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故園今日海棠開,只有名花苦幽獨 第32回 生存環境惡化報告

王氏知道壽安堂又送去了個大丫鬟後,沉思了許久,冷笑道:「老太太看的可真緊。」

劉昆家的連忙勸道:「太太千萬別犯糊塗,老太太這是在給您打招呼呢;還是那句話,老太太可明白著呢,您要是一碗水端平了,她也不會虧待四姑娘的,瞧瞧她多疼大小姐,隔三差五的往京城去信打聽,到底是自己孫女,不過是可憐衛姨娘去的早罷了;太太何苦為個丫頭,又和老太太不快呢?如今柏哥兒爭氣才是最要緊的。」

王氏捏著帕子,面色沉沉,道:「安幾個丫頭過去也好,總不能什麼都蒙在鼓裡,該知道的也要知道,點到即止就是了。」

這事兒還沒完,這天下午又有兩個女孩被送到暮倉齋,劉昆家的親自領過來,並苦笑道,這是林姨娘與盛紘央告的,沒的自己妹妹使喚的人不夠,做哥哥卻呼奴喚婢的自己舒坦,於是從長楓房裡撥出兩個最好的給六姑娘送過來。

盛紘看了那兩個丫頭,果然知書識禮,針線模樣都很拔尖,當時便十分感動,狠狠表揚了一番林姨娘識大體和長楓手足情深。大約是受到表揚後十分鼓舞,長楓連續幾日閉門讀書。

看著那兩個柔美的女孩,可兒和媚兒,十三四歲的年紀,一個嬌俏,一個冷艷,窈窕嫵媚,風致宛然,暮倉齋眾人一片安靜,沒見過世面的小桃摸著自己的肉餅臉,獃獃的看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丹橘木木的去看明蘭,銀杏和九兒面面相覷,翠微還算鎮定,笑著拉著她們的手說話。明蘭幾乎要仰天長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遂趕緊向外宣布:暮倉齋地方小,雖人未滿編,但已滿倉,請大家放心,盡夠使喚了。

明蘭看著那兩個漂亮女孩,想起三哥長楓的秉性,幾乎想問一句:您二位,那個……黃花依舊否?——剛動了下念頭,也覺得自己太邪惡了。

如此一來,暮倉齋便熱鬧了。

九兒有個當管事的娘,便也生了一副愛攬事的脾氣,隨便大事小情都喜歡橫插一杠子,剛進暮蒼齋沒幾天,便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一看見幾個小丫頭鬥嘴吵架,翠微還沒發話,她便扯著小丫頭罵了起來,口口聲聲要讓她娘把她們攆出內宅,小丫頭們被嚇哭一片,丹橘不悅,覺得九兒太逾越了些。

明蘭苦笑:「不論黑貓白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九兒到底把小丫頭們震住了不是。

銀杏倒很低調,手腳也勤快,就是好打聽,還愛翻東西,動不動往明蘭身邊湊,滿嘴都是奉承,丹橘費了姥姥勁兒才把她隔開;翠微訓斥了她好幾次:「你懂不懂規矩,才來幾天就往姑娘內屋闖,姑娘的物件也是你能碰的?!打掃院子的活兒也別做了,先從針線上做起,別整日兩眼亂瞟瞎打聽!」

銀杏唯唯諾諾的應著,一轉身我行我素,小桃只好負責盯梢;明蘭安慰自己:好歹這是進步意義的麻煩,另兩個才要命。

一次天氣暖和,幾個丫頭在明蘭屋裡收拾東西出去曬,只聽一聲脆響,媚兒把一個青花筆洗給打翻了,碎在地上一片,明蘭忍不住心疼到:「小心些,若不成便放下罷,叫丹橘小桃弄。」誰知那媚兒杏眼一弔,低頭犟聲道:「不過是個筆洗罷了,我在三爺屋裡貴重的物件不知打翻過多少,也沒見三爺說一句的,都說姑娘脾氣好,沒想到……」

明蘭當時就僵在那裡,作為一個穿越女她並沒有很嚴重的等級思想,可就算是在現代,打翻了室友或朋友的東西也該說聲對不起吧;面前這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橫眉冷眼的倔強模樣,好像還要明蘭來哄她似的。

明蘭生生頓在那裡,也不知說什麼好,一旁的小桃氣不過,叉腰道:「你好大的架子!姑娘還沒說你呢,你倒先編派上姑娘了!打壞了東西還有理了?!這筆洗與與那幾樣是一套的,是前年南邊的維大老爺送姑娘的生辰賀禮,打壞了一個,這文房四寶便殘了!你念著三爺那兒好,來暮倉齋做什麼,覺得委屈趕緊回去吧!咱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媚兒當時便哭著出去了,據說在屋裡足足哭了兩個時辰,還得翠微去勸才好起來。

這還算好,媚兒心高氣傲脾氣壞,總算還在盡丫鬟的本份,那可兒卻一副文學女青年的大小姐做派,日日躲在屋裡捧著本詩集傷春悲秋,派給她的活兒也不做,便是勉強拿起了針線,動了兩針又放下了,掉一片葉子她要哭半天,聽見雁鳴她還要寫兩句『杜鵑啼血』風格的悲情詩。回回看見她,她不是正在醞釀淚水就是臉上已經掛滿淚珠,翠微提醒她不要整日哭哭啼啼的觸主人家的晦氣,她當晚便頂著冷風在園子里哭了一夜,然後病了一場。

