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戰血火 第一章 骰子已經轉起來 第三節 和平堡壘

1914年7月6日傍晚,天色已經昏暗下來,沉悶的雷聲預示著一場暴雨即將來臨,捨棄了配屬的指揮汽車堅持和司令部機關徒步(有時也騎馬)開進的第14師師長孫武站定,問了下跟在後面的參謀處長,「距離預定的宿營地還有多遠?」

「報告師長,不到五里了。」參謀處長白玉平迅速答道。他剛看過地圖。

「加把勁兒,到宿營地休息。」孫武仰頭看了下黑沉沉的天空,脖子上一涼,雨終於來了。

「加速前進,馬上就到宿營地了。」孫武大聲對疲敝不堪的行軍縱隊喊道。

警衛員已經遞過了軍用雨衣,但被孫武推開了。太熱了,他甚至希望洗個雨水澡。

就是這五里地,瓢潑大雨將孫武淋成了落湯雞。

遠處的燈光近了,後勤處長迎上來,「師長,山東老鄉真是好,一切都給我們準備好了……」

「謝謝你們了。」在手電筒的引導下,孫武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一個打著雨傘的便裝漢子說。

「將軍客氣了。迎接大軍過境是俺們的義務……」漢子是本村村長,他看清了對面軍人衣領上的兩顆金星,好大的官!「將軍跟俺來吧,啥都準備好了。」

「傳令下去,盡量不要打擾鄉親們……叫軍法處檢查軍紀執行情況。」

每到一個宿營地,孫武都下達同樣的命令。

跟著漢子進入了村公所,站在屋檐下,孫武脫去了濕透的軍衣,光著膀子痛快地喊了一聲。

接到總參命令,孫武沒有選擇走水路至南京然後轉乘火車北上濟南,而是決定全師全副武裝徒步開進,在路上完成集結。這是檢驗部隊戰鬥力的好方法。進入山東境內後,部隊明顯感受到了不同,畢竟是模範省,老百姓擁軍熱情異常高漲,地方政府的組織工作水平也不是湖北河南可以比的,部隊嚴格按照預定的行軍方案開進,每到一地,都受到了周到細緻的接待。

他現在的位子在諸城以北的昌社。這個村莊是師部的預定駐紮地。對於師部機關,艱苦的行軍終於結束了。最多再有兩天,14師各部就全部抵達指定位置了……孫武聽了參謀處就各部開進的最新報告,對著地圖比划了一陣,心裡輕鬆了許多。比總參規定的時間將提前三天。

孫武是1912年冬接任14師師長的,老師長黎元洪出任了江西省長,告別了軍旅。那是一次大調整,許多將領離開軍隊轉入了地方,一些野戰部隊指揮官被調入了國防部、總參謀長部或聯勤總部機關,包括馮國璋在內。而在總參已經找到感覺的他卻意外地被任命為陸軍第14師師長,接過了這支以湖北新軍為老底子改編的國防軍乙等師的指揮權。

他就是湖北新軍出身,其背景算作同盟會一系。有關總統整肅軍隊消除異己的傳言對於他是不適用的。在北京工作的兩年里,他跟總統沒有任何一次私人來往,所說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都是在一些會議上的寒暄而已。倒是他接任14師即將離京前,由張副總長陪著去海晏堂吃了頓飯,總統交代了他治軍的一些要務,不過是老生常談而已。

1913年春,孫武被晉陞為陸軍少將。

「和平堡壘」大演習最初並沒有14師的份,命令是六月十號下達的,要求14師全員全裝進入山東,參加總參組織的「和平堡壘」演習。就這樣,14師的近兩萬官兵告別了湖北,千里跋涉來到了山東。令孫武奇怪的是,這次規模空前的大演習(預計有四個師參加,其中兩個是甲種師)竟然沒有下發預案!

一到宿營地,孫武立即命令開通電台,向充當「和平堡壘」演習總指揮部的中央軍區司令部報告了他已抵達指定位置。據說演習總指揮、中央軍區司令官封國柱上將是一位很難伺候的主兒,他必須小心在意。

晚飯後他準備去看看司令部各機關的住宿情況,他們或許要在這一帶住一段時間呢。但參謀長張連勝過來了,「師長,指揮部回電。要你和我明天趕去濰坊開會,限18時前到。」

「哦?」

「道路我問過了,一馬的水泥路,坐汽車三個鐘頭准到。我已經安排警衛連準備了,明天咱吃過早飯出發,中午就到了。」

「坐,你說,這次演習究竟有什麼名堂?」

「我哪裡曉得?腦子裡盡想著別丟咱14師的臉面了。你看,1師和6師不必說了,16師雖是乙等師,卻已換裝完畢,炮兵肯定比咱們強……」

的確,14師在全軍的野戰師中不算主力,就是在南方軍區,14師的地位也比不上第8師。只是在幾年前的抗洪搶險中露過臉,受到過國防部的通令嘉獎。

「通知司令部各處處長來開會吧。」孫武有些不踏實。跟輜重團走在一起的副師長還在後面,明天他和參謀長走後,需要指定部隊的負責人,安排部隊的急務。

孫武很晚才睡覺。他沒有將「和平堡壘」大演習與歐洲急劇變化的局勢聯繫起來。歐洲跟這裡實在太遙遠了。但就是今天,當德皇威廉二世收到德國駐維也納大使亨瑞克·馮·契爾什基關於奧匈帝國不要對塞爾維亞採取過激行動的電報後,威廉二世大怒,大叫大嚷道,「胡說!胡說!誰給他權力那樣做?塞爾維亞必須收到懲罰!而且立即執行!」

