是一回事。

借著路燈的光芒看清的幾個人,溫曉不但變了臉色,連聲音都變銳利了好幾分:「祁亞存,你來幹嘛?」

那個叫祁亞存的男生看上去相當英俊,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大束玫瑰走過來,笑眯眯地說:「曉曉,我找了你一天了,好容易讓我看到你。那天的事情真是對不起,我們和好吧。」

溫曉抬起眸子,凌厲的光在眼底一亮:「滾!」

祁亞存盯著她,繼續笑,笑容已經勉強多了,「不要這樣嗎,夫妻吵架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呢。」

說著他就走近了一步,雙手捧著手裡的玫瑰遞過來,溫曉一揮手打掉玫瑰,還不解恨,一腳踢飛老遠。

「祁亞存,誰跟你是夫妻!我跟你說清楚了,你給我滾遠點!」

祁亞存臉色變了變,奈何對方是溫曉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絕;目光落在吳維以身上,聲音驀然陰沉下去:「哦,我聽說你最近新找了個小白臉?就這種貨色?」

溫曉忍無可忍,揚起手朝祁亞存一巴掌打了過去。

祁亞存看來也是對溫曉知之莫深,看到她舉起手時就後退了一步,這一巴掌自然落了個空,還順勢抓住了溫曉的手心。

溫曉怒不可遏,一腳踢過去,這次踢到了祁亞存的腳脖子,他怪異的叫了一聲疼。

吳維以一直冷眼旁觀,此時才冷靜地看了一眼祁亞存,開口說:「請你放開溫曉。」

「這就不懂了吧,小兩口打架調情呢,」旁邊有男生鬨笑起來,「你該去哪裡就哪裡吧,少來參合別人的家事。」

吳維以壓根沒有理睬他們,看準祁亞存的一個走神,準確扣住他的手腕一把甩開,拉著溫曉推了兩步,環顧四下,淡淡開口:「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孩子,真是做得出來。」

看到溫曉被吳維以拉開,祁亞存怒上心頭,惡狠狠看了眼吳維以,惡毒地開口:「你他媽的是哪根蔥,少管老子的閑事!別以為老子對付不了你!」

溫曉拍拍吳維以的胳膊,站到他前面,漂亮的臉上浮起一個傲慢的冷笑:「祁亞存,你動他一下試試看!」

眼看的場面即將不可收拾,另一個聲音打斷了這場鬧劇。

「好了,不要折騰了。」

吳維以順著聲音看過去。

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生站在車子的那一頭,他起初一直沒說話,此時才嚴肅地開口,「亞存,不要鬧得太大了,馬上就要到十一點了,你不是說今天晚上要回家嗎,現在還不回去的話,你爸媽又要罵了。大家都上車,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說著他打開車門坐到了駕駛位上去。

或許是那句話的「爸媽」讓祁亞存楞了一下,總之他咬了咬牙,最後瞪了一眼吳維以和溫曉。不論從哪個角度上說,他都不敢真動她;更何況兩人之前分分合合鬧了幾次,最後都言歸於好,他想這次估計也差不多,又惦念著家裡兇惡的爹媽,悻悻地上車走掉了。

看著車子離開,溫曉鬆了口氣,連連跟吳維以道歉:「對不起,把卷到亂七八糟的麻煩里了真不好意思。不過僅此一次,我不會讓祁亞存真的來找你的麻煩。」

吳維以擺手示意不礙事,略一思索,卻問她:「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是誰?」

「蘇兆儀,祁亞存那群狐朋狗友中的一個,」溫曉沉默了一下,又說,「在醫學院讀書,比我們高了兩個年級。」

吳維以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那個祁亞存是你男朋友?那天你哭得那麼厲害,也是因為他?」

溫曉垂下頭,輕微的點了點頭,肩膀微微抽動著。吳維以正想絞盡腦汁的安慰她兩句,她卻一把抱住了他,頭抵著他的肩膀,悲苦地嚎啕大哭。

這一哭起來簡直是肝腸寸斷,無法收拾,於是兩個人又在自習室過了一夜。

不過,經歷這樣兩次難忘的共有尷尬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怎麼都不可能徹底撇清。所以有時候也會碰個面,一起上上自習,在食堂一起吃個飯什麼的。真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從來沒人想到歷來嬌蠻霸道揮金如土的溫大小姐居然真會的改了脾氣,和品學兼優家境貧寒的吳維以走在一起,而且還是兩年。

吳維以自己比任何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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