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戰血火 第八章 俄國,俄國 第十四節 俄國戰略(二)

散會後陳超和葉延冰留了下來。某種意義上,這裡也是他們的家。因葉延冰的無錫之行並未瞞著陳淑(葉延冰親自跟陳淑談了面見許思),引發了陳淑的不滿。導致陳淑和陳嫻也有了生分。陳超對此大為頭疼,恰逢龍謙次子龍興華在學校踢足球摔折了胳膊,陳嫻乾脆搬到了總統府幫著姐姐照顧外甥,由此獲得了陳淑的諒解。陳嫻住在這裡,葉延冰當然來的多,儘管國防部辦公廳已給他安排了住所,很多時候葉延冰都是住在總統府的。

「你們要談事是不是換個地方?這都抽了多少煙啊。」陳嫻對仍坐在會議桌前的三個男人說。

「小嫻說的是。」龍謙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陳超跟著龍謙來到他的書房,迫不及待地問,「退思,布爾什維克真的會奪取政權?」

「你記得我曾說過的階級理論吧?」

「當然記得。沒想到真有人拿出了這套理論。」陳超看了關於俄國時局的一些資料,感到很震驚。龍謙說出階級、剝削的那套理論至少是十幾年前了,印象極為深刻,沒想到真的有人在實踐那套令陳超驚心動魄的東西,讓他愈發感到龍謙的高深莫測。

「當布爾什維克喊出停止戰爭、將土地分給農民、打倒剝削者等口號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到他們一旁。這點不用懷疑了。臨時政府拿不出壓過布爾什維克的好處,大批的士兵會倒向另一邊。因為士兵們大多出身農民,對農民,沒有比分配土地更有吸引力的口號了。這其實不新鮮,我們的老祖宗早就喊過無數遍了。」

「均貧富」幾乎是歷史上所有的農民造反領袖都會打出的旗幟,毫不新鮮。先不說成功者萬中無一,即使成功,不過是新一輪循環的開始。陳超不免想起龍謙所說的周期律,只是沒想到外國一樣存在同類問題,如果不跳出周期律,依舊是死路一條。想到這裡,陳超追問道,「據他們所說,那個從瑞士回國掀起風浪的俄國人是個極有學問的,他用什麼辦法跳出土地兼并的周期律?」

「這方面的理論已經成型了,我跟您說過,叫做『剝奪剝奪者』,收回來的資產怎麼辦?國有!工廠機器可以國有,土地一樣可以國有。」

陳超其實已經想到了,中國也出現了國有的工廠公司,包括黑龍江搞得蠻好的農場。而龍謙從建國前就在做緩和土地兼并的工作,建國後的「贖買」政策也是報有同一目的。陳超覺得,生產資料——這個名詞已經不新鮮了——劃歸國有好處多多,他並不反感,但這就帶來了另一個問題,「退思,姑且假設那位俄國人搞成了,把土地收回來,不是違背了自己當初的諾言?」

「諾言?」龍謙哈哈大笑,「越之先生,您也算老江湖了,難道沒發現最不守諾言的就是上位者?諾言就是這樣一種東西,上位者要求下面遵守而自己不必遵守。當政權到手,一紙文書就可以推翻原來的承諾,誰敢置喙?泰西諸國憲法精神中除了言論、結社、集會等天賦自由外,還有一個核心的東西,就是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但這位烏里揚諾夫先生卻認為,只有公有制才能消除剝削。所以,在取得並鞏固政權後,必然走公有制之路,分給農民的土地,當然要收回來。」

「這也並非不好。你搞得黑龍江農墾農場不是蠻好嗎?」

「看上去是不錯。」龍謙神色嚴肅起來,「國有理論上是全民所有,但總要有人來管理。握了龐大國有資產的管理者卻是個體的人,人嘛,總是有私利的,接下去會出現什麼事連想都不用想。我安排曹敏忠去黑龍江調查,雖然還沒有結果,但我可以斷定,絕對有問題。對個人貪腐難,對國家則很容易……國有搞不好就是最大的私有,便宜了權貴,犧牲了全民。」

陳超沉默著,感覺終於抓到了一絲思路,在執掌眾議院後,接觸了一些之前從未接觸的東西,之前很難理解的治國方略終於有了解釋。對於公有制,他一直有很深的戒心。但國家層面的核心產業,比如鋼鐵、兵器,又不能依靠民間去搞,他似乎一直在尋找一條中間道路,今天談及俄國,似乎解釋了龍謙為何要拆分華源中興等大型企業集團了……

