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淡極始知花更艷,一片春心向海棠 第145回 顧廷燁,你爸喊你回去分遺產

往寧遠侯府去的路上,明蘭心下惴惴,這就好比不肯借給人家錢應急,還要上門去看戲,那邊都被逮進去三個了,他們夫妻倆還這麼大搖大擺的去,保不齊會被暴揍一頓;明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微掀一縫帘子去看轎前行馬的顧廷燁,身形高大,鶴勢螂形。

明蘭安心的放下車簾,這哥們看著巨有安全感。

萱寧堂里一片愁雲慘霧,顧府中人齊坐一堂。

臉色蒼白的顧廷煜高坐上首,憂心忡忡的邵夫人正替端著一碗東西站在他身旁,次下就坐著滿面愁容的太夫人,男女分坐兩旁,眾人肅穆以待,倒有幾分黑社會開堂口的意思。

四老太太低調的端著一碗茶,低頭不知在想什麼,炳二太太的樣子十分駭人,雙眼紅腫,咬腮怒目,神情滿是怨毒,狠狠的瞪著側邊的五房婆媳三人。

煬大太太是做小伏低慣了倒沒覺著什麼,只消把頭低下,別人說什麼她都能忍下,可五老太太和狄二太太卻被這刀砍針扎一般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煊大太太和朱氏坐在一起,正半扶著她輕聲撫慰,朱氏神色哀凄,一直輕輕抽泣著依在她身邊。

對面便坐著顧府男人們,四房只有顧廷煊一人,五房倒父子三人俱在,都是面色發沉,神情凝重。

偌大的廳堂,這許多人,竟沒什麼聲響,只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襯著外頭一路而來的寥落庭院,這往日車水馬龍衣香鬢影的寧遠侯府愈發顯得冷清,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輕輕滲入肌骨,直到顧廷燁和明蘭坐定了,廳堂里依舊沒什麼人說話。

眾人都瞧著上首的顧廷煜,似在等他說話,可偏偏這會兒顧廷煜有些氣竭,不住的低聲的咳嗽,邵夫人心疼如絞,服侍他慢慢喝著湯藥;旁人不說話,顧廷燁自也不會先開口,只淡淡看著手中一盞三月陶柳的粉彩茶碗,碗蓋翻覆在盞沿,清脆作響。

明蘭坐下後,瞧著身旁的朱氏形容憔悴,皮色蠟黃,兩邊的顴骨微聳起來,面頰卻有些浮腫,明蘭猶記得她當初的俏麗芳華,不由得大吃一驚,她定力不夠,做不到裝作沒看見,便忍不住道:「你……你也別太焦心了,這般不當心身子,回頭三爺回來了,可怎麼好?」

朱氏淚往上涌,哽咽道:「也不知他還能不能回來!」

說著,便撲在煊大太太身上低聲哭了起來,煊大太太一邊拍著她,一邊對著明蘭低聲道:「你不知道,就在前日,大夫剛診出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子了。」

明蘭一陣尷尬,此情此景,她不知該不該說『恭喜恭喜』,含糊的囁嚅了幾句『回頭給你送些補養的藥材來』之類的。

還沒等她說完,朱氏已從煊大太太懷裡猛的抬身,掙扎著起來,淚眼婆娑的要下跪:「我求求二哥了,不論以前如何,他,他……到底是二哥的嫡親兄弟呀!您如何能眼睜睜的瞧著不管,也不知這兩日,他在那閻王地界里……到底如何了?」說著,哭的愈發厲害起來。

顧廷燁似早料到會有這一問,微微傾了下身子,道:「弟妹不必著急,前日我一知道這事,便立去大理寺打探消息了。」

「怎麼說?」太夫人不知什麼時候抬起頭了,焦急的問道。

顧廷燁頷首以示恭敬,道:「也不是極要緊的,不過是從別處搜出幾封信,上頭有御敕欽誥的寧遠侯印鑒蓋戳。」

這句話把全神貫注給丈夫服藥的邵夫人也驚著了,顫道:「印鑒?不不,這幾年你大哥一直纏綿病榻,尋常連園子里走一走都是不易的,如何會……?」她止住話語了,眼神已轉向太夫人了,嘴唇不住顫抖。

顧廷煜強忍著氣喘,抬起頭來,恰好和顧廷燁的目光對上,那樣鎮定有力,充滿生命力,他心頭一陣惱怒,更咳嗽的厲害了。

顧廷燁收回目光,繼續道:「大理寺的幾位大人細細盤問一番之後,才知道大哥這幾年一直在養病,一應庶務都是三弟在管,這才把三弟叫了去問話的。」

朱氏聽的發怔,急急道:「那……你三弟他……」

「有幾個人犯對不攏口供,還有幾個為著能脫輕些罪責,正在七扯八扯的拖旁人下水,不過我已去招呼了,幾位大人都是做了一輩子的老刑名,目光如炬,待查清了便無事了。」

顧廷燁緩緩道,「弟妹放心,只要三弟不曾深涉其事,不過是『不慎』或『攀附』罷了,還算不上結朋黨營私利;這樣的罪名,大礙是沒有的。」

朱氏住了眼淚,神情茫然,太夫人卻聽出話里的意思,緊張的追著問道:「那落罪呢?會不會流放?充軍?」

顧廷燁輕輕皺眉:「這……就要看查下去如何了。」

太夫人用力盯著顧廷燁,卻見他岳恃巍然,堅不可動;她頹然倒在座位上,老態畢露,一時心亂如麻。

炳二太太一直咬牙忍耐著,聽到這裡,猛的站起身來,走前幾步,指著五房父子三人,尖聲道:「你們!你們!煒兄弟替他大哥掌理些庶務,也只有咱們自家人知道,大理寺怎會曉得,定是你們貪生怕死,把煒兄弟也抖摟出去了!」

