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鹿死誰手 第四章 機遇與抉擇 第六節 聖旨到山東(四)

「喔,三立也就罷了。吳念這小子升得到快!一下子就是旅長了。」在寧時俊宣布山東縱隊的軍官配備時,坐在周毅身後的馮侖低聲道。

「閉嘴。」周毅轉頭喝道。

坐在第一排的周毅心情複雜。寧時俊宣布調出第五鎮哪些部隊,巡防軍的編組方案都沒有聽得進去。因為這個結果他已經知道了。

龍謙會留人加強山東部隊他已經想到了,之前他也被龍謙徵求過意見。但他沒好意思說出自己想留山東駐守,一來估計龍謙不會讓他取代寧時俊,二來估計龍謙不會讓他留下。所以表示完全同意龍謙的安排。

自彰德那個晚上被段芝貴拖著出去喝了次酒,鬼使神差地收下了段芝貴給的一萬兩銀子的銀票後,周毅有些後悔了。雖然段芝貴什麼要求都沒提,就是要交個朋友。但一萬兩銀子背後的含義,周毅心知肚明。一萬兩銀子打動了他,讓他順手便接下了銀票。現在想起來確實有些見小了。

一萬兩銀子能辦多少事?每次想起來,就有些心旌神搖的感覺。

他媽的,做了就做了!當初跟著叔父轉戰中原時,簡直天不怕地不怕,搞到現在,也算功成名就了,反而畏首畏尾,簡直是活回去了。就算江雲那個狗鼻子聞到氣味又當如何?段芝貴那裡可沒有自己的任何證據,到時候給他來個死不認賬,能奈我何?想到這裡,周毅放下心來,不再自己折騰自己了。

但他還是忍不住去看坐在角落裡的江雲。那小子總是喜歡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窺伺,天生就是做狗的料。周毅知道,蒙山軍內部兩個人不能輕易惹,一個是執掌軍法處的曹敏忠,那小子總是一副六親不認的姿態,總想聞到些氣味去邀功請賞。雖然這些年軍法處很是處理了一些軍官,槍斃的也有了,但卻不太可怕,因為到了自己這一級,曹敏忠就有些無能為力了。可怕的是不聲不哈的江雲,深得龍謙信任不說,這些年也不知布置了多少暗樁暗哨,很多匪夷所思的消息,都是那個長了一張娃娃臉的青年探聽到的。就像這次朝廷派出第五鎮,兵部的電文還沒到,龍謙就知道了,簡直可怕之至。那時他也在彰德,自己與段芝貴出去喝酒,會不會被他看到?

起初的豪氣一閃即逝,換來的又是懊惱和悔恨了。周毅有時候挺佩服馮侖的,那小子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極少瞻前顧後,那種性格,自己便學不來。在蒙山寨時期與馮侖關係並不近,自己在三隊,馮侖和葉延冰在六隊蔡成禧的手下,僅是認識而已。倒是後來與馮侖成為了直接的上下級,關係才密切起來。馮侖私下違反軍紀的次數多啦,但他渾然不當回事——大不了把我擼了,我就不信了,司令真的一點舊情不講。

想想也是。當初在蒙山寨,自己不過是一個步隊的隊官,手下管著百十號人,馮侖和葉延冰,以及王明遠、封國柱,都不過是管三十來號人的小隊長,現在都成了協統、標統級別高級軍官了。而蒙山寨突圍出去的二三百人,除了死了的,活下來的那個不是人五人六的?連當初被因強姦女人被龍謙狠揍的馬面,幾經浮沉,現在都是封國柱手下的營長了,手下帶著七八百號兄弟,趕上當初叔父的威風了。昨日見到馬面整隊訓話,看到自己,很規矩地跑過來敬禮,自己還開玩笑說,還記不記得當初被司令揍?馬面有些不好意思,說了一句,也許就是那頓臭揍把俺帶上正途吧。

正途……周毅咀嚼著這兩個字,在絕大多數軍官心中,跟著龍謙便是正途了。公允地講,蒙山寨的那點火種,正式在龍謙手裡保存下來,一步步發展到了現在。也是昨天,自己對龍謙說,離開蒙山六七年了,再沒有回去過。啥時候叫了咱們那幫老兄弟再回趟蒙山,看看當初的寨子還在不在?光明寺塌了沒有?龍謙說,現在不行,將來,將來咱們一定回去。還要在山上立一塊碑,紀念蒙山軍的誕生地,碑上要刻下咱們一道起兵的所有老兄弟的名字,要後輩人永遠記住咱們……

