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名謂仁儒,實為酷吏

孔融一聽說去向陶謙求救,頓時臉上一沉,彷彿聽到件極丟人的事一般。

尋聲掃去,孔融認出了那人。

那國字臉的華服男子,正是東海糜家的家主糜竺。

糜家乃天下三大富商之一,青州比鄰徐州,自然是糜家重點經營的一州。

前番黃巾肆虐青州,糜竺被迫擱置了在青州大部分的買賣,今黃巾賊一破,糜竺就親自來到北海國,利用自己人脈和名望,重新布局糜家在此間生意。

天下三大富豪,還有那徐州名士的頭銜,足以令孔融將糜竺待為座上之賓。

不過糜竺也算倒霉,前腳剛到都昌不久,北海國的形勢轉眼突變,袁方後腳就率大軍殺到,把他一併圍在了都昌城中。

糜竺身為徐州人,提出向徐州牧陶謙求援的計策,倒也在合理之中。

孔融卻冷哼了一聲,不悅道:「此乃我青州自己的事,引外兵參與,恐怕不太合適。」

孔融那副表情,似乎是覺得請陶謙相助,乃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

糜竺正色道:「青徐二州素為一體,青州若然有失,則徐州也將受到袁氏的威脅,竺提出請陶州牧前來相救,非只是為了救北海國和青州,更是為了保全我徐州,懇請孔國相三思。」

糜竺這義正嚴辭的話出口,孔融聽著就舒服了許多,臉色立時隨之緩和。

「嗯,糜子仲此言,倒也在理,青徐確為一體呀。」孔融微微點頭,似已改變心意。

這時,沉默已久的劉備,當即慷慨道:「備願率關張二將,統一支敢死之軍,護著糜子仲拚死突圍,前往徐州求援。」

孔融沉吟片刻,點頭道:「玄德甘冒風險突圍求援,此等義勇之氣,著實令人佩服,但不知玄德需多少兵馬?」

「兩千精兵。」劉備毫不猶豫道。

「兩千!」孔融微有吃驚。

如今都昌城中,只餘下了四千兵馬,若再分兩千給劉備,城中就只餘下不到兩千的兵馬。

而劉備就算能求來援兵,至少也得在十餘天后,這期間,他孔融就要以兩千殘兵,抵擋袁軍的進攻。

這其中艱難,怎能不叫孔融猶豫。

劉備眼眸中閃過一絲深邃,似是看出孔融心思,忙道:「備也知道國相難處,只是兵馬若少,恐難突圍而出,到時不但白白損折兵馬,反而求援無望,備也是不得已呀。」

話音方落,孔融尚未說什麼,另側的太史慈,慨然道:「玄德言之有理,請國相放心,就算只有兩千兵馬,我也必能保得城池不失,守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有了太史慈做保證,孔融放心了許多,猶豫了片刻,終還是答應了劉備所請。

劉備和糜竺二人對視一眼,均是暗暗鬆了口氣。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竺以為,我們還可略施一小計,以讓袁方那小子放鬆警惕,玄德才好護送我突圍。」糜竺又道。

「子仲有何計策?」孔融精神一振。

糜竺遂不緊不慢,將自己的計策,道了出來。

孔融聽罷,沉思了許久,嘆道:「此計雖有損我孔融的聲譽,不過對付袁方這種奸詐之徒,倒也沒什麼可顧慮的,就依你之計行事吧。」

軍議散去,諸人退盡,空曠的大堂上,只餘下孔融一人。

孔融負手而立,白凈的臉上,洋溢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傲,眼眸中,更是充斥著不屑與輕視。

