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的殘陽 第三十八章 天父護佑(一)

迎面的寒風拍打的旗面、獵獵作響,從營門直馳,科爾賓一身深色布衣。

老公爵夫人當然不會放過宣洩心中恨意的機會,剛要開口,緊挨在邊上的都主教鮑里諾譏笑道:「連一身普通的鎧甲都置辦不了,不愧是鄉下出來的……嘖嘖,果然是什麼樣的統帥就有什麼樣的士兵……」

第戎城頭,登時發出哄堂大笑。

「還是公國的比較好看……」

「就是……」

最令他們發笑的是,內維爾男爵的兒子上躥下跳,竟連一個直線陣型都擺不好,從城頭上看下去,瑞士僱傭兵排成的隊列,怎麼看怎麼是一條斜杠。

曼特農娜幽怨得連翻白眼,伊莎貝拉覺得怎麼幾年不見了,記憶里的科爾賓會不堪到這種地步了呀?

兩位心裡小小抱著期望的女性失望不已,在她們的幻想中,騎士就應該一身華麗麗的鎧甲,騎著神駿的白馬的啊……

馬不是白的就不說了,連鎧甲都沒有……

第戎的勃艮第貴族把科爾賓詆毀得一無是處,伊莎拜拉忍無可忍了,那可是她的兒子,不管他再怎麼不堪,那依然是她的兒子。

伊莎拜拉掙脫萊昂內爾的手掌,站出來。護犢子的母親雙眼紅紅的,眼眶裡淚水晶瑩,雖然十分委屈,她忍住沒讓淚水流下:「夠了,有什麼樣的附庸,就有什麼樣的主人,你們勃艮第人難道有一個就是好東西?」

聲音不大,四周的勃艮第人都聽到了。不用巴伐利亞的瑪格麗特教訓,早看這對夫婦不順眼的都主教鮑里諾,眼神陰冷地盯著這位略顯憔悴,因為委屈,我見猶憐的貴婦。就是這對夫婦的孽種讓他損失慘重。

他托著鮮紅的華貴教袍走過去:「孩子,天父說過,嫉妒是罪孽深惡的原罪……」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打到了伊莎拜拉的臉上,直把她打跌在地上。

「孩子,我們牧者的天職是牧守世人,教誨羔羊的過錯。你挨了一巴掌,因為我的一巴掌,以致使撒旦沒能侵蝕你可憐的靈魂。你應該感到高興和感謝。」都主教鮑里諾收回狠狠甩出的手掌,他昂起腦袋,優雅地遞出了右手,示意伊莎拜拉上來親吻手指上那枚寶石戒指。

萊昂內爾,伊莎拜拉的丈夫,搶過去抓住都主教鮑里諾的手,鮑里諾一腳把他踢開,眼皮一壓,他笑道:「我有讓你來么,一點規矩都不懂的鄉下人。虛榮也是原罪之一,不該得的,不要妄想。」

又是一陣鬨笑,勃艮第貴族還要冷嘲熱諷一番,曼特農娜想出口阻止,只是考慮到她是夏爾萊伯爵夫人的身份就猶豫了一下,她慢了一步,伊莎貝拉站在這對夫婦面前道:「夠了……老公爵夫人……這就是你們勃艮第對待一位貴族應有的態度么?」

內維爾的面子不用理睬,但洛林的面子卻不能不給,巴伐利亞的瑪格麗特揮揮手讓衛兵把男爵夫婦押回到座位,她要這對夫婦看著他們的心血是如何被勃艮第騎士徹底摧毀的。

城頭上的騷動令科爾賓怒目圓瞪,隔著幾百米的遠,他把那裡的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立於騎士團之前,科爾賓霍然回首。

3000僱傭軍在他身後擺開陣勢,獵獵作響的旌旗下,長矛如林。

騎士團的騎士按捺不住了,男爵夫婦在里昂一直很受愛戴,就是騎士作戰意志不堅定,也顧不得了。

主辱臣死,要麼用自己的死亡來挽回榮譽,要麼用勃艮第人的血液來洗刷恥辱。

只是,現在還不是開戰的時候。把牙口咬得咯咯作響,科爾賓耐心地等待著。沒有進攻的旗號和手勢,騎士團也只能忍著,人人把脖子憋得通紅。

科爾賓在等,勃艮第也在等。

以英格蘭長弓手為主彷彿克雷西戰役布置的戰術打的是防守反擊,敵人不主動進攻,反而在陣地上原地休息,勃艮第人也只能跟長弓手弓箭射程外的瑞士僱傭兵乾瞪眼。

午前,勃艮第的貴族無聊得哈欠連天連,雙方都不耐煩之際,科爾賓等到他想要的。

對面,不少勃艮第人開始捂著肚子,面露難忍之色。昂首挺胸的英格蘭長弓手彎腰弓背,他們也在忍耐著。

腹痛,想要的解手的勃艮第人不在少數,這難看的儀容落在貴族、騎士眼裡,那就是手下丟人了。

一個個旗隊的貴族指揮官派出手下的騎士遊走在戰線上:「打起精神來……」

「可是……老爺,我們肚子痛……」

「先忍著,幹完了那些人,你們再去那邊的小樹林解手,現在別給我們丟人現眼,第戎的大人物都在城牆上看著呢……」

勃艮第普通扈從的抗議被強硬的騎士無視掉。家家戶戶都舉著象徵身份的旗幟,如果手下的扈從隨地大小便,要是城頭上的貴族小姐們看到,那些騎士甚至能想像得到,花枝招展的小姐們在宴會上對他們糗事竊竊私語的場景,丟臉丟到聖地去了。

