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築基 第二章 精兵之路 第一節 誓言

光明寺出乎意料地沒有被官軍焚毀,只不過偏院廂房被糟蹋的亂七八糟,滿地的糞便,污穢不堪,連門口的水井都被投入了穢物,吃水暫時要用咄咄寨旁終年流淌的那股山泉水了。

率隊回山的龍謙心系著咄咄寨的傷病,沒有在光明寺停留,讓王明遠和魯山暫時將俘虜押進光明寺,帶著江雲大步流星往咄咄寨趕。封國柱葉延冰馮侖等人跟在後面,一路小跑。

「晉國,二虎,」龍謙老遠就大喊大叫。走近咄咄寨,官軍顯然來過這裡了,八隊和六隊原先居住的房子,包括有圍牆的妓寨小院,已成為一片斷垣殘壁。

「隊長,你們終於回來啦……」第一個跑出林子的是一個叫費寧的兵士,龍謙認得他是魯山一小隊的兵,腿部負傷被留在了咄咄寨。

「老宋,龍隊長回來啦!」儘管已經知道了大隊順利突圍並且打了打勝仗的消息,看見龍謙,費寧還是興奮的大叫起來。

龍謙驚喜地看陸續有人從暮山亭那邊的樹林里跑出來,他一眼就看見了鬍子拉碴的宋晉國。

「老宋,你看,我說的不錯吧?咱們這不就見面了?大家都安好吧?」

握著龍謙的手,宋晉國流淚了,「就怕見不到你們了……大家都好著呢。見到二虎和江雲,總算放了心。」

跟在宋晉國身後一瘸一拐跑過來的古小林也是淚流滿面。

「我就猜到官軍顧不上仔細搜山嘛。」龍謙微笑著擁抱了宋晉國,又拍拍前任護兵的腦袋。也就是幾日的工夫,老宋眼窩深陷,鬍子拉碴,憔悴不堪。

龍謙放開老宋,與後面跑出林子的部下一一擁抱,那幾個妓女也跑出來,站在兩丈開外看著返回的大隊,臉上也寫滿了興奮和激動。

「多虧了那幾個女人。」老宋開口道,「官軍燒毀房屋就撤走了,又等了一天,瞧著沒事了,我們才從地窖里出來,不敢回光明寺,就是她們照顧傷號換藥,做飯都不敢生火……」

「你將她們當人看,她們就將你當恩人看。就這麼簡單嘛。」龍謙低聲道。目光轉到為首的孫娟身上,「孫大姐,各位姐妹,謝謝你們了。」龍謙走過去,竟然深深地給女人們鞠了一躬。

七個女人驚慌起來。為首的孫娟側身避讓,哽咽道,「俺們可當不起,折殺俺們了。」

「當得起!」龍謙微笑道,「以後你們就是八隊的兵,我們是戰友了。」

「隊長,當家的們還沒回來,你沒有他們的消息?」老宋沒有看到一個頭領。

「暫時還沒有他們的消息。要回來就是這一兩天的事,要不就不會回來了。傷號們怎麼樣?」

「死了兩個,其餘的還好。」老宋有些黯然。

「不要垂頭喪氣嘛。」封國柱握著老宋的手,「咱們八隊這次發了大財,打下了毛陽鎮,光是俘虜,就捉了一百多!還有一個洋鬼子,也給隊長帶回來了。」

七個女人發出大聲的驚嘆。

傷號們能走動的都出來了,龍謙一一問了他們的情況,總體上很不好,有些人身上發出刺鼻的臭味,估計是傷口化膿了。好在這次帶回來一些繃帶和中藥,龍謙點了數,連同不能行動的傷患,一共二十三人。這樣加上回山的大隊,總共是一百四十八人,不足八隊和六隊開戰前的一半人馬了。但是這些人經過了這次生死大戰,都會是最堅強可靠的戰士。

當然,還有被「裹挾」回山的百餘名俘虜。

不過,留在咄咄寨的三個重傷號在龍謙看來怕是不成了。他們中兩個中了槍,都傷在了要害,另外一個是被槍刺刺穿了腹部,已經化了膿,別說是眼下山寨被毀,缺醫少葯,即使是山寨興旺之時,如這般重傷號,那幾個被孫德旺裹挾上山的大夫肯定是束手無策。在龍謙看來,那幾個大夫也就是治療下一般性的傷風感冒,外科手術基本按照獸醫的法子治理。土匪也是可憐,生病受傷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在這個年代,即使是高官巨賈,也常因為一點本不致命的傷病要了命。