秦桑溫柔,燕草爽利,使盡渾身解數才逗她一笑,她三天不吃藥兩日不吃飯的,要人哄著陪著,綠枝氣不過要收拾她,被丹橘攔住了,後來一打聽,她原是獲了罪的官宦小姐。

「那又怎麼樣?她以前便是只鳳凰,如今到底是個丫頭,便該盡丫頭的本份,咱們府買了她來難不成是做小姐的?這可好,咱們都成了伺候她的了!」綠枝給媚兒看了一天的葯爐子,尤在憤憤。

「她以前也是被伺候著的小姐,做了丫鬟難免有些心緒不平了。」丹橘接過藥罐,細細過濾藥渣,心生憐憫道。

碧絲細聲細氣道:「她和我們是一同進府的,這丫鬟都當幾年了,還擺小姐譜呢;不過是仗著能詩會畫的作怪罷了!哼,這屋裡誰又不識得幾個字了。」碧絲是個杯具,她漂亮識字,綜合素質比其他三個蘭都強。

墨蘭如蘭雖水火不容,但挑丫頭時審美卻出奇的一致,不要容貌才華蓋過自己的,碧絲PASS了;長楓倒是喜歡漂亮美眉,可惜名額有限,便挑了更漂亮更有才華的,碧絲又被PASS了,最後來到了明蘭身邊。

燕草端著茶壺灌水,她哄可兒哄的精疲力竭,讓秦桑先頂著,回頭再去換人,灌下半壺水後,燕草勉力道:「也是我們姑娘性子太好了,一個兩個都敢給姑娘臉子瞧,這要是房媽媽在,早就吃板子了!」旁邊幾個小丫鬟聽了,頓時懷念起房媽媽的嚴厲來,唏噓不已。

「都是叫三少爺給慣壞了,卻讓咱們姑娘吃苦頭!」最後綠枝總結陳詞。

丹橘被眾姐妹派去明蘭處轉達群眾意見,末了,也委婉道:「姑娘,這麼著可不行,下頭幾個好容易叫房媽媽調教的規矩些,沒的全敗壞了。」

明蘭為難道:「她們是太太和三哥哥的人,總不好下他們的面子!我知道媚兒累著你們了,可……她父母親人都不在了,難免委屈冤枉!」

「冤枉——?!」翠微奇怪的看著明蘭,「姑娘在說什麼呢?我聽我爹說,媚兒那丫頭的爹就是咱登州近邊的一個縣令,最是貪婪,盤剝無厭,這才叫罷官下獄,家產充公,家眷發賣。」她老子是外庄管事,家裡添的丫鬟小廝都是他經手的。

「會不會她父親是冤枉的呢!」明蘭想起影視劇里那些受冤枉的忠臣良將的家人。

翠微失笑:「我的小姐喲,官員犯事罷官的多了,累及家眷的十宗裡面也沒有一宗的,沒入教坊司的更是百里無一,哪那麼多冤枉的!媚兒她爹的事不少人都知道,確實個貪官無疑,素日揮霍無度,抄沒了家產還不夠抵的,便累及了家眷。」

明蘭還不死心:「男人犯了過錯,妻女何辜?」

小桃剛好進屋,她最近防銀杏跟防賊似的,累的腦門發脹,正聽見這兩句,沒好氣道:「姑娘,貪官家眷身上的綾羅綢緞,口中的山珍海味,都是民脂民膏;有多少被她爹弄的家破人亡的小民百姓,走投無路賣兒賣女,就不興她父債女償!能進咱們府還是她的造化呢。」

明蘭訕訕的不說話了,不能怪她,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嘛;抱怨歸抱怨,明蘭息事寧人,想著慢慢教化,那幾個不省心的總能被潛移默化的,誰知教育計畫沒有變化快。

這一天早上長柏哥哥來暮蒼齋視察,明蘭答應給他做的棉鞋終於交貨,於是他順便來收賬,明蘭親去迎接,長柏剛走進門口沒幾步,就看見一個冷艷小美女持著笤帚在掃地,長柏覺得她眼生,便多看了幾眼,誰知她揚高了脖子,冷冷的哼了一聲,神色高傲明艷,長柏立刻皺眉,對著明蘭道:「怎的下人這般沒規矩?你也不管制些!」

媚兒羞憤的放下笤帚就進屋了,明蘭很尷尬。

走了幾步到了庭院里,只見一個柔弱如柳絮的嬌柔少女倚著一根廊柱,輕輕吟著詩,長柏一聽,竟然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再次皺眉對丹橘訓斥道:「丫鬟們識字懂事也就罷了,怎麼還教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何況個丫鬟!」

可兒臉色慘白,蹣跚著回了屋,明蘭很抑鬱,呵呵乾笑兩聲!

走進屋裡坐下,明蘭還沒和長柏說上兩句,銀杏便搶過丹橘的差事,一會兒端茶一會兒上點心,站在一旁一個勁兒的抿嘴微笑,一雙妙目不住的往長柏身上招呼,小桃扯她也不走,長柏神色不虞,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頓,沉聲道:「六妹妹該好好管制院里的丫頭了!」

說完,抄起新鞋子扭頭就走;明蘭差點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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