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一線天 第二十八章 空間錯覺

我們相互攙扶著,來到了坎位石鼎旁邊,朝下看去,居然是個黑黢黢的洞口。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看著這個不知道盡頭的洞口:它到底通向哪裡,是外面的世界,還是無盡的深淵?虎皮貓大人看到我們都瞧向了它,很無奈地聳了聳翅膀說,別看我,這裡的陣法布置十分古老,但是多少也有了些奇門遁甲的雛形。而根據大人我的測算,這尊石鼎,就是生門所在。

你們若信,縱身跳下;若不信,安心受死,如是而已。

它拍打著翅膀,嘎嘎地笑,最後落在了雜毛小道的肩膀上,說,怎麼樣?自己抉擇吧,反正大人我有一雙翅膀,可以自由飛翔,怎麼都不會死的……

當它這句難聽的真話一說出口,我敢肯定每個人心中都在痛罵這隻肥母雞。

果然,可憐的虎皮貓大人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回過頭去,只見那道黑影子圍著大陣飛轉,似乎想要找尋空隙衝進來,而悠悠則被好些個穴居人拉扯住,不讓她重返。整個石鼎巨陣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我甚至看見了空間中有紅色的光亮浮動。危急時刻,我們只有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上天了,楊操第一個果斷地撥開眾人,高喊著「道尊佑福」,跳了下去,接著一個連著一個,沒過幾秒鐘就都跳了下去……

雜毛小道有些不舍地看著遠處的小苗女悠悠,被我一腳給踹了下去;我是最後一個,當空間中浮現一片紅雲的時候,我深呼了一口氣,望著那黑暗無盡的深洞,縱身跳下。

倏……

風聲在耳邊呼呼地刮著,瞬間的失重感讓我的心懸得高高,正當我以為這狀況要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只聽「撲通」一下,竟然跌入到了水中,接著有冰冷的水和黑暗蔓延上來,將我淹沒。我的腦子清晰得很,以這時間計算的話,還不到十米。一跌入水中,我便掙扎著浮起來,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激蕩的水流在轟擊,推著我往下游漂去。

我們這一群人里個個受傷,哪裡能夠經受得住這冰涼冷水的浸泡?黑乎乎的空間里我什麼也瞧不見,只聽到四周有不少喊聲和掙扎聲。

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然後我聽到雜毛小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小毒物,我腳抽筋了,我不會游泳,我……」

接著我和他果斷沉入水中,不知道嗆了幾口水。

在沉入水底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連胸肺間嗆水之後傳來的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我感覺自己的魂兒都在往上飄,向著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飛去。

在某一刻,我想我要死了。死亡似乎並沒有那麼可怕……它寧靜、沒有鬥爭、沒有痛苦、沒有殺戮、無憂無慮,是永恆的、靜謐的存在……是要死了嗎?

就在我的心將要沉入黑暗的時候,胸前突然冒出了一團柔和幽藍的光華。

意識昏迷。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滿天的星子。在這濃黑如幕的背景里有璀璨的星空,它們一眨一眨,調皮可愛,接著,我看到了一個同樣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正拉著我的雙手。見到我醒過來,她笑了,撲進了我的懷裡,大聲地叫喊:「陸左哥哥……」

這聲音如山泉水,清澈甜蜜。

是朵朵,我的心裏面歡喜得要命。自從朵朵為了救我而靈體險些崩潰之後,就一直在槐木牌中沉眠。雖然雜毛小道不斷安慰我,說朵朵吸收了魚的癸水精華,並無大礙,過幾天就會蘇醒過來,更上一層樓,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一天地過去,朵朵並沒有醒過來,而且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一直擔心得要死,總是做噩夢,擔心她從此離我而去——還好沒有,朵朵終於回來了。

我想說話,結果喉嚨乾澀,張了張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朵朵,你怎麼出來了?」

「陸左哥哥,你可嚇死朵朵了——我正在槐木牌裡面睡覺覺,突然一陣心悸,慌得很,就醒過來了,結果發現你和蕭叔叔緊緊地抱在一起,沉到水裡面去。朵朵急死了,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跟這些水認識一樣,讓它們把你們兩個托起來了,這才發現好多叔叔伯伯都在水裡面要死了,費了老鼻子勁兒,將你們大家裹起來,一直漂啊漂,漂啊漂……最後出了洞口,從水底裡面冒了出來,又漂了好久,朵朵才把你們推到了岸邊來……」

