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鹿死誰手 第一章 黑溝台會戰 第一節 南滿支隊(一)

將那幾個俄軍騎兵擋在外面,通信排長董六領著馬里寧少校向指揮所走去,腳下的積雪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偷眼望去,俄軍派來的少校聯絡官陰沉著臉,毛茸茸的臉上掛滿了霜花。

這是第三個了。第一次是個中尉,第二次換成了上尉。現在成了少校了。董六默默地想。

「報告!」董六在指揮部門前立定,大聲喊道。

「進來。」是鄧參謀長的聲音。

「請吧,少校先生。」董六用俄語說道。

「少校馬里寧奉命向你部傳達命令!」俄國少校稍稍適應了下溫暖如春的環境,對著鄧清華喊道。

鄧清華尚未開口,門口響起了魯山渾厚低沉的聲音,「如果不滿足我的條件,獨立團不會開赴前線的。」

馬里寧扭轉頭,一個身穿俄軍灰色大衣的軍官推門而入,高大的身影掩住了光線,屋裡似乎暗了許多。

馬里寧少校聽不懂華語,而且是山東味十足的華語。好在董六立即將魯山的話翻譯了過去。

「您是?」

「他就是俺們獨立團陸團長。」董六介紹道。

馬里寧望了眼魯山大衣上的上校肩章,不情願地打了個立正,敬禮,「上校先生,奉庫羅帕特金總司令的命令,你部在接受補充後立即開拔,限1月18日進抵指定地域。這是總司令官簽名的命令!」馬里寧從懷裡摸出一個紙袋。

魯山沒有接命令,反問道,「看來司令部是滿足我的要求了?」

「是的。您要的武器已經在路上了,最晚明早可以送達。」聽了董六的翻譯,馬里寧少校壓下心底的怒火,不情願地答道。

魯山突然伸手,抓過了那個藍色的信封,「請坐吧,少校先生。待武器送達,我部可在兩日內出發。」說著對董六說,「給少校倒杯茶。今天可夠冷的。」

馬里寧沒有動,而是又從懷裡摸出一張紙,「請您簽字。」

魯山接過鄧清華遞上的筆,在命令的回執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上校先生,奉總部的命令,我將擔任常駐貴部的聯絡官。」馬里寧看了眼回執,他不認識黑豆般的漢字。

「哦?歡迎。您叫什麼名字?」魯山微笑著聽了鄧清華的翻譯,「請您先去休息,我要研究一下行軍路線。」

聯絡官?上一個聯絡官死於永沼支隊之手,俄國人終於又派來了新的聯絡官了。來關東一年多了,手下許多軍官都學會了簡單的俄語,但魯山卻只能聽懂簡單的會話,始終說不好嘰里咕嚕的俄國話。

馬里寧再次敬禮,轉身出去了。董六看了魯山一眼,跟著俄國人出去了。

「看來躲不開這場仗了。」鄧清華從魯山手裡接過命令,撕開了,仔細看過,對著地圖尋找著,「這兒,沈旦堡……距奉天大約三十里,」他用手指丈量了一下,「最多兩天就可以抵達。」

「不要急,等那批武器送來再說。」魯山湊過去,看牆上的地圖,「奶奶的,」魯山罵道,「老毛子真是熊包,如果丟了奉天,南滿就完了!」

「丟了奉天?不會吧?」鄧清華閉緊房門,擋住外面刮進來的寒風,「據說俄國人的兵力可是佔了優勢。而且,他們已經修築了這麼長時間的陣地了。」

「陣地再堅固,能超過旅順口?」魯山臉上的那道傷疤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兩下,那是去年夏天與張作霖部作戰留下的紀念。那棵6.5mm的子彈差一點就打進他的左眼眼眶了,那樣的話他十有八九就完蛋了。不過,還是給他左臉頰留下一道豁口,傷愈後算是毀容了,思考問題時傷疤總是在抽動,顯得很是猙獰。

「幸虧老田及時轉來家裡的指示。否則,咱這點家底子,怕是折損在旅順口了。」

「總是躲著不是個事!咱們也不是沒跟小鬼子正兒八經地干過!永沼支隊凶吧?還不是咱們幹掉的?司令要求咱們摸清這場戰爭的特點,不那麼正兒八經地來一場怎麼摸清?打游擊和正規戰完全是兩回事!」魯山揮下手,終於下了決心,「召集他們來吧。」

按照龍謙的要求,南滿支隊的重大作戰行動要取得委員會三分之二的委員的同意,但帶領第四批援軍赴援關東的商鳳春(擔任了支隊副參謀長)又帶來了龍謙的最新指示——當情況緊急時,魯山擁有部隊的最終決定權!

鄧清華起身穿上大衣,心想,你都有最終決定權了,別人又怎麼反對?

