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壁立山東 第一章 滿清新政 第三十五節 沂州(三)

沂州被圍,魯南戰事一觸即發的消息立即傳遍山東,沂州各縣不知所措,德國人和英國人饒有興趣地關注著這場一觸即發的戰事。從膠澳出發前往鄭家莊與龍謙就武器購置進行談判的萊茵洋行經理漢斯一行沒有在濟南停留,急著跑到了費縣,就近觀察這場衝突,以完成總督托爾帕爾交代的命令。托爾帕爾總督交代漢斯,要利用這次機會就近觀察威勝軍右翼——這支突然冒出來的滿清新軍,他們的兵力,戰鬥力以及政治態度,從而得出是否有希望扶植一支親德的軍事武裝。現在德國手裡的砝碼就是武器,威勝軍不是派了一個與德國有著深厚淵源的年輕人來尋求購買武器嗎?

而英國人卻與德國人的態度不同。大英帝國還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米字旗飄揚全球,從大西洋到印度洋再到太平洋,答應帝國的海軍縱橫七海,大英帝國的殖民地遍布全球。雖然在亞洲,印度是英國的核心利益所在,但在東亞,大英帝國在中國擁有越來越重要的利益。山東連接南北,位置如此重要,又面臨德國在山東飛速的擴張,大英帝國絕不允許任何一個國家獨佔山東。所以,對山東的局勢,大英帝國有著最深切的關注。為此,英國領事從威海跑到濟南,了解山東巡撫衙門對魯南局勢的態度,要求山東省政府儘快平息局勢,確保南北交通,絕不能危害大英帝國的任何利益。

其實,列強從來都歡迎中國出現任何形式的內戰——只要不危及其在華利益就行。

府城沂州終被圍的水泄不通。在唐紹儀離開沂州尋找和平解決道路的第二天,周毅與從嶧縣出發的程二虎部合兵一處,從西、南兩面合圍了沂州。

包圍並不是將士兵手拉手排成鐵桶陣,只要控制出城的大小道路,就完成了對城市的包圍。一個或數個人可以越原野,翻山嶺突出重圍,一支攜帶武器彈藥給養物資的軍隊絕不能那樣做。

李純沒想到龍謙竟然不顧自己的老窩傾全力圖謀沂州城。手下的管帶隊官多有因士兵傷亡難抑憤怒要求突圍死戰的,李純都喝止住了。李純知道,他絕不能打這一仗。不光是軍力對比不等,更主要的是政治形勢不允許。當李純得知蒙山軍在城北試炮時,他真的後悔了。龍謙本就是反賊,仗一打起來,最多的結果就是重舉叛旗。但自己就不行了,手裡的牌太少,也太小。仗打起來,就算自己不死於兩軍陣上,前程也徹底完了。

早知如此,就該聽唐少川的勸,率軍撤離沂州了。

軍隊可以下命令,但城中的商戶卻不穩了。沂州地處南北交通的咽喉,商戶不少,城池被圍,交通斷絕,商戶的生意大受影響。連日里越來越多的商戶跑到知府衙門和鎮守使衙門請願,要求早日解除對沂州的封鎖。唐紹儀跑出了城,這些商戶都跑來求見李純,搞得李純不勝其煩。後來意識到這些商人一定受了人指使或鼓動,竟然在言談之間有責備沂州軍的意思。李純大怒,當即下令扣了幾名言辭激烈的商人,後經幕僚李孝麟的解勸,第二天李純又釋放了那幾名商人。順便找了個茬子將李孝麟大罵了一通。李純知道李孝麟與鄭誠的關係匪淺,鄭誠勾結抱犢崮漏網匪徒圖謀龍謙,李孝麟一定參與其中了。儘管事後李孝麟矢口否認。

打既不能打,守又擔心守不住。萬一龍謙這廝來一個長困久圍,沂州存糧不多,導致民亂,李純也一定完蛋。所以,在唐紹儀返回沂州前的那幾天,李純焦頭爛額,逮誰罵誰,兩隻眼紅紅的像只兔子。

唐紹儀在四天後回到了沂州,向李純通報了與龍謙會談之事。一向談吐文雅的唐紹儀也忍不住大罵龍謙不止。與魯山赤裸裸的解釋不同,龍謙咬定威勝軍右翼此次的行動目的並不是針對沂州,而是剿匪和演習。何時結束這場荒唐的、導致沂州軍兩死三傷的「演習」,龍謙並無時間表。對唐紹儀說,新兵太多,戰力堪憂。深恐辜負太后的厚望,不得不借剿匪拉出來讓他們吃點苦,受點累。反正目前大地回春,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蹲在山頭露宿也凍不死人。

唐紹儀沒想到龍謙竟如此「耍賴」。剿匪?有包圍一座城池的、不準內外交通的剿匪嗎?唐紹儀知道龍謙記恨沂州道事件。這也難怪。如果不是命大,早就死在土匪手裡了。不記恨是不可能的。於是耐心解釋沂州道事件絕不涉及李純。鄭誠或許涉嫌其中,但此人絕不是李純的部下。而自自己接手沂州知府,就沒有見過此人。為此做過詳細的調查,說此人早已在春節後便不辭而別了。巡防營是什麼玩意,你龍退思一清二楚嘛。缺員嚴重,沒有訓練,哪有什麼軍紀呢?我這邊向你保證,如果捕獲此人,一定解送你處,任你處置。