「那麼你不看好這個布爾什維克了?」葉延冰插了句話。

「不,集權在短時間內總是有力的,可以應對各種困難。所以臨時政府不是其對手。當一個鐵血集團用鐵腕統治一個國家,實行統一意志,其爆發出的力量是驚人的。」

葉延冰想,蒙山軍也算一個鐵血集團,依靠武力奪取了天下,以至於在建國後急缺文官,不得不招降納叛。但龍謙在建國後的治國理念卻跟鐵血沾不上邊,總是熱衷於建立制度,總是說要靠法律和制度來管理國家。以至於培養了一大批反對者,整日間在議會吵吵嚷嚷,縱論時政。甚至否決政務院提出的政策……導致了封國柱為首的一大批蒙山軍元老頗有微詞。岳父之前是贊同龍謙的,自進入眾議院後態度也有了明顯的轉變。鐵血政策不好嗎?很多時期都在吵吵嚷嚷中耽誤了,就像自己組建國防科技委員會,涉及編製和經費竟然要議會來審議,讓自己一個堂堂上將軍去給議員們解釋。龍謙所說的經費不受限制竟然不能兌現,不是卡在了財政部,而是卡在了議會……這他媽的算什麼事!

「退思,我覺得你早已估計到了這種情況會出現,是不是?你究竟要在俄國搞出什麼名堂?乾脆布置下去不就完事了?何苦讓大傢伙兒猜你的心思?還不一定猜得准。」陳超終於打破了沉默。

「越之先生,第一,對於俄國局勢,我比大家強不了多少,並不知道局勢會如何發展,只是提出了一種可能性。第二,涉及到國家大政,豈能依靠我一人?如果我不在位呢?如果我的判斷是錯誤的呢?必須集思廣益,特別要尊重在俄國工作的人。至於俄國戰略,對於你們是不保密的,其核心就是最大可能削弱這個國家,最好讓它分裂成幾塊,那樣我們北部的國防壓力就消除了。延冰是去過俄國的,剛才薛曉才也講了,俄國的綜合國力絕對在我們之上。現在當然沒有問題,但以後呢?如果我們的發展觸及到俄國的安全,或者觸及到英美的核心利益,俄國就是我們的一塊心病了。另外,我們動員了大幾十萬軍隊,犧牲傷殘了無數,總要換回些直接的好處來。」

「能換回什麼好處?」葉延冰來了興趣。

「我只說一件。俄國其實很有錢,但你們不知道。前年,當德軍逼近彼得堡威脅其首都安全時,為了保護國庫,尼古拉二世將庫存的黃金全部運出了彼得堡……」

「運到哪裡了?有多少?」

「喀山。足足600噸。」

陳超和葉延冰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們是沒有這麼多黃金儲備的,這就是差距。就資源而言,我們永遠無法跟俄羅斯比。黃金是個好東西,有它能辦好多事,而且能穩定幣值,安定人心。如果光靠採掘,不知多少年我們才能達到這個數字。」

「這些黃金如何能搶到手?」葉延冰盤算起來。

「我敢保證,尼古拉二世也在惦記著這筆黃金。臨時政府忙昏了頭,顧不上……但用軍事手段就落了下乘,我們已經融入國際社會了,要學會按照規則辦事。」龍謙微笑著接過陳淑送來的茶,「黃金其實不是第一位的,我倒很希望俄國跟我們締結一份條約,將版圖重新劃分一下。魯山之死,一直是橫在我心裡的一根刺……」

「是的,如果布爾什維克退出戰爭,對戰局的影響是巨大的。我聽司徒講,美國人最快也要半年後才能出兵。英法一定不願意看到這一幕……遠征軍怎麼辦?回國還是跟布爾什維克干?」葉延冰的思路迅速打開了,「我明白了,如果在遠東或者烏克蘭建立一個擁護尼古拉的政府,為了獲得我們的支持,他們必須付出代價!司令,你不該將我調回來的。」

「所以要集思廣益。但直接介入俄國的內戰是不明智的,千萬不要低估俄國人抗擊外敵的勇氣和戰鬥力……而且,布爾什維克的鐵血政策很厲害。」龍謙笑笑,「至於調你回國,我不後悔。你那個機構是我的殺手鐧,在總體國力上追上人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在某些方面走在前面取得領先卻是可以的,這就要闖出一條捷徑來,你的委員會就是那條捷徑的開拓者。」

「就讓他們這樣搞下去,怕是什麼事也做不成……」

「延冰,今天我當著岳父的面說幾句心裡話,」龍謙明白葉延冰所指,「我知道最近一些老戰友總在嘰嘰喳喳,不外是嫌我過於軟弱了,太阿倒持了,建議對一些公開的反對者採取措施。我呢,嚴禁國安局用他們的手段對付公開的反對者。當然,暗中的反對者就另當別論了。沒錯,江山是我們提著腦袋打下的,理應我們說了算。但我一直在考慮一個重要問題,我們要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國家?《左傳》上講,『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一個集團,一個政黨,興旺時就蓬蓬勃勃,失敗也就一會兒的事。蒙山軍篳路藍縷建立這個國家不容易,但打江山和守江山不一樣,後者比前者難得多。這裡面有一個深刻的道理,那就是監督者,換個說法就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