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的殘陽 第二十一章 失之東隅

瑪格麗特策馬直入波旁公爵城堡的馬廄,城堡大門堪堪合上一關。在馬廄里瑪格麗特便踏著馬鞍跳到地上,城堡里早有侍者等在一旁扶了她一把,她把繩韁交給侍者又解下了貂皮外袍柔聲吩咐道:「記住在食物裡面加上一些粗鹽給我的寶貝馬兒。」

說罷轉身便自頭城堡內庭前行去,穿過樓道路遇女僕侍者致禮,瑪格麗特只是稍稍頜首,雙目直視前方,行姿步態在腰肢款款擺動間盡顯身段的頎長纖美。

到了城堡三樓的書房,瑪格麗特捻著裙角跳了進去,剛要開口,只見房中正坐著一個垂頭沉思的華服青年,瑪格麗特立刻合上了尚未張開的唇瓣,她腰身一轉就順手從書架上取過一本書,信手翻看著,目光落到那些圖片上卻對文字置之不顧。

能坐在波旁公爵城堡書房大公座位上的當然不是波旁公爵讓一世·德·波旁本人,波旁公爵現在還在英格蘭的監牢里吃著英格蘭大餐順便用英語記錄下他每日的牢騷,通過守衛嘴巴流傳出去的一部分就成了膾炙人口的詩句。

替波旁公爵讓一世·德·波旁管理波旁公國是公爵的獨子,夏爾。這位公爵之子出生於1401年,他的父親約翰一世在1415年阿金庫爾戰役被英國俘虜時,他才14歲。

封臣欺主少,往日裡面對波旁公爵恭順的附庸就成了引狼入室的賊子,14歲的少年憑藉克萊蒙伯爵的身份就跟公國內野心勃勃的權貴爭奪公國的控制權直到現在。

攘外必先安內,但是昔日與勃艮第旗鼓相當的波旁公國領土丟失得越來越多,本來頗佔優勢的夏爾竟只能跟那些個曾經的附庸斗個旗鼓相當,如果沒有奧弗涅公國公爵,夏爾的祖父在死後遺留了一批附庸、領土給他,只怕夏爾手上能掌握的公國領土只有波本附近的地方了。

「該死的勃艮第。勃艮第全家都要下地獄!」若沒有他們,夏爾何必要在這裡眉頭緊鎖。嘴角一撇,克萊蒙伯爵有種衝動想拿著騎槍把死得不能再死的「無畏」約翰戳個死去活來。

夏爾眼皮抬起發現了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書房多了一道美麗的風景,在那副第一代波旁公爵肖像畫下佇立著波旁公爵的另一位孩子,同父異母的妹妹,瑪格麗特。

夏爾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惡氣,瑪格麗特耳朵一動便轉身朝兄長嫣然一笑:「我是不是很安靜很聽話?」

夏爾眉梢一挑靠在椅背上道:「終於捨得回來了。不是吩咐過你不要到處亂跑嘛,現在波旁已經不是過去的波旁了。」

瑪格麗特一蹦一跳地到公爵的書桌旁按著桌角就扭著蠻腰坐到了桌面上側腦笑道:「人家只是隨便在外面逛逛,兄長的擔心是多餘的啦。」

「你這樣沒有一點規矩,母親看到了少不得又要教訓你,說你動作輕佻做出不符身份的動作了。」夏爾嘴上說著責怪的話,但他沒有任何責罰這位妹妹的意思,整個公國的人都知道兩兄妹的感情很好,哪怕這位妹妹是公爵情婦生出來的。他目光落到瑪格麗特順手放到桌上的書籍時,他失笑了,「又是這本《特利斯坦和伊瑟》,我可記得你從小六歲開始就一直翻看這本書出自兩百年前詩人貝盧勒手稿孤本。怎麼六年過去了,你還沒背熟。既然你喜歡那就拿去吧,省得天天來我這兒。」

《特利斯坦和伊瑟》,羊皮本上用漂亮的花體字寫到,這個故事講述了英格蘭的傳奇,騎士特利斯坦去接未來王后伊瑟到國王馬爾克的途中,他和未來王后無意中喝了一種藥酒,其功效是使人永世相愛。然後他們受到伊瑟的丈夫國王的殘酷迫害,但他們的愛情永遠消滅不了。

哪個少女不懷春,騎士文學的讀者有一部分是平民外,更多的是深處城堡之中的寂寞貴族女性。

「你總是取笑我。」少女俏臉紅了紅嬌嗔著跳下了書桌走到門前朝夏爾做了個鬼臉,「不理你了。」

夏爾拾去貝盧勒的孤本放回被取出來的書架上,嘆了口氣就離開了房間。

下午時間,科爾賓站到了這座波旁公爵建在波本城內的城堡大門前,三個胖子望了望隔岸守備森嚴的衛兵,他已經打聽了波旁公爵被俘在英格蘭人手裡,在波本主持政務的是公爵的兒子。

斯洛克對科爾賓地問道:「我們該怎麼過去?」

科爾賓拿出他從里昂主教那裡得來的法王呼召在三個胖子面前晃了晃說道:「靠這個。」

城堡里正是吃晚餐的時間,餐桌上就公爵之子和公爵的私生女,夏爾的母親在奧弗涅替他主持那裡的政務,空蕩蕩的餐室就坐著兩個人,有些冷清。

夏爾接過衛兵遞上來的呼召草草掃了一眼:「他們是誰?」

衛兵比划了一下來人的身高道:「四個青年,這是從一個比較矮的那裡拿來。」

「法王的顧問?應該不像啊。」沾滿了烤雞油脂的油膩手指就著紙張擦了遍,夏爾隨手把紙張一丟:「帶他們上來。」

替法王解圍?

