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故園今日海棠開,只有名花苦幽獨 第25回 打掃戰場的兩種方式

劉昆家的扶著王氏斜躺進鋪著夾緞薄棉的錦煙蓉覃湘妃榻,往她背後塞進一個金線蟒引枕,如蘭跟上幾步,急急道:「娘,你倒是說話呀?我……」

王氏疲憊的擺擺手,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都沒用,平寧郡主瞧不上我們家。」

如蘭瞪大了眼睛:「……怎麼會?我瞧郡主娘娘她挺和氣的呀。」

王氏苦笑,凝視著如蘭無知的面孔,忽然神情嚴肅起來:「你仔細想想郡主今日對你六妹妹說的話,你也該動動腦子了,莫要一味任性糊塗。」

如蘭低頭仔細想了想,漸漸明了,喃喃道:「……難道?」想明白後頓時一股沮喪湧上心頭。

看王氏一臉灰敗,劉昆家的不忍道:「那郡主娘娘端的是好手段,故意找六姑娘說由頭,不就是瞧著她一副小孩子樣,既不得罪人也把意思說明了。」

「可是,可是……」如蘭過去扯著王氏的袖子,急道,「我,我……元若哥哥……」

王氏煩躁的一把甩開女兒的手,厲聲道:「什麼元若哥哥?他是你哪門子的哥哥!以後規規矩矩的叫人家『公子』!……不對!以後都不要見了,劉嫂子,以後但凡那齊衡在府里,不許五姑娘出葳蕤軒一步,不然,家法伺候!」

如蘭自小被嬌慣,王氏從未如此厲色,頓時呆了:「娘,娘,你怎麼可以……?」

王氏霍然坐起來,神色嚴厲:「都是我的疏忽,只當你是小孩子,多嬌寵些也無妨,沒打量你一日日大了;昨日齊衡來家後,我聽你一說便也動了心思,才由著你胡來,看看你副模樣,這是什麼穿戴打扮?哪像個嫡出的大家小姐,不若那爭風的下作女子!真真丟盡了我的臉,你若不聽話,我現在就一巴掌抽死你!省的你出去丟人現眼!」

如蘭從未被如此責罵過,嚇的淚水漣漣,聽的母親罵的如此難聽,癱軟在王氏腳邊,只不住的哭泣,嘴裡含含糊糊道:「……為何……罵我……」

王氏看著女兒漸漸顯露出姑娘模樣的身段,知道不可再心軟了,便淡淡道:「劉嫂子,給姑娘絞塊濕巾子擦臉……如蘭,莫哭了,你上來坐好,聽娘說給你聽。」

如蘭抽抽泣泣的倚在母親身上,王氏似乎回憶起娘家的往事,道:「為娘這許多年來,走了不知多少冤枉路,有些是叫人算計的,有些確實自己不懂事自找的,現在想來,當初你外祖母對娘說的話真是句句金玉良言,可嘆你娘當時一句也沒放在心上,今日才有了林棲閣那賤人!你如今可要聽娘的話。」

如蘭停住淚水,怔怔的聽了起來,王氏頓了頓,道:「……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的姑娘家自己出去應承的;那種沒臉的做派是小婦乾的,你是嫡出小姐,如何能那般行事?男婚女嫁本得門當戶對,若是人家不要你,瞧不上咱家門戶,你能舔著臉上去奉承巴結?」

如蘭最是心高氣傲,頓時臉紅,忿然道:「自是不能!」

王氏心裡舒坦了些:「你年紀還小,好好過幾年閨女日子,以後你出嫁了,就知道當姑娘的日子有多舒服了,有娘在,你舒舒服服的當小姐;豈不好?」

如蘭想著齊衡,猶自不舍:「可是元……齊公子對我很好的,郡主娘娘興許會改主意呢?」

王氏一股氣又上來,罵道:「你個沒眼力的死丫頭,人家給你三分顏色,你便被哄的不知東西南北,你仔細想想,他對你們姐妹三個不都是一般客氣的嗎?說起來,他對明蘭還親熱些,不過也為著她年紀小又孩子氣!況且,做親拿主意的是他父母,他都不見得對你有意,齊大人和郡主自想著對一個門當戶對的親事,做什麼要你?你再胡思亂想,當心我立刻告訴你父親,讓你再吃一回板子!」

如蘭又哭起來,頓著腳:「母親……母親……」

王氏這次是硬心腸了,指著如蘭罵道:「你要臉不要,一個大家小姐,不過見了個外頭的後生兩回,便這般牽腸掛肚,簡直厚顏之至不知廉恥!」

如蘭被罵傻了,真是羞憤難言,一扭頭便跑了,邊哭邊跑,劉昆家的要去追她,被王氏制止了,反而沖著帘子大聲罵道:「讓她哭!這個不要臉面的孽障,哭醒了要是能明白便罷,若是不能明白,我還要打呢!打的她知道禮義廉恥!去外頭問問,哪家的小姐會自己過問親事的,正經人家的小姐都是由著長輩做主的,平日里一句都不問才當是,便是說上一句也要羞上個半天!就算年紀小不懂事,也可學學她大姐姐是如何端莊行事的,我哪輩子做了孽,生了這麼個厚臉的死丫頭,不若打死了乾淨!」

