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萬物為芻狗

一入臘月,辭舊迎新。雍州百姓戰亂之中仍收拾起僅余的喜氣,守在家中預備過年。雲來客棧陳舊卻整潔的大門前突兀地掛了兩隻紅燈籠,入夜點起來格外惹眼。蘇離離說這家客棧偏僻乾淨,木頭說那就住這裡。

店老闆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大嫂,人雖乾瘦卻爽利熱情,將二人讓到最好的一間客房裡,抱來乾淨被褥鋪上。蘇離離笑靨如花,嘴甜手快,把老闆娘哄得眉開眼笑,連連對木頭道:「大兄弟,你可是上輩子積了德,才有這麼漂亮又伶俐的媳婦兒啊。」

蘇離離順勢擠兌他道:「那可不是么,也不知他積了什麼德,佛菩薩拿我做人情,硬讓鮮花插在……嘻嘻。」老闆娘嗔道:「這可是胡說,這孩子一看就老實,生得也好。可別依著口角伶俐就欺負人家。」

蘇離離大驚,「什麼,我欺負他?!」木頭掛著一臉深以為然的表情,要笑不笑。老闆娘收拾乾淨,圍裙上擦著手笑道:「年輕人就愛斗個嘴,我去給你們燒壺熱水去,要什麼跟我說啊。」一面掩著笑意,一面搖頭嘆息著出去。

老闆娘的男人年前死在盜賊手裡,一個兒子也有二十歲了,被軍隊征走杳無音信。兒媳婦回了娘家,也再不回來了。上月祁鳳翔軍過,將這一帶的存糧錢銀洗劫了大半,現下這客棧也只有陳米蘿蔔,鹹菜乾餅充饑。蘇離離取出銅錢,讓老闆娘去街上富餘人家買來新米點心和鮮魚,做了一餐稱得上豐盛的食物,三人同吃。

蘇離離問道:「大嫂,你的丈夫兒子都不在你身邊,你還開得下去客棧啊。」

老闆娘嘆了口氣,「過日子唄,我就是不吃不喝又有什麼用。」她拾了個凳子收到裡間,猶自嘆息道:「人總要過日子的。」

私底下她問木頭:「祁鳳翔怎會縱兵搶劫?」

木頭道:「他也是沒辦法,兵少將寡,只能收縮在潼關一線。外戰的軍隊,供給都由朝廷運發,如若被扣,他就只能自己想法子。戰亂之中,民如螻蟻,祁鳳翔還算好的,沒把這裡刮干。」

蘇離離想到老闆娘說的「人總要過日子」,但覺人有時真是很奇怪。萬般艱難中卻有無限韌性,哪怕一無所有,只要活著,便去生活。她回想京城城破之時,木頭不知所蹤,程叔猝然身死,自己孤單一人,前路渺茫,無有目標與終點。如今思之惻然,那時卻不知畏懼,只因她不能去畏懼。

木頭為時繹之所傷,一年多來命懸一線,生不能見,死不能得,卻從未放棄希望,即使朝夕不保,還有閑暇去看那一本本醫書。祁鳳翔將門公卿,一生安分便富貴無憂,他卻偏要西出領軍,東拒父兄,即使一無所有,仍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蘇離離對木頭道:「你記得那張圖,如果他在軍資上真的有麻煩,我們幫幫他吧。」

木頭點點頭,「我知道。」

沒有多餘的猜疑和解釋。

蘇離離整理著二人的包袱,幾件換洗衣服裹著天子策,忽然想到如今在他們手中既有大批的錢糧,又有這天子之徵,問木頭:「你說我們去爭天下,豈不是很方便?」

木頭吃罷晚飯,就坐在屋裡百無聊賴,只看著蘇離離左收右拾,此刻盯了她白凈的臉龐,懶散道:「那不是累得慌,打完天下還要治天下,治完了天下還有嗣君之亂。古來有幾個把這幾件事都辦好了的。」

蘇離離將包袱整好,打上結扔到桌上,走過木頭身邊時,被他一把撈住了按在懷裡,笑嘻嘻地望著。蘇離離笑道:「看什麼,我臉上長了朵花兒啊?」

木頭面不改色道:「姐姐,我們很久沒有……了。」

蘇離離怒道:「什麼很久,也就十天半個月!」

「那還不久,人家老闆娘都知道你是我媳婦,侍夫之禮不可廢。」

蘇離離刮著他臉皮冷笑道:「好沒羞,既沒有聘禮,又沒有拜堂,我怎麼就成了你媳婦了?」

木頭一臉無辜道:「我是上門女婿,這些該女家辦。」伸手就解她衣裳。

蘇離離推拒,「老闆娘還沒睡。」

木頭更不遲疑,「我偵察過,她睡了。」

蘇離離哼了一聲,放手從了。木頭脫下她外罩的厚襖子,又解下她裡面貼身的棉衣扔在桌上。蘇離離知他在情事上素來狂放,必要將她剝光才盡興,拉他衣領道:「我們到床上去,這裡冷。」

木頭一把抱起她來,走到床邊,神往道:「三字谷里冬天也冷得厲害,但是碧波潭水很熱,泡在裡面舒服得很。今後回去,在那裡就不冷。」

「啊?!」蘇離離頓時從臉頰紅到耳朵根,「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一說到這個,滿腦子都是齷齪念頭!」