德皇的叫囂立即給奧匈打了一陣強心劑。

亨瑞克·馮·契爾什基是一個老派貴族,他其實贊同強硬的態度。但作為駐維也納大使,對於奧匈帝國這個有著複雜內政的二元帝國有著比柏林那些大人物更為直觀深切的認識,奧匈已經是二流國家了,而且正在以看得見的速度衰弱下去!亨瑞克·馮·契爾什基給友人的信中這樣說,有多少次我捫心自問,我們值得這樣拖曳那個所有關節都吱吱作響的國家嗎?

亨瑞克·馮·契爾什基意識到了德國的不安全。地處歐洲腹地的德國一直存在兩線作戰的危險,西面是老牌強國法國,東面是龐大的有歐洲軋道機之稱的俄羅斯,還有一個更為危險的已經倒向了法俄陣營的英國。而自己祖國的盟友只有一個「所有關節都吱吱作響」的奧地利!

亨瑞克·馮·契爾什基特別懷念「老船長」俾斯麥。假如德意志帝國這艘大船的方向舵仍握在俾斯麥手裡,德國不會面臨如此惡劣的局面。俾斯麥有一種神奇的能力,他總能敏銳地抓住機會而且能神奇地化敵為友。可惜這位將四分五裂的德國整合成為一個實力蒸蒸日上的世界性強國的領航人不在了,他被繼位為君的威廉二世趕下了台。威廉二世顯然沒有他的祖先寬闊的胸懷肚量。如果延續俾斯麥的外交思路,德意志帝國或許不會出現一個實力強大的敵對集團。

薩拉熱窩事件正朝著不可知的方向滑行。可是,柏林幾乎所有的上層人物都為薩拉熱窩的刺殺狂躁不安,費迪南大公的遇刺正在發酵。這不是塞爾維亞和奧地利兩家的事情,這件該死的刺殺事件正在將整個歐洲拖向未知的領域!

在嚴厲批評了駐奧大使後,就在當地事件7月5日,德皇和代理外交部長齊默曼會見了維也納特使。德皇明確地告訴奧地利特殊,這一次必須對塞爾維亞採取行動,而且要快!奧地利需要什麼幫助,德國就提供什麼。這就是一張空白支票,奧地利判斷德國將不惜代價與維也納站在一起。

德國軍方——戰爭大臣埃里希·馮·法金漢見過奧地利特使並看了奧皇弗拉茨·約瑟夫的信函後認為奧地利並未下定決心,法金漢與他的大部分同事認為,很可能只有採取刺激的辦法才能讓奧地利人採取行動。德國軍方基於兩個假設,第一是奧地利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塞爾維亞,第二是塞爾維亞的保護者俄國人不會介入,他們還沒有做好準備,不等俄國人反應過來,戰爭(或者叫一次懲罰性的軍事行動更為貼切)就已經結束了。

7月7日,孫武和張連勝乘坐汽車在一個排的警衛護送下前往濰坊。路況確實很好,讓習慣了騎馬出行的兩位高級軍官對於汽車有了新的認識。從1913年,越來越多的各類汽車開始裝備部隊,取代了老式的馬車,給部隊的管理帶來了一系列問題。一度時間,孫武為嚴重缺少汽車修理兵而苦惱,交付部隊的1.5噸和2噸載重汽車總是故障不斷,下面也抱怨不止。但7月7日的「長途」旅行讓孫武對於汽車運輸有了新的認識,假如都像山東境內的路況,汽車這個新的運輸工具簡直太好了。

濰坊附近已經實施了軍事管制,他們不斷受到佩戴軍事憲兵袖標的盤查,在濰坊東南的樹林里扎滿了墨綠色的軍用帳篷,像一朵朵綠色的蘑菇。孫武甚至看見了停在公路一旁的巨型的臼炮——他在總參就曉得國防軍向德國購買了六門口徑超過了200mm用於摧毀要塞的超級大炮。難道這次演習會使用這些由總參炮兵司令部直接管轄的重炮兵嗎?

孫武和張連勝是最後一批抵達的指定參會者。由於他們的提前到達,軍事會議在當日下午而不是次日召開了,除了指定的參會者,所有隨員都不得進入警衛森嚴的會議室。演習司令部會議室設在一所小學校(已放暑假)的校長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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