輕輕一拔馬頭,馬蹄在地上印出幾個蹄印,地面不再那麼濕潤了。

第馬到僱傭兵方陣,科爾賓問了一個僱傭兵統領關於瑞士人體力的問題:「你們全力奔跑多久會累?」

「小步跑的話,十幾里的路程不在話下,若是全力奔跑的,4里左右就是極限了。」

科爾賓點點頭,他吩咐道:「讓戰士們起來,全軍備戰……」

原地休息的僱傭兵嘩啦一下全站了起來,緩慢地挪動著陣勢,內維爾的動態登時引起了勃艮第人的注意。

中軍,沒多少耐心的勃艮第公爵菲利普想要改變原定戰術由勃艮第騎士率先出戰,克拉倫斯公爵托馬斯與他爭持不下,科爾賓一動,公爵菲利普就閉上嘴巴。

「這下好了,大家都不要爭吵了,敵人來了,準備迎敵吧!」克拉倫斯公爵托馬斯大笑一聲,右臂高舉,輕輕一揮,身邊的扈從把手中的旗幟隨之放下。

勃艮第前軍,英格蘭的長弓手指揮捕捉到這一幕,放聲大喊:「長弓手……」

300名長弓手從箭囊里抽出箭支,靠近密集的木樁,準備發射箭雨。

菲利普公爵的貼身騎士四齣,他們持著公爵的旗幟在軍中飛馳,邊走邊大喊道:「準備戰鬥……準備贏取榮耀……」

「為了公國……為了榮譽……」

所到之處紛紛響應到。

瑞士僱傭兵越走越靠近勃艮第人,即將進入長弓手的射程,大約三百米左右,整隻軍隊隨著科爾賓的喝止停下來了。

「看到嗎?」

在騎士團和瑞士僱傭兵面前,科爾賓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用旗幟指著前方的敵人,大聲問道:「對你們來說,你們知道你們前面將要迎接的是什麼嗎?」

一些盲目自大的瑞士佬不約而同喊道:「意味著我們就可以拿到餉銀了!可以去妓院……」

此言一出,在僱傭兵中傳開,引起一陣猥瑣的淫笑。

一個方陣指揮喊道:「意味著打贏了,然後我們集體滾蛋……在山區想著法蘭西娘們白花花的大屁股……大家說對不對呀……」

笑聲更大了。

「錯了……」科爾賓的聲音不大,但仍能給前排大部分的僱傭兵聽到,隨後他們把聽聞散播出去,「今天,諸位,你們要面對的不是上個月前不堪一擊的勃艮第人……」

有瑞士佬喊道:「這有區別嗎?都是勃艮第人……」

「有……」

「這一次,你們將面對,不但有勃艮第人,還有來自英格蘭的長弓手。作為一名僱主,我有義務告訴你們,英格蘭的長弓手是如何的可怕……」

科爾賓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笑意,他危言聳聽道:「五年前,在阿金庫爾,法蘭西被英格蘭擊敗。七倍於敵人的法蘭西人居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於是,有人就說一個英格蘭人能夠徒手殺死十個法蘭西人。

但我告訴你們。

不是。

知道法蘭西人是怎麼被擊敗的嗎?從這裡再踏出幾步,英格蘭人手上的長弓,就能一箭射穿你的腦袋,然後貫穿你身後的同伴……就是這樣簡單,死去的法蘭西人的鮮血把阿金庫爾的土地染成血色!

這還不是全部,在英格蘭人身後,是這片土地最驍勇的騎士。不是我誇口,他們一個便能輕鬆擊敗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在馬孔與你們拼殺的農夫。」

周圍的空氣頃刻間凝固了,所有聽到的瑞士僱傭兵臉上的笑容大變,沒聽到瞧見勢頭不好趕緊去問人。

整隻軍隊一片竊竊私語,按照這樣說來,那豈不是沒有一個人能逃過被屠宰的厄運。

騎士團的納威特慌張道:「大團長在幹什麼?西蒙老爵士,我們得必須去阻止大團長……」

西蒙一把年紀,還跟年輕人一樣身披重甲,他無所謂地道:「在平原與勃艮第騎士決戰,順帶還對上了英格蘭長弓手,還有更慘的事情嗎?竟然沒有了,那就讓事態發展下去吧,反正也沒比現在更慘的形勢了。」

納威特呃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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