南滿支隊,現在有了俄軍給的正式番號了——南滿獨立團的主要軍官們在一刻鐘後魚貫進入魯山的指揮所。吊著一支胳膊的副團長范德平,一營長程二虎(齊虎子),二營長熊勛(馬勇),三營長盛光,機炮營長丁小富,騎兵營長蔣存先,警衛連長許公持各自找了椅子坐了,開始抽煙,屋子裡很快便煙霧繚繞。

「剛接到俄軍總司令部的命令,書面的,新的聯絡官也派來了,」魯山揚了揚那個藍色信封,「命令我團全員開進,目的地是奉天西南的沈旦堡。叫你們來,就是商議下去不去……」

「老毛子要全線反攻了,」重傷尚未徹底痊癒的范德平氣色不好,「據說俄國內部因為旅順口的失陷已經亂了,庫羅帕特金肯定受到了極大的壓力。這次我們上去就要進行陣地攻擊,司令一再指示我軍不能與日軍做陣地戰……」

「如果不是硬拼掉永沼支隊,俄國人也不會如此看重我們。小鬼子也沒啥了不起,我覺得還是應該打。」丁小富表態道。

「我們處於俄軍的內圈中,」熊勛沉吟道,「拒戰要想個完美的辦法。」

「咱們就是一個團,最多算是個加強團!承擔的不過是團一級的任務。如果拒絕命令,怕是要與俄軍翻臉。家裡指示我們要擇機轉進北滿,沒有俄國人的允許,咱們很難公開走。我的意見是打一下,見機行事。如果老毛子勝了,一切好談,如果敗了,咱們的機會就來了。」說話的是騎兵營長蔣存先。

「小商,你是副參謀長,你的意見呢?」因為商鳳春是最後一批來的高級軍官,魯山格外重視商鳳春的意見。

「司令判斷俄軍將失敗,奉天的丟失是必然的。所以不要看好俄國人這次大反攻。現在抗命不合適,部隊處於俄國兩個師的夾縫中,咱們好幾千人,不是小部隊了,難以遮掩行蹤突出去。我同意上去打,但是要拖一拖,絕不要充當第一批攻擊部隊。」

「那好。現在發布命令。」魯山下了決心,「團主力由我率領,在獲得俄國人武器補充後,先期開進。范德平率一營和騎兵營隨後跟進,要做好撤出戰場的準備。萬一,德平你帶一營和騎兵營進北滿!為司令留下種子!當初沒有聽德平和清華的意見,責任在我。二營,三營及機炮營每營抽出一批副職留給副司令。明白嗎?」

「明白!」

一個月前,魯山沒有聽范、鄧二人的意見,為了迅速獲得補充,將獨立團帶入了奉天北郊的俄軍大營休整。武器給養倒是由於消滅永沼支隊而迅速獲得俄軍的補充,但也不易脫身了。現在,魯山的部署就是做好了團主力被打光的準備,留下范德平的兩個營以繼續完成任務。

「司令,我不、不同意這樣的部、部署。騎兵營可、可以留下,一營還是要上去。咱們全部集結在一起,行動方可自由。」一營長程二虎喊道。

一營是支隊的頭號主力營,老兵最多,山東過來的軍官也最多。

「二虎的意見是對的。請司令再考慮下。」鄧清華表態。

獨立團三個步營都是四連制,每連都是四個排。經過休整擴充,各連都處於超編狀態,加上機炮和騎兵營以及輜重營,全團實際兵力竟達5500餘人,遠超過俄軍的團級編製,而且擁有四門野炮和四挺馬克沁重機槍和關內運來的四挺麥德森輕機槍,火力兇猛。如果俄軍答應的武器(四挺重機槍和四門迫擊炮)到位,在陣地戰中獨抗日軍一個旅團的進攻是有可能的。但如果拆散了,情況就不同了。

「好吧,一營上。但警衛連和騎兵營護送輜重營,後路就交給你了。」魯山對蔣存先說。

「是!」蔣存先起立敬禮。

「老蔣你要摸清撤退的道路,司令既然說俄國人贏不了,他就贏不了。」商鳳春提醒道。

消滅全是騎兵的永沼支隊後,南滿支隊擁有了大量的馬匹。俄國人不缺馬,所以一千五百餘匹戰馬被編入了騎兵營、機炮營和輜重營,支隊的行軍能力再上一個台階。

「這個不消你提醒。」蔣存先淡淡道。

「好吧,老鄧你和小商去跟新來的聯絡官談一談。特別是子彈和炮彈,要準備的充足一些。大家去準備吧。這次咱們好好地修理下小鬼子,為在消滅永沼部隊犧牲的弟兄報仇。」魯山結束了會議。

「這樣做對不對呢?」魯山等大家離開後,獨自站在牆上的大幅軍用地圖前沉思著。

日俄戰爭已到了關鍵的時候。海上的爭戰魯山不清楚,得到的都是些凌亂的消息,但俄國人失利是確然無疑了。去年四月,深孚眾望的俄國太平洋艦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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