夏爾自家人知自家事,波旁公國無後顧之憂還好說,他正對那些不聽話的封臣們忙得焦頭爛額呢,怎麼可能會對別人多管閑事。

不過這不妨礙年輕的伯爵好奇這些人來到波旁到底想要幹什麼。

四人被衛兵解除武器才能走進城堡內,被作為接見的大廳里,奢侈的波旁家族正讓扈從端著一袋等價黃金的香料放入火盆中焚燒,輕煙裊裊,香味芬芳四溢。

夏爾揮退左右,整個餐室內就剩下六人。

「里昂內維爾男爵之子向閣下問好。」後退一步收回致禮的手勢,科爾賓目不斜視對上夏爾,只見他旁邊坐著一個疑似公爵夫人的棕發美少女。

夏爾感覺到了科爾賓的疑惑率先提到免得他一聲夫人喊出口弄得大家都尷尬:「我妹妹。」

科爾賓平靜向瑪格麗特致禮道:「見過小姐。」

瑪格麗特目光落在沙寧身上,霍地瞪圓的眸中閃過慌亂、驚愕。

科爾賓穿的仍然數天未換的中世紀常服,他的服裝與其他人不同的是衣襟下擺的褲子不像其他貴族穿著長筒襪,鞋子也沒有現在流行的尖鞋尖,如此奇怪的裝束,難怪瑪格麗特難忘了,這人竟是撞破自己好事大叫一聲就跑掉的傢伙。

三個胖子待在科爾賓背後滿頭大汗,他們顯然已經認出了這位漂亮的少女是誰,可科爾賓沒有,當時科爾賓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在草地上你親我抱的,驚訝的同時就光顧著注意那男的、女人的胸部、以及胯下的帳篷,只有少許的餘光瞥到了瑪格麗特的側臉。

科爾賓等了等沒聽到身後的三個胖子說話,他的後腳一踩離他最近的胖子。

老三這才驚醒過來,忙道:「見過閣下!」

聽到弟弟的嗓音,其他兩人這才按捺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向波旁名義上的掌權者致禮。

夏爾只道其他三人是從鄉下出來沒見過多大世面也就沒多追究,他前傾身子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是奉王太子之命前來求見本伯爵?」

科爾賓踏前一步糾正:「我們是自發前來。」

夏爾表情更冷了,自發前來,鬼知道那個內維爾家族是哪個山旮旯的,他們要是來借錢的就絕對沒門,年輕的伯爵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科爾賓誠懇地道:「伯爵閣下,英王亨利殘暴,他先在阿金庫爾戰役無視騎士道德準則屠殺俘虜,後又在魯昂對被圍困的居民沒有一絲憐憫之心,諾曼底諸地的攻略對當地貴族更是屠刀高舉盡奪他們的領地。近年來我們法蘭西王國大片領土淪陷在英王之手,王都如今岌岌可危,萬一他日英王攻克巴黎揮軍南下聯合勃艮第一同東進,偌大的法國那裡還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夏爾本就要拒絕科爾賓的要求,他冷聲道:「就算英王想要吞併,中間還隔著安茹、奧爾良等幾個公國呢,你這樣想也未免太杞人憂天了。」

科爾賓面色一滯,這位公爵繼承人的態度也未免太冷淡了一些,他整理了下思路就順著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英王只能是我們南方貴族在未來最大的威脅,那麼勃艮第地呢!勃艮第公國今年來咄咄逼人,想必您也是感同身受吧。」

「你想幹些什麼?」

「聯合四周的勢力共抗勃艮第。」科爾賓擲地有聲地說道。

夏爾眉頭擰起,科爾賓等著他答覆的同時瞥了一眼正忐忑不安的瑪格麗特,這落在對方眼裡就是若有深意了,瑪格麗特更緊張了。

什麼英王打啊殺啊,她不懂,她只知道如果自己這位兄長知道她兩年來每月出去一段時間是去私會屬於勃艮第一方的騎士情人,那她就慘了。夏爾對勃艮第積怨很深,她是知道的,而她情人占著的那塊地方更是從波旁嘴裡搶下來的地盤,兩人的認識也是從勃艮第與波旁交戰開始的。

戰地愛情,多浪漫啊,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騎士,而且當時還不知道自己是公爵之女卻在俘虜了車隊之後對她們禮遇有加,這樣一個充滿騎士風度的好情郎怎麼能失去呢!

「我們對巴黎鞭長莫及卻不代表我們對法王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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