小傢伙嘰嘰喳喳地述說著,然後舉起一雙瑩白如玉的小手,苦著臉跟我邀功:「陸左哥哥,你看看我,手都變得腫了一圈,好醜哦。」

我一看,小丫頭的手有些嬰兒肥,肉肉的,跟她的小臉兒一樣。我笑了,說沒事的,胖一點才好。朵朵使勁兒搖頭,說不好,小妖姐姐說了,男生都喜歡前凸後翹、身材魔鬼的女孩子,像我這樣的太平公主,是沒有人要的……朵朵一臉懊惱地摸著自己搓衣板一樣的胸,垂頭喪氣。

我一臉汗顏,小妖朵朵到底跟朵朵說了什麼,讓這個心理年齡只有六七歲的小屁孩,開始關心起胸部的發育來。

然而不管怎麼樣,能夠逃出生天,這無疑是一件讓人快樂的事情。

我動了動身子,發現所有的傷口都已經結繭了,傷口處有一種痒痒的感覺,這是肌肉在生長。站起來,我才發現我們是在一個河灘邊,河水緩緩地流淌著,在半弦月亮的照耀下,寬闊的河水波光粼粼。在我附近不遠處,或躺或卧,有六個人的身影,皆昏睡著。雜毛小道就在我的腳邊,他整個身子呈蜷縮狀,像個小嬰兒一般,雙手緊緊抱著胸口。

我勉力走過去,想拉他起來,結果手摸到了他的肌膚上面,火燙火燙的。

我連忙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可以煮雞蛋了。使勁兒推他,他迷迷糊糊地醒轉,眼睛半眯,說怎麼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之前的境況,說到哪兒了,出來了,還是在地獄裡?

我說我們出來了,能起來不?他說哦,眼睛一閉,又昏迷了過去。

我回身去看其他人,只見楊操胸口的衣服上沁著一大片鮮血,臉上好多道傷痕,而胡文飛的左臂顯然又脫臼了,大腿上面傷口已經翻白了,吳剛、馬海波和小周,身上的傷痕也數不勝數。

我將眾人挨個兒推醒,馬海波、胡文飛和小周都醒了過來,勉強能夠行走,而楊操和吳剛卻和雜毛小道一樣,怎麼都推不醒。不過手放在鼻間,還好有呼吸。我感覺自己似乎漏了什麼,這才想起還有虎皮貓大人,便問朵朵,肥母雞呢?

朵朵指著在河灘旁挺屍的黑影子說,在那兒呢,本來它還是好好的,結果後來水道改了,從河底里冒出來,嗆了幾口水,也昏了過去。

我這時才打量起我們所在的地方,看著這四處的稻田還有遠處閃爍的燈火,應該是有人家的地方,但是我並不熟悉。想了半天,莫非這條河是清水江?馬海波晃晃悠悠地湊過來,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疑惑地說:「瞧這裡,好像是茂坪鎮的河壩子啊?」

馬海波是縣裡面的警察,整個晉平縣到處跑,自然比我這個沒去過幾處地方的人熟悉得多。不過我有些奇怪了:茂坪在縣城的東北角,清水江的下游,而我們之前所在的青山界後亭崖子,卻是在縣城的西南處,相隔六七十公里,數個鄉鎮……我們怎麼可能會漂流至此呢?

這、這空間跨度也太大了吧?

借著月光,我看了一下左手手腕上面的防水手錶,時間是凌晨兩點。

不過,管它是哪裡,有人家,我們就能夠聯繫到局裡面,就有人可以將我們這一伙人,給送到醫院去。我倒暫時不打緊,地上躺著的這幾個,若不能夠及時就診,估計都會有性命危險。

這個時節,在水裡浸泡太久,身子和腦袋都僵直。馬海波蹦躂了兩下,讓自己的身體發暖,自告奮勇地去附近居民家中打電話,聯絡上面,召集人手;而我、胡文飛和小周則留在原地,照顧昏迷中的雜毛小道和楊操。馬海波沿著河邊的泥土坡,朝遠處踉踉蹌蹌地走去,而我則開始給各人檢查,看看有沒有中毒的跡象。後面那些抱臉蜘蛛並沒有怎麼出現,我挨個兒檢查一遍,都沒有中毒。

此乃幸事,經過這麼久的漂流,倘若中了毒,估計也熬不到這個時候。雜毛小道是溺水受驚,結果發了高燒,而楊操則是脫了力,整個人都如同一攤爛泥。我跑過去把虎皮貓大人抱起來,往它肚子上按了幾下,它哼唧一聲,醒了過來,有氣無力地說操,老子恨不得當初做一條魚——憶當年浪里白條,今朝卻差點兒溺死,這莫非是報應?媳婦兒,你說呢?

朵朵在旁邊直刮鼻子,說羞羞,好不要臉的臭屁貓大人。

我們幾個擠在一起,相互用體溫取暖,過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河堤上有電筒的亮光照射過來,接著傳來了好些人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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