木頭拉開她裡衣的帶子,一臉無恥加煽惑地問:「我只對你齷齪啊,你想一想,不覺得那個環境很好么?」

蘇離離想了一想,那樣幕天席地,泡在溫泉里……身上一陣熱又一陣冷,倒把脖子都羞紅了。身上衣衫已被他解了下來,皓臂如玉,青絲及腰,木頭吻上她肩膀輕吮了一下,手撫著她光潔的背,覺得她好象瘦了一點。這些日子與自己一起奔波,風餐露宿,其實很辛苦。他抱著她的腰貼到自己懷抱。

蘇離離卻扣著他的腰帶,慢條斯理道:「抱這麼近,我怎麼脫得下你的衣服?」木頭兩下脫掉衣服甩開,手臂上肌肉的線條隱隱浮現。蘇離離見色起意,一把抱住他柔韌的腰,歪了頭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仰臉笑道:「我要在上面。」木頭微微一笑,捉住她的腰將她放到了自己身上。

蘇離離忙道:「不對。你不能捉著我,應該讓我按著你。」

木頭誠懇地問:「你按得住我么?」

「……按不住。」

「那不就結了。」

蘇離離怒道:「什麼叫結了?」

「你按不住我,而我按得住你,所以該我壓著你。」蘇離離尚未反應過來,已被他一個翻身壓在了被子里,半陷在厚棉被褥中。棉布細膩地磨在身上,木頭的一雙手精準地挑戰著她身體的敏銳,沿著起伏的曲線,或輕或重。蘇離離輕吟一聲,想反抗時已無力。親吻從容恬靜,讓隨之而來的觸撫更加撩人。

他的手指在她皮膚上挑起陣陣細流,如泉水涌動,融化一般細膩,又帶著克制的粗暴。身體馴順地響應著,溫熱濕潤,剛被進入撐開時的脹痛令她蹙了眉,輕吸了口氣,盡量放鬆自己容納他,直到再無分毫空隙,緊密而充分。像被他戳進了心裡,她半咬著唇,臉上綻出艷麗的表情。

木頭的手指拂過她微鎖的眉心和睫毛上的濕潤,翹著唇角問:「不疼了吧?」他的笑意純凈,甚至還帶著幾分天真,身體微微綳起,有小心翼翼的剋制,看得蘇離離柔情涌動,知覺麻痹,卻細聲細氣地賴道:「疼——,我不做了。」

木頭毫不掃興,雙手握住她的腰,鼓勵道:「你可以反抗的。」滿目溫柔裡帶著征服的霸道強硬。

蘇離離攀著他手臂用力地一擰,哀哀道:「騙子。」

「我騙你什麼了?」

「你說以後不會痛,可是你每次進來的時候都痛。」

木頭的手摩挲著她的腰肢,挽起她的膝彎,撫摸著她修長圓潤的腿,眸子像明亮的星,深情款款道:「真的很疼?」

蘇離離被他目光蠱惑,聲音顫動,不堅定地應道:「嗯——」

木頭微微俯下身子,胸口的熱度和渾身的男子氣令她一陣眩暈。他腰胯一送,手用力握住她的腰按向自己,帶著些狠意道:「疼么?」

「啊——,有……有點。」被控制的快感帶來一陣窒息,情慾轟地一聲被點燃。

木頭板著臉道:「那還是算了吧,我不勉強你。」

蘇離離一把抓住他的肩,半是扭捏半是氣憤,「……不要。」

可恨的木頭死不鬆口,「不要什麼呀?」

蘇離離把頭轉到他臂彎里,聲音蚊子般細,咬牙道:「不要停。」

木頭禁不住粲然一笑。

溫軟的鼻息在輕抽淺送間糾纏,蘇離離氣息繚亂,帶出天然生成的嫵媚令人魂為之銷,魄為之奪。棉被上的肢體輾轉起伏,在旖旎中漸漸狂美綻放,忘乎所以。蘇離離靜謐中聽他心跳得很快,卻未必有她快。他捉著她的肩膀吻下來,肉體充分地親近。這種無間的親密讓人慰藉。像把生命里的每一份空隙都填滿了,再無斑駁舊跡,歡喜而平靜。世上艱辛皆淡,惟有愛欲深入骨髓。

愛是一粥一飯的平淡,愛是肌膚相親的纏綿,如同佔有,又如同隸屬,分不清彼此。糾纏在激烈的瞬間,蘇離離腦中似有煙花盛開,明麗的光亮一放,慢慢熄滅在四肢百骸,透入靈魂一般深刻。她咬住他的肩膀,壓抑地呻吟,那一陣電光火石的感覺過去,又在他的攻勢下層層疊疊地累積。

蘇離離綿軟地倒在床上,看他呼吸凌亂,略微失控的樣子,身心都陷入舒適的平靜,只緊緊抱住他攀緣,索取,承受。她一頭黑髮潑墨般鋪開在枕邊,發梢垂在床沿,跟著他的動作慵慵懶懶地搖曳。木頭埋首其間,千絲萬縷的束縛,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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