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中華 第六章 出巡 第三節 蒙山

這就是蒙山。

不止是陳淑,宋教仁、于右任、周學熙等人都對此山心存敬畏。自蒙山軍舉兵反清成功,蒙山這座本來籍籍無名的魯南群山中的一座山頭一躍而成為天下名山。

沿著濟南至沂州的「高等級」公路,封國柱所調的騎兵營護送龍謙一行到蒙陰打尖後,直接上了蒙山。

跟宋教仁等的敬畏不同,封國柱、曹敏忠、連樹鵬則是懷舊了。自蒙山軍1900年初整軍完成離開蒙山後,這座多年被響馬盤踞的山峰就失去了常住人口,光明寺也一直空著,直到前年,兩個遊方僧人才佔據了光明寺,算是恢複了佛門香火。

自蒙陰有大道上山。當初孫德旺兄弟帶領蒙山寨主力就是從這條路下山突圍乃至中伏全軍覆滅的。當初對壘的對手曹錕如今已是國防軍師長,十年一個輪迴,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或者陣亡,或者叛變,或者被囚,曾經的敵手卻成了戰友。

十年時光在歷史長河中不過是一朵浪花,但足以讓當事人喟嘆了咀嚼了。牽著龍家老二的手步行上山的曹敏忠禁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曹叔叔,你走過這條路嗎?」算是在城裡長大的興華第一次登山,興奮不已。

「走過。」

「我爸爸也走過?」

「不,也沒有。」

「為什麼你有而他沒有?」

跟在後面的陳淑也頗有興趣。

「當初你爸爸留在山上掩護我們撤退,結果我們中了官軍的伏擊,隊伍被打散了,我幸運地逃回了山上,才成為了你老子的兵。以後,我們就勝利接勝利了。」曹敏忠一把抱起了興華,將其架在自己脖子上,「對於蒙山軍,這條路卻是失敗之路啊。你還小,將來會懂的。」曹敏忠想起了周毅,他就是跟著負傷的周毅撤回蒙山,跟龍謙所率領的八、六兩隊會合,正式成立了蒙山軍。

「曹哥,當初你們有多少人?」陳淑氣喘吁吁地跟過來。

「嘿嘿,滿打滿算也不到三百人。當初司令跟我們講,哦,快上來了,看見那個碉堡了?那是最東的一個哨卡。司令集合我們說,從今天起,我們不是響馬了,而是軍隊,是蒙山軍!我哪裡懂軍隊和響馬的區別?心裡只是想,我們能不散夥嗎?能活下去嗎?哈哈。」

陳淑也笑起來,「曹哥,啥時候你就有信心了?」

「其實還不到打開鄭家莊。司令在蒙山整軍,定了一大堆條條框框,連上茅房洗澡都管,很多人都嫌麻煩,我卻認定跟著司令會成大事的!嘿嘿,也就是十年嘛,老曹是不是很有眼光?」

陳淑很少見曹敏忠這副神態。有「曹閻王」之稱的曹敏忠如今很少看到笑臉,更不用說開玩笑了,「曹部長也會開玩笑?」

「唉,」曹敏忠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馬匹是現成的,但走在前頭的龍謙跟宋教仁、封國柱等人一直是步行,而且越走越快,將陳淑他們幾個甩在了後面。

「這就是東寨。大隊失敗後就空了。後來關從毛陽鎮抓來的官兵俘虜,」曹敏忠給陳淑當了義務解說員,一直跟他們走在一起的于右任注意傾聽著,「嘿嘿,石大壽,梁華達,張玉林,還有誰來著,當時可是俺們的俘虜,杜三立整天訓斥他們,哈哈。」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玩的故事,曹敏忠開心地笑起來。

半年來,于右任差不多都認識了國防軍的高級將領了,跟石大壽、張玉林還打過交道,卻不知道如今的北方軍區司令官,奉天省長曾是蒙山軍的俘虜。

「曹哥,他當時住在哪裡?」陳淑問。

「那邊,我們都住那邊。」

「你讓他走。還想著當兵呢,不吃苦哪行?」陳淑將兒子從曹敏忠肩頭抱下來,興華立即蹦跳著追趕父親去了。

「想不到石司令還在這裡遭過罪。」陳淑喃喃道。

「也沒遭什麼罪,不過是干點活兒罷了。大壽是第一批申請加入俺們的,論眼光,他可比他的老上司曹錕強多啦。哈哈。」

順著山道繼續向西,遠遠地看見了光明寺暗紅色的圍牆,龍謙一行在寺門前跟什麼人在說這話。

「就是這兒了,光明寺。當初司令就住裡面。喔,啥時候住了和尚了?」曹敏忠看見兩個灰色僧袍的僧人雙手合十低頭說著什麼,「往南就是咄咄寨,八隊原先就住那邊,孫娟她們也住那邊……當間有個練兵場,那時候那兵練的啊……」

「走,看看魯山的墓。」龍謙對曹敏忠說。

曹敏忠神情一肅,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魯山遺體被送回,沒有安葬北京,而是由龍謙做主葬於蒙山了。此番龍謙上山不只為憑弔往事,更為祭奠老戰友。

