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火北京 第五章 和談前後 第二節 召見

李鴻章乘坐「平安」輪自上海啟程去天津的時候。龍謙帶著司徒均回到了太原行在。立即被慈禧所召見。

召對在慈禧的寢殿,李蓮英引著龍謙小步走進寢殿,走在李蓮英後面的龍謙對李蓮英近似於舞台上優美的小步感到好笑,但他還是縮小了自己的步幅,亦步亦趨地跟在了這位炙手可熱的內廷大總管後面。在垂花門外,龍謙見四下無人,拉過李蓮英的手,將一張大德恆的銀票塞在了這位大太監手中,「一點心意,望總管大人笑納。若不是總管大人垂顧,卑職也打不好這一仗啊。」

「唔?」李蓮英瞟了一眼,見是一張一萬兩白銀的大票,立即浮起了笑臉,「龍將軍客氣了。李某無功不受祿哪……」

「那裡,若不是總管大人看顧,山西人的票號也不會如此爽快地借給卑職銀子。」

「哈哈,或許是看你老鄉的面子哪。」

「龍謙心裡有數。以後還望總管多多指教。不知太后傳見卑職,所為何事?」

「好說,好說。」李蓮英將銀票熟練地塞在袖子里,「幾次三番立下大功,太后很是誇獎你哪。放心,太后心情好著哪,跟我來吧。」

進了垂花門,「稟老佛爺,龍謙傳到。」李蓮英的語調也帶著京劇念白的韻味。

「哦,傳他進來吧。」

「嗻。」李蓮英答應一聲,回身看看龍謙,「著龍謙覲見……」

龍謙邁步進入光線昏暗的「寢殿」,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屈膝跪倒,「微臣龍謙叩見太后。」

「唔,抬起頭來。」

龍謙緩緩抬頭,陽光透過安在窗子上的四塊小玻璃照進來,讓他看清了坐在一張寬大的足以並排坐三個人的椅子上坐著的慈禧,他甚至沒有看清慈禧的面容,便將腦袋垂了下去。

「龍謙哪,娘子關的洋人確實都退了嗎?」標準的京腔,很好聽。

「托太后洪福,洋兵已經撤退了。」

「你做的好。別跪著了,起來說話吧。」娘子關的戰況慈禧早就知悉了。

「謝太后。」龍謙又磕了個頭,立起身來。

「龍謙那,李鴻章從上海打來電報,要你去北京助他,你這就跟慶王一同返京吧。」

「啟稟太后,微臣乃一莽夫,若戰陣爭雄,微臣不懼洋人,若是辦外交,微臣怕是不成。」龍謙沉聲道。

「吳永奏報了你對和談的看法,很有見地。你畢竟是在海外長大的,對西洋各國的情形了解的很哪。蓮英哪,給小龍子看座。」

這一聲小龍子叫出來,讓垂手侍立一旁的李蓮英吃了一驚,楞了一下,才將一個小凳子搬了過去。

「謝太后。微臣年輕,還是站著回覆吧。」龍謙看清,陪著慈禧的,除了垂頭喪氣一臉病容的光緒,還有榮祿、王文韶和趙舒翹三位軍機。另外花白鬍子瘦長臉的,正是從北京趕來的慶親王奕劻。

陣容夠強大的。

「坐吧,今兒咱們好好聊聊。你來說說,這次和談,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哪?你隨便說,說錯了本宮絕不怪你。」

龍謙坐在小凳子上,皺著眉頭裝模作樣地思索了半晌,「啟稟太后,」自進了屋子,龍謙壓根兒就沒提一句皇上,這個態度令光緒惱恨,但卻讓慈禧滿意,「微臣以為,洋人所圖的,不外兩點。一是財貨,打著戰爭賠款的名義索要銀兩,二是會要求懲辦禍首。他們在北京和天津都死了不少人,不這樣做,他們的面子上掛不住。至於其他,微臣倒認為不要緊。臂如俄國和日本,對滿洲之地早已垂涎三尺,若我國只對其一國,免不了割地之憂。現在八國之多,事情反而好辦了……」

「喔,你來說說,他們如何懲辦禍首哪?」慈禧的身體往前傾了傾,盯著龍謙問。

禍首一詞是不恰當的,但龍謙一時間找不出更合適的詞語,好在慈禧並未在意,「微臣想,此番和談,我方固守的底線是朝廷的現狀不容改變,若是洋人企圖對太后不利,說不得只能翻臉打到底了。而事實上,太后並未縱容義和團搗亂,反而幾番下旨嚴禁拳民滋事。這點,必得與洋人說明。至於其他,我想,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與其慢慢磨吧。」

李蓮英與榮祿暗贊了一聲,會說話!果然,慈禧高興起來,並未在意龍謙根本就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我就說嘛,小龍子是個曉事的!吳永薦人得當,記檔。」