「袁方,你若是袁本初嫡子,我還敬你三分,只可惜你只是一個連庶子都不如的野種,我孔融乃堂堂孔子聖人之後,豈能敗在你這種人手中,哼……」

堂外,拐過走廊,糜竺和劉備不約而同的走在了一起。

眼見四下無人,劉備拱手道:「幸得糜兄出言,若非如此,依孔北海那般性子,我等只怕都得被困死在這都昌城裡了。」

「哪裡哪裡,玄德言重了。」

糜竺連連自謙,卻拱手道:「此番突圍出城,竺還要仰仗玄德環護周全才是。」

劉備拍著胸堂,正色道:「糜兄放心,備就算拼得這條性命,也一定會保護糜兄殺出包圍。」

「嗯,有玄德這句話,我就寬心了。」糜竺連連點頭,眼眸之中,不禁閃著絲絲欣慰的意味。

……

都昌城南,袁軍大營。

帳外飛雪連天,帳中卻溫暖如春,火盆中木炭噼剝作響,熊熊的火焰,熏得帳中極是暖和。

袁方正啃著羊腿,喝著美酒,與諸將一面吃喝,一面共商著軍議。

半條羊腿,足足三四人的份量,袁方卻一個人狼吞虎咽,吃了個精光。

打過幾個嗝,袁方又叫再來半條羊腿。

帳前諸將們看著這場面,一個個的都嘴巴張得老大,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公子的那張肚子,就彷彿是無底洞一樣,多少肉都填不滿,縱使是顏良這樣虎熊的武夫,面對袁方這驚人的食量,也自嘆不如。

「公子這麼能吃,竟然都長不胖,了不起啊,真是了不起……」每個人心中,都回蕩著這樣的驚嘆。

帳簾掀起,袁貴帶著一身的雪入,將一道帛書拱手奉上:「公子,那孔融派人出城送了親筆書信前來,聲稱已支撐不住,打算出城獻降。」

孔融,要降?

眾將無不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大吃的袁方身上,轉向了袁貴手中那道書信。

袁方也是一奇,停下可大吃大喝,接過那封書信掃視幾眼,裡面的內容,果然是孔融決定投降之事。

只是,孔融希望他的投降,能夠體面一些,請袁方親自以都昌西門接受他的捧印出降,並待他以上賓之禮。

「孔融若能投降,北海國旦昔可平,整個青州就是公子的了。」顏良興奮的叫道。

袁方當然也很興奮,不過,他的頭腦卻遠比顏良要冷靜。

將信往案上一扔,袁方目光轉向郭淮:「伯濟,給我講講,孔融此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袁方對孔融的所知,僅限於上學時「孔融讓梨」的典故,以及三國史,關於劉備北海救孔融的故事,還有就是孔融乃孔子後代的身份,其他並不深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都昌城是孔融說了算,袁方自然要深入了解他的敵人。

「這個孔融嘛,孔子之後,當代名士,這是世人皆知的。」郭淮笑答道。

袁方卻搖了搖頭:「我不要聽這些表面的東西,告訴我點不知道的。」

郭淮收斂了笑意,沉吟片刻,方道:「其實這個孔融,名為聖人之後,號稱砥礪節久的仁厚儒生,實際上,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酷吏。」

殺人不眨眼的酷吏?

郭淮對孔融的評價,與袁方先前所知,頓時有了巨大的反差,這不僅讓袁方更加起了濃厚興趣。

「說下去。」袁方示意道。

「是這樣的,當初孔融初為北海國相,有一日在路上看見一人在亡父墳前痛哭,孔融便停下來仔細觀察,發現此人是哭了,但臉色卻一點都不憔悴,孔融便一怒之下,將此人以『不孝』為罪名,抓入官府判了死罪。」

只憑人家哭得不夠憔悴,就認定人家不孝,竟然還以此為罪名,將人家殺了!

聽了郭淮所說,袁方眉頭微皺,對孔融頓時心生厭惡。

郭淮接著道:「再到後來,孔融派五個督郵,去各地催收租稅,可北海國為黃巾賊肆虐多年,百姓流亡大半,租稅當然不可能收齊,孔融一怒之下,竟將五個督郵全部判處死刑。」

「孔融的諸般所作,私下裡不少人都認為他行事太過極端殘酷,只是礙於他乃孔子之後,人們都怕被冠上了毀謗聖人之後的名頭,所以都假裝視而不見。」

郭淮一席話,讓袁方對孔融的印象,已經徹底的改變。

照這般看來,這個孔融所謂的仁厚之名,都只是虛的而已,實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酷吏。

「怪不得歷史上,連曹操這樣有容人之量的人,都把孔融給宰了,趕情是殺得活該……」此時的袁方,對這個孔融已深為厭惡。

沉叭半晌,袁方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環視眾將,緩緩問道:「似孔融這等自詡為聖人之後的所謂大儒,你們覺得,他真的會甘願向我這個袁家私生子投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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