她怒極之下,髮絲散亂,目光兇狠,似恨不得撲上去咬五房父子幾口。

明蘭不同意她的說法。既然顧廷煒替長兄做事,自然免不了與外頭的人打交道,人情往來再所難免,外頭人知道的估計也不少,未必是五房父子說出去的。

五老太爺不復往日神采,一直懨然不樂,聽聞此言,只吹了吹稀稀拉拉的鬍鬚,半響沒說出話來,倒是五老太太嚴斥道:「侄媳婦,休得胡言,有這麼對叔伯長輩說話的么!」

「什麼叔伯長輩?!哼哼,要緊關頭,一個個只知自保!」炳二太太急紅了眼,愈發說的厲害,一邊哭一邊罵,「我家那個,不過是替逆王暗中辦了兩樁不輕不重的差事,不知早幾輩子的事了,外頭人怎知是顧家的哪個?都是你們怕擔事端,一個個縮了王八脖子,一張嘴全吐了個乾淨!雖說辦事的是我家那個,可當初在王府喝酒吃肉,你們難不成少去了?!」

「你個潑婦!顛倒黑白!」顧廷煬一拍桌子,終於高聲還嘴了。

從進來起他就一直保持著45度的完美側臉,這時轉頭,明蘭才看見,他側頰上有三道明顯的血痕。

「當初四王……逆王可沒瞧上他,是他自己上趕著要去巴結,爭來差事辦!如今叫查出了證據,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炳二太太氣的臉色醬紫,大怒道:「難道那些差事你沒沾手?如今你屋裡那兩個小妖精不是當時一道弄來的么?哼哼!若是我男人有個好歹,我親去大理寺揭了你們的老底,爭個魚死網破,大家誰也別想摘乾淨!」

明蘭低頭揉著裙角,她曉得了:雖然顧家兄弟都是一個牌子的產品,但卻有檔次差別,顧廷煬和顧廷狄是嫡出的,可以出入王府飲宴交際,顧廷炳是庶出的,四王府難免有些看不上,但擋不住顧廷炳熱情似火,上趕著巴結些暗中的差事來效勞。

一明一暗之下,所以先被逮去的是五房父子,但後來被收押的卻是四房父子。

炳二太太想到自己娘家本就只是尋常富戶,若丈夫再沒了,她們母子今後沒了依靠,日子怕要難過,當下便哭的更加厲害,一邊蹬著腳跺地,發力捶著胸膛,連哭帶叫的直嚷嚷『哎呀老天呀,我不活了……』

見她當場撒起潑來,廳堂里一時混亂,眾人勸的勸,罵的罵,扶的扶,好生鬧了一陣子。

「好了!」

太夫人終於發威,提高了聲音斥了一聲,「今日是叫你們來鬧事的么?都是自家人,事情總有個說法,都給我坐下!」

顧廷煊父弟都被帶了去,四房只剩他一個,心中最是焦急:「大伯娘說的是,大家好好說話才是!弟妹,你也且先坐下!」

過了半響,廳堂才消停下來,五老太爺面色慍紅,沉聲道:「大侄子,今日是你叫我們來的,到底所為何事?趕緊說了,我們好回去!一個個杵在這裡,盡受氣么?!」

書畫甚是不客氣,邵夫人看著孱弱瘦骨的丈夫,心中不忿,轉頭怒視了五老太爺一眼,顧廷煜艱難喘勻了氣,好容易才開口:「沒錯,我是有話要說。」

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看向顧廷燁。

「大哥請說。」顧廷燁側過身,姿態十分恭敬有禮。

顧廷煜抖著發紫的嘴唇,撐著骨瘦如柴的身子,死死盯著顧廷燁:「我只問你一句,憑你今時今日的能耐權位,若一意想把顧家拉出來,可是能辦得到的?」

明蘭暗嘆一聲:厲害!這句話才是問到點子上了!到底是一個爹生的,也差不到哪裡去。

顧廷燁凝視長兄,並不答話;兄弟來互看一會兒,顧廷煜笑了一聲,頗有幾分凄然之意,依舊直視著他:「你能辦到。或許十分艱難,要四處託人,要到處賣情面,興許還要求到御前……但,你能辦到的,對么?」

顧廷燁軒眉一挺,依舊不語。

太夫人和五老太爺一見此情,當時就想說話,但叫顧廷煜抬手制止了,他盯著顧廷燁,繼續道:「可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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