「嗻。」李蓮英答應一聲。

「你這樣想很好。此去北京,好好協助慶王和李鴻章,為朝廷掙得幾分臉面。你的功勞,本宮與皇上都記著呢,等這件事辦好了,朝廷會重賞於你。」

「謝太后,謝皇上。微臣回國,本就是圖著為朝廷效力,現在得嘗所願,微臣歡喜的緊,不圖賞賜。」

「說的好啊,若都像你一樣,本宮就省心了。我就奇怪了,為何你帶的兵如此能打?而聶士成、馬玉昆都是宿將了,反而一觸即潰?小龍子,你帶兵有何秘訣哪?」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秘訣。微臣以為,一是要教育士卒忠於朝廷,忠於國家,二是將領要率先垂範,只有不能打的將,沒有不能打的兵。三是器械精良,訓練得法。洋人也不是三頭六臂,沒什麼了不起的。」

「唔,榮祿那,你也是帶兵帶老了的,你覺著小龍子說的如何哪?」

「龍謙所奏甚是。正是帶兵的要道。」榮祿既感激龍謙的救命之恩,又曉得慈禧甚為喜歡此人,當然不會出言糾正。何況,龍謙所說的三條,都是泛泛而談,不算如何新奇,卻也是正理。

「唔,龍謙哪,你跟本宮說說,這件事平息了。你想做什麼哪?」

「微臣別的本事沒有,自信可以為朝廷練一支強兵。」

練兵一事已讓慈禧傷透了心,辦洋務的目的就是富國強兵,多少銀子投進去了,亞洲第一的艦隊也建起來了,可結果如何?甲午一戰,白花花的銀子打造的艦隊全沉在了海里,還將台灣割給了日本,差點連滿洲老家都丟了。朝廷痛定思痛,又是一輪新的整軍經武,白花花的銀子堆出了新軍,可結果如何?連京城還讓人家占著呢。

「練兵是要練的,可是,這次下來,朝廷的財政怕是又要捅下大窟窿了。沒錢,拿什麼練兵?」一直沒吭氣的光緒說了這麼一句。龍謙對皇帝的輕視幾乎擺在了明面,光緒的話里便帶了情緒。

「家父在世時,喜歡研讀明史,曾給微臣講過晚明的故事,家父說,明朝最後一個皇帝崇禎其實不算很差……」龍謙沒有正面回答皇帝的文化,卻講起了故事。

慈禧微微一笑,畢竟是海外遺民,不諳國史,嚴格說來,崇禎也不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大清的江山是從明朝手裡奪來的,什麼殺李闖為崇禎帝報仇都是連小孩子也騙不了的玩意,沒有李自成和張獻忠的鬧事,滿清騎兵也一樣要打進山海關。明朝覆亡已久,曾令清朝統治者頭疼的反清復明口號早已消亡,議論明朝的往事倒也不犯忌了。

「那是,所以咱大清入關,以帝禮厚葬庄烈帝。」難得慈禧心情好,像聊天一般接話道。

「李自成張獻忠一夥子鬧事,官軍竟然拿他們沒辦法,崇禎皇帝認為自己的兵既弱且少,想加派稅收用來練兵剿匪,又怕加稅增加百姓的負擔,於是徵求大臣的意見……」

榮祿心裡一格蹬,心說,「好小子,一下子就抓住了老佛爺的痛處了。」急忙偷眼瞧慈禧,見慈禧並未有不豫之色。這些天,慈禧最上心的除了李鴻章與洋人即將展開的外交斡旋,便是如何收拾將要面對的爛攤子了,國家連敗,財賦枯竭,來錢的地方比如海關,兩淮鹽稅逐漸被洋人把持,正常的開支都支撐不下去了,怎麼重建國防?加派稅賦?又擔心激起民變。

龍謙接著講,「兵部尚書楊嗣昌說,沒關係,加稅不會害百姓的。因為按土地收稅,擁有過多土地的都是豪強,加稅不但沒有壞處,還能讓豪強增加點負擔,減少土地兼并。皇帝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唔,說的不錯,繼續說。」慈禧看了眼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苦著臉的光緒。

「皇帝又徵求了其他重臣的意見,大家認為楊尚書的話不錯。於是便加征練餉。」

「講的很好,說下去。」慈禧微笑著說。

「一晃過了五年,原來企圖解決的問題非但沒有解決,局勢反而惡化了,李自成從流竄轉為了戰略進攻,連皇帝的叔父福王都給殺了,李闖的大軍由西安向北京殺來。楊嗣昌本人也因剿匪失利自殺了。皇帝想,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加餉加錯了,於是徵求下面的意見,一個皇上身邊的小官上奏說練餉本就是禍國殃民的壞政策,應當追究倡議者的責任。」

慈禧看了榮祿一眼,榮祿回道,「確有此事,此人叫光時亨,是個給事中。」

「哦,大人真是博學。」龍謙不失時機地拍了把榮祿的馬屁。榮祿哼了一聲,不知是什麼意思。

「內閣有位大臣便替皇上起草詔書,但這位大臣不小心寫了令皇上不高興的話,他說加派練餉是小人之為。皇上很生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