魯山的墓在天門附近的一塊空地,十幾個石匠正在打磨著墓碑。

「碑文我來寫,很快就給你們,」龍謙對陪同上山的蒙陰縣長說,「一定要搞的好一些。將來我死了,也會來這裡陪他的。」

「總統,我覺得碑文是現成的,」呂碧城突然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多有不滿,特別是陳淑。

「嗯?」

「正面刻上魯山將軍之墓!背面用總統紀念出兵漠北的那首七律就蠻好……『天兵已報過遼西』不妨就叫『天兵西』好了。」呂碧城侃侃而談。

「好。意見很好。就這樣辦!」龍謙立即同意了,「百十個字,無以概括魯山的功績。就用那首詩吧。『蘇武平生最蕭瑟,終邊垂老聽征鼙!』就算魯山有為國戍邊之志,我也不能讓他孤零零地留在北疆,這裡是我們起兵之所,魯山不止一次跟我所想回蒙山看看,他住在這裡應該是滿意的……」龍謙虎目含淚,招手叫過王兆,拿過事前準備好的祭品,親自率一幫文武大員恭敬莊重地祭奠了魯山。

陳淑想起魯山的音容笑貌,泣不成聲。封國柱、曹敏忠和連樹鵬也頗為傷感。

「兄弟,我發誓,唐努烏梁海一定要收回的!你未了的心愿,我們替你完成!」龍謙再次對魯山的墓鞠躬。

「總統,親眼看了總統的發跡之地,很是感慨啊。」宋教仁見龍謙沉湎於往事,換了個話題。

「感慨?鈍初先生有何感慨?」

「孫先生曾說,潮流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蒙山軍當年雖兵微將寡,卻抓住了歷史的潮流。不瞞總統,看了濟南的實業,看了濟南的城市建設,看了這條水泥馬路,特別是看了總統整軍經武之所,蒙山軍奪取天下絕非偶然啊。」

龍謙想了想,「蒙山整軍是一段重要的歷史,讓大家擺脫了響馬的陋習,有了軍人的基本素質。要說確立遠大理想,卻是在擊破袁世凱對我的三次圍攻,雙方達成合議,允許我以武衛右軍名義北上勤王與八國聯軍血戰京畿之後了。目睹國家殘破,將士們終於明白了軍人的職責。可是西沽一戰,折損了我一手訓練的數百精銳,若是他們活著……」龍謙搖搖頭,似不願回憶當年血肉橫飛的戰場。

「帶我去看看你當年住的地方吧,」陳淑拉了下龍謙的袖子。

「淑兒,若是我走在你前頭,一定將我埋在蒙山……回到這裡,彷彿聽見了當初練兵的喊殺聲……因為一件小錯,我撤了魯山的連長之職,他毫不抱怨,更加勤勉了,老天爺奪我臂膀啊……算了,走,回廟裡看看。」

「亂說什麼?!那都是啥時候的事?」陳淑不願丈夫說這些令人傷感的事。

在蒙山盤桓良久,一行人在大批警衛的護送下從原路下山,當晚住在蒙陰縣城。次日,龍謙一行順蒙陰至鄭家莊大道西行,回到了鄭家莊老根據地。或許是因為周毅,龍謙沒有進鄭家莊,而是直接去了與鄭家莊比鄰的陳家崖,住進了陳超舊居。

陳家自龍謙出任沂州兗州鎮守使而舉家遷入沂州後,性情豪爽的陳超就將祖宅無償交給了自治委員會,陳宅的兩進院落住了四戶鄉民。直到去年夏,張蓮芬親自指示沂州政府將陳宅騰出來,花了些錢恢複舊觀。原先留下的傢具或者毀損,或者被住戶帶走了,蒙陰縣出資購置了一些必要的傢具。使得陳宅具備了住人的條件。這些事既不是龍謙的命令,也不是陳超的吩咐,起因完全是陳嫻的一句話,當初葉延冰尚擔任中央軍區司令,是山東省絕對的一把手,陳嫻對前來彙報工作的吳永說,陳家老宅是不是可以還給俺?要不,回趟老家都得住店了——俺那個地方小,連個客棧都沒有。

當地政府立即辦理了此事,陳家舊宅又歸還給了陳家。

當晚,龍謙在陳家崖開了個座談會,向根據地鄉親代表了解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居民生活、義務教育、政黨活動及吏治民情諸多問題。座談會是事先安排的,王兆打了前站。根據地鄉親們聽說坐了朝廷的龍司令回來,奔走相告,在陳家崖和鄭家莊村口的那座小橋邊擠滿了意欲一見的鄉親。龍謙的車子到來,大家喊著龍司令,都往上涌,龍謙的衛隊長康繼勇很是擔心,招呼衛士們拉起警戒線,被龍謙訓了幾句:我這是回家了,他們都是自己人,若是我信得過誰,他們是最信任的一撥人,連這個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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