龍謙訝然,說何時我說過那件事牽連李純了?沒有吧?要是我認為李純乾的,早就上沂州要說法了。吳永知府挨了一槍,張蓮芬大人差點遇難。兩位大人親自參與了對俘虜的審訊,是俘虜招認他們是沂州巡防營的兵嘛。饒是如此,我都不願相信沂州正規軍參與此事,對張、吳兩位大人多有解勸。不信?你可以去找張大人問嘛。

龍謙不承認是報復,反而堵得唐紹儀無話可說。至於沂州城北剛發生的那場小衝突,龍謙表示遺憾。是非曲直,也不能盡聽你唐少川一人,可以調查。如果我的士兵有錯,我一定嚴懲。對於唐紹儀提出的追究責任,嚴懲兇手並支付撫恤的要求,龍謙輕輕一招就擋過了。

「秀山兄,」唐紹儀建議道,「為今之計,還要著落在撤軍上。乾脆你帶兵撤出沂州吧。定了日期,通報其路線,諒他龍謙不敢亂來。」

「說的輕巧!萬一呢?我必須我手下的弟兄負責。」李純不敢在蒙山軍的包圍圈裡撤走。於是事情就僵在那裡了。

沂州告急的消息送到濟南時,袁世凱已經北上京師迎駕了。臨時主事的徐世昌召集袁世凱手下的幾員大將合計,一致認為李純和龍謙的是非曲直先不談,此時絕不能糜爛魯南乃至全省。為了平息局勢,必須嚴令李純所部儘快撤出沂州。

為此,徐世昌動身親赴費縣與龍謙商談解圍撤軍之事。徐世昌自恃身份貴重,又與龍謙有一面之交,當初張前村談判收編蒙山軍為武衛右軍勤王支隊,自己也算出了大力。此番前來「調解」,龍謙一定會給自己一個面子。沒想到他到了費縣,竟然見不到蒙山軍的高級首腦,接待他的只是參謀處一個新調入的參謀,說司令到前方視察未歸。問何時回來,那名參謀說不知道。徐世昌再問寧時俊何在,參謀說寧參謀長正在接待德國洋行的客人,沒有時間見他。

徐世昌大怒。心知這完全是龍謙對袁世凱當初慢待寧時俊的報復。但袁世凱以巡撫之尊,不見你一個副將手下的幕僚長也不算失禮,可我徐某人職務不在龍謙之下,此番屈尊前來,連個管事的軍官都不露面,這豈不太過分?龍謙這廝真是得志便猖狂,難怪袁慰亭說此人絕不可信,遲早是朝廷大患呢。真是看得准。

住在驛站的當晚,費縣縣令趙慕英設宴為徐世昌接風。趙縣令倒是了解一些情況,說龍謙確實不在縣城,他親眼見龍謙帶人出城了。而費縣確實來了兩名洋人,還帶著幾名中國隨員,就住在龍謙臨時設立的司令部。

徐世昌不好在一個縣令面前發脾氣,便問德國人跑來幹什麼?難道和英國人一樣,也是擔心魯南交通斷絕嗎?鬱悶中半睡半醒捱了一夜。

次日凌晨,他尚未起床,房門便被拍響了,「徐大人,徐大人!我趕回來了,特來陪你用早餐。」

徐世昌聽得是龍謙的聲音,急忙穿衣起床,「龍將軍,好大的官威呀。」

「徐大人是怪我擾你清夢嗎?我一接到消息,連夜打馬數十里返回聆聽訓示,哪裡有什麼官威可言!怕是徐大人從來就沒有將威勝軍右翼當作朝廷的軍隊吧。」

徐世昌不願意再跟龍謙鬥嘴,自己都覺得掉身份,「好吧,既然龍將軍你回來了,我便問你,你部無故將沂州圍了,是何道理?」

「無故?龍某陛辭之時,皇太后她老人家親自指示,要龍某徹底肅清魯南匪患,還魯南百姓一個清平世界。龍某得蒙太后厚恩,簡拔於草莽之間,恨不能粉身碎骨,以報太后。所以才發兵剿匪,一舉殲滅陶三主力,但余部尚未全部殄滅,必須繼續努力。徐大人怎麼能說我部是無故滋事?」

就在雙方隨從的注視下,在驛站的院子里,龍謙與徐世昌鬥上了嘴。

威勝軍右翼不屬於山東巡撫衙門管轄,龍謙出兵剿匪,當然不需要請示濟南。徐世昌不願意失了身份,「龍將軍,是不是我們找個地方單獨談談?」

「好呀,龍某有個盡地主之誼的機會,甚是高興。請徐大人隨我來吧。」

將徐世昌接入自己臨時徵用的大宅里,早餐已經備好,寧時俊、司徒均均在場,龍謙請徐世昌上座,陪他用了飯。終於轉入了正題。

「退思!徐某滋長你十幾歲,就託大稱呼你表字了。你這般胡來,就不怕在朝廷那裡落個擁兵自重、飛揚跋扈的名聲?」

「徐大人。這八個字的評語,還望收回。擁兵自重、飛揚跋扈的另有其人,絕不是龍某。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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