如蘭在外頭聽見了,更是哭的昏天暗地,一路跑向閨房,一頭栽進枕頭被子里,哭的死去活來,再不肯出來。

王氏坐在原處,氣的胸膛一起一伏,劉昆家的上去給她順氣:「太太別太上火了,姑娘到底年紀小,平日里又好和四姑娘爭,她也未必真不知規矩,不過見四姑娘的做法,有樣學樣,一時鬥氣便學了而已。」

王氏恨恨道:「都是那賤人!沒的帶壞我兒!」

劉昆家的又端了杯茶服侍王氏喝下,見王氏氣順了些,便試探道:「那齊家……,太太真的作罷了?端的是好人家呢。」

王氏搖頭道:「同是做娘的,我知道郡主的心思,她就這麼一個兒子,這般品貌又這般家世,將來聘哪家姑娘不成?雖說咱們老爺也是好的,可到底不是那豪門貴胄出身,又不是聖上的心腹權貴,齊家自己就是公府候府出身,如何瞧的上咱們?」

抿了抿唇,王氏又道:「說句誅心的話,今日若是華兒,沒準我還爭上一爭,可是如兒……」嘆了口氣,接著道:「不是我說自家的喪氣話,論相貌論才學,她如何配得上齊衡?自己的閨女,我都如是想了,何況人家郡主?算了,何苦自討沒趣了,咱們別的沒有,這幾份傲氣還是有的。如兒又沒什麼手腕,日後還是給她尋個門當戶對的不受欺負就是了!」

劉昆家的笑道:「太太倒是轉性了,這般明理,老爺聽見保准喜歡。」

王氏嘆氣道:「我吃了半輩子的苦,才知道當初父母給我擇的這門親事真是好的,婆婆省心,夫婿上進,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衣食富足,若不是我自己不當心,也輪不到那賤人進門!想想我姐姐如今的日子,哎……真是好險,我還眼紅姐姐嫁的比我好,姐姐那般手段嫁入康家都成了那樣,要是我……哎……不說了。」

劉昆家的把空茶碗拿走,回來繼續給王氏揉背順氣:「太太四五歲時,老爺便被派了西北巡檢,老太太一意要跟了去,便把您託付給了叔老太爺,要說叔老太爺兩口子真是好人,他們自己沒閨女,又和老太爺兄弟情深,便待太太千分萬分的嬌寵,可他們到底是做生意的,見識如何和老太爺老太太比得。大小姐那些本事都是跟著老太太學的,太太十歲上才和父母團聚,如何能怪太太?」

王氏幽幽道:「這世上好壞都難說的很,我自小便覺得處處低了姐姐一等,待到出閣時,她的夫婿門第也比我的高,我還大鬧了一場,險些被父親上了家法;當時母親就對我說,盛家人口簡單,婆婆又不是親的,自不會拿架子消遣媳婦,夫婿是個上進的,但凡有些幫襯,將來定有好日子過,只要我自己規矩做媳婦就好了;而姐夫雖家世顯貴,學問也不錯,但為人卻沒什麼擔待,是個公子哥兒,母親並不喜,因是康家老太爺與父親交情極厚才做成親家的。現在想來,母親真是句句良言。」

劉昆家的笑道:「當姑娘的,只有自己做了娘,才知道老娘的好處,看來這可是真的了。」

王氏總算開了笑臉:「當初我與姐姐還為了姐夫爭鬧了一場,後來姐姐勝了,想起來真是好笑!將來我挑女婿,有娘一半本事便知足了。」

劉昆家的也笑了,過了會兒,劉昆家的忽想到一事,道:「太太,您說,四姑娘回去會如何與林姨娘說?林姨娘會不會找老爺說項?」

王氏頓時一陣大笑:「我巴不得她去找老爺說!她若真說了,便等著一頓好罵罷!」

……

王氏難得一次料事如神,當夜,盛紘下了衙便去林棲閣歇息。

「……你說什麼?」盛紘疑惑道,「墨兒還要接著上庄先生的課?」

林姨娘嬌嗔道:「我知道老爺是為著避嫌,如姐兒和明姐兒不妨事,她們原就不怎麼喜歡書本子,可墨丫頭不同,她隨了老爺的性子,自小知書達理,如今庄先生的課她正聽著有味兒,如何就停了?是以我給老爺說說情,大不了隔個屏風就是了。」

盛紘皺眉道:「不妥,墨兒到底不是男子,縱有滿腹詩書又如何,難不成去考狀元嗎?女孩兒家讀了這幾年書也就足了,以後在屋裡學些女紅才是正經!明丫頭前兒給我做了個玄色荷包,又穩重又大方,很是妥帖,墨兒也該學學針線了。」

林姨娘聽的直咬牙,強自忍住,款款走到盛紘身邊,替他輕輕捏著肩膀,鬆鬆筋骨,湊到盛紘耳邊吹氣如蘭,嬌滴滴的輕勸道:「讀不讀書是小事,老爺怎麼不想長遠些?想想那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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