這是個人命賤於牲畜的時代。

「先不說別的,大家都餓了,開灶,先吃頓飽飯再說。」龍謙用力揮下手,「國柱,延冰,你們幾個帶人將負傷的兄弟都送到光明寺安置,這兒咱不住人了。」

回山的大隊早已飢腸轆轆。顧不上說別的,立即生火做飯,將乾糧和帶回來的磨好的麵粉倒在大鍋里煮了一鍋糊糊,放了鹽巴,大家吃的賊香。

回到光明寺,龍謙吃了兩大碗「麵糊糊」,抹了把嘴巴,「老宋,」他對宋晉國喊道,「你帶封國柱的人清點咄咄寨的物資,徹底清點。明遠,魯山,」他對蹲在一邊仍狼吞虎咽的兩個親信喊道,「吃完飯,你們跟我去東寨,將來俘虜將安置在那裡。其餘人清理光明寺,打掃乾淨,我們要長期住在這兒了,搞的乾淨些,別像豬圈似的。」

咄咄寨藏起來的物資都在,那些東西都是宋晉國親手掩埋的,完好無損。

龍謙用過飯後帶著王明遠魯山全山走了一遭,東寨已被燒毀,不過石砌的牆壁還在。

「明遠,你把俘虜帶到這兒幹活,先伐樹將房子修起來,今晚你的小隊負責看押俘虜,以後每天換一個小隊干這件事。」

「那個洋鬼子也帶到這兒?」

「不,那個美國人跟我住一起,另外,給他的伙食安排的儘可能好一點。」

「為什麼呀?不過是個洋鬼子……」馮侖不滿道。

「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龍謙不滿地盯了眼馮侖,「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馮侖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傍晚時分,龍謙將隊伍帶回到咄咄寨,下午已有一個重傷號死去了,與前面死去的兵士包上帶回來的白布,與先前死去的人合葬在一個原先存放糧食的大坑裡。龍謙找了塊木板,寫上戰友之墓四個大字,後面將他們的名字都寫上了,在墓前祭奠一番,然後第一次正式對部下做講演。

「弟兄們,」看了眼隊列後面蓬頭垢面的七個女人,龍謙沒有更改自己的稱呼,「弟兄們,躺在我們前面這塊土地下面的死者,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的戰友。他們的死是為了我們更好地活著。他們已經盡到了他們的責任,我們的責任卻因為我們還活著而任重道遠。」龍謙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於文縐縐了,咳嗽了幾聲,他加大了聲音,「死去的這些兄弟,他們都有自己的親人,父母,妻兒、兄弟,姐妹……但是,他們的親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死去,再也不會相見。我們這些埋入黃土的兄弟甚至不能享用親人的祭奠,他們的靈魂不會得到安息。所以,我在這兒立個規矩,凡是我們的戰友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死去,我們這些活著的兄弟都要為他們立個碑,刻上他們的名字,逢時過節在他們的墓前獻上我們的祭祀,讓他們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裡注視著我們,保佑著我們。而我們,要永遠記住他們,記住他們是我們的兄弟,是曾經與我們並肩戰鬥的戰友,將來我們與他們還會在另一個世界裡相會,繼續我們的友誼……」龍謙繼而轉過身,跪在墳前,站在龍謙身後的男女們也都跪下了,恭敬地三叩首。

龍謙站起身,「兄弟們,你們已經為了我們這個團隊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我們現在實在沒辦法為你們打造一副哪怕是最簡單的棺木,對不起你們了。但是,我發誓,只要條件許可,一定請出各位的遺骸,裝入棺木,重新安葬。」

除掉龍謙,在場的百餘人,包括那七個卑賤的淪為妓女的女人,都被一種他們所沒有經歷過的莊嚴所籠罩,氣氛變得肅穆。

龍謙轉身看著大家,「大隊離開蒙山了,如果他們順利突圍,我估計暫時不會再回山了,他們可能向蒙陰一帶發展。如果他們不能順利突圍,回山的可能性也不大。我們該怎麼辦?大家說說看。」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八隊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是山寨幾位當家的親信,期盼大隊回山的並不多。而六隊的幾十人經歷了這幾天生與死的轉換後,心情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我們為大隊斷後,九死一生,現在總算暫時安全了,以後怎麼辦,聽隊長的。」魯山叫道。

「魯山哥說的對,我們聽隊長的。」接話的是王明遠。

他倆是八隊最有威信的兩個小隊長,於是眾人亂糟糟地應道,「我們聽隊長你的。」其中包括葉延冰和馮侖。

四天的生死歷程讓這些劫後餘生的人們徹底地信服了龍謙。

「那好,以後便按我的規矩來。」龍謙對此並不意外,「我們經歷了一場生與死的考驗,我們活下來了,官軍已經退兵,我們暫時是安全了。但也不排除官軍再來一次清剿,這是很可能的,狗官們總恨不得將我們斬盡殺絕。」

龍謙的話讓大家再度恐懼起來。

「要獲得真正的安全,真正像個人一樣活下去,我們還不夠條件。我們這些人,在山下外的村民眼裡就是賊,如果以前憑藉著山寨的威望,可以不動刀兵地取得銀兩糧草布匹藥材,以後怕是做不到了。周圍的山寨或許會生出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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