在周毅胡思亂想的寧時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講完了,龍謙再次回到講台前,「弟兄們,朝廷的欽差很快就來了。大家務必保持紀律,愛護我蒙山軍的形象。有關與朝廷交涉的事宜自有我來操辦,大家要做的就是切實掌握好部隊。這兩天我去了警衛營和十九標的一個營,了解了下底層官兵的心態,發現大家對於南下還是有顧慮的,有人問我,是不是兩個月就回來?這我哪裡知道?所以,一定要加強教育,特別是紀律方面的教育。拖槍逃跑的一律槍決,絕不容情。空手離隊的取笑消其家屬的一切優惠,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保證部隊令行禁止的關鍵是各級軍官帶頭嚴格執行命令,一級管一級,一級看一級。標統管好你的標,協統管好你的協,絕對不能出任何的亂子!我在這裡再強調一遍,紀律是保證我們發展壯大的關鍵!接下來的南下行軍更要保持紀律,特別是在出了山東省境之後,其他地區的百姓如何認知我們蒙山軍,就看我們執行紀律的程度了,要切實做到秋毫無犯,婦孺不驚。另外,就是充分做好長途行軍的各項準備工作,這不僅是後勤部門的事,各級軍事主官要親自過問,親自檢查。好了,散會吧。」

「太羅嗦了,總是強調紀律,紀律,煩不煩?又不是沒有長途拉練過?」馮侖摸出煙點上,低聲對周毅說。

「閉嘴吧。這次怎麼能和演習比?是要打仗的。」周毅不滿地瞪了馮侖一眼。

「球!幾個毛賊,派我手下一個營過去就全他媽解決了。唉,可惜了我的三營了……」馮侖看龍謙已經出了會議室,嗓門大起來。

二十標三營被整體抽出來留給了寧時俊的所謂山東縱隊。這倒不是單對馮侖的二十標,其餘三個主力步標每個標都留下了一個營。

「好了,趕緊去安排你的部隊。」周毅盯了馮侖一眼,走出了會議室。他倒不擔心馮侖,這小子治軍練兵是一把好手,不需要多擔心。他需要關照下十九標,葉延冰已經離任,杜三立接任標統,畢竟換了主官,又是在大軍開拔之前,周毅需要到十九標坐鎮,督促完成交接並檢查部隊的情況。

走出司令部大院,周毅迎面碰上了黃玉和張紅草,兩個也算蒙山軍元老的女兵一齊立定,給周毅敬禮。

「唔,你倆呢,留下還是跟主力走?」

「報告周協統,我倆跟醫院走,孫姐留下了。」張紅草報告道。

「紅草倒也罷了,黃玉你啊,老盛去了關外,你又南下,可是越分越遠了呀。」

「無所謂,我跟部隊走。」黃玉抬手撩了下額前的散發。

「好好,紅草你是副院長了,要多操些心。司令幾次強調水土不服的問題,想想還真是個事。千萬不要出現大批的拉肚子,那就麻煩啦。」

「齊處長已經做了安排,藥片今天就發至各連,放心吧周司令。」張紅草再次抬手敬禮,「老宋找我們,我們先進去了。你們的會開完了?」

「開完了,你們去吧。」周毅抬手回禮。

想想她們之前的身份,周毅覺得龍謙還是很念舊,很有人情味的。對蒙山寨的「老人」們很照顧,心裡的陰影又驅散了些,招收叫過跟在後面的通信兵,扳鞍上馬,朝十九標駐地而去。

徐世昌一行11月6日到了濟南。算算日子,他有四年沒有來過濟南了。從城外便看到了濟南天翻地覆的變化,城西出現了大片的工廠,林立的吐著黑煙的煙囪,平展的道路,在接近城郊的一段竟然鋪了洋灰!這樣的道路連京師都沒有啊。更有數不清的新式聯排的平房和夾雜期間的洋樓,栽種著的法國梧桐樹……這些地方原先都是一望無際的莊稼地嘛。

跟隨他的隨員們也驚嘆不已,只是聽說濟南府變化大,想不到變化如此驚人。

「徐大人快看。山東武備學堂就在這裡呀。」跟在徐世昌後面的蔡鍔指著道路右邊的大片建築說。

「嗯?」綠樹掩映下的弧形校門上嵌著幾個白底黑字,山東武備學堂。大門很寬闊,當中一塊巨石將道路分成了兩股,巨石上刻著血紅的大字:我生國亡,我死國存!

這大概是校訓了。八個血紅的大字透出慷慨許國的絕決!

蔡鍔久久凝視那八個大字,一種從未有過的崇高從胸腹間升騰起來,慷慨赴國難是每一個真正的軍人最高的理想,最好的歸宿。蔡鍔想像著從這座校門裡走出來的畢業生們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

「大人,是不是抽個時間參觀下軍校?」蔡鍔提議道。

「先辦正事吧。辦完正事再說。」徐世昌也在凝視校訓。他的性格更趨文人,儘管他在軍旅中度過了十幾年漫長的時光,極少在部下面前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

「大人不必擔心,想那龍謙定然不會抗拒老佛爺的旨意……」說話的是兵部主事胡瀾,一個六品小官,生的獐頭鼠目,其妻與良弼一房小妾沾了親,由此得到鐵良的重用,這次被派了跟徐世昌來山東傳旨。

徐世昌哼了一聲,心想龍謙若是任人擺布的玩偶,那般精明的楊士驤又怎麼會被架空?

幾個人繼續前行,再